第四百四十六章 後手

眼前的世界支離破碎,唯有耳畔仍舊呼嘯的風雪,葉元點眼中的任絳雪距離他越來越遠,似與那支離破碎的世界定格在了一起,不論他如何掙扎,都阻止不了自己的下墜。

直至最後一刻,葉元點只覺自己重重地砸在了一片海洋中,海洋的水面上,朦朧的光影隨著浪潮起伏飄蕩,他再也看不清其他。

絕望中的他,感受到的是恐怖的窒息感,他就似一個凡人墜入海洋後,身體仍舊一寸寸向著深處下沉,他甚至可以察覺到自己體內正一點點消失的空氣,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他的生命。

源自本能深處對于生的渴望,在他腦海中浮現,與之一同閃現的,還有那最後于星空下,與長算子的戰斗,還有任絳雪的離去。

驟然睜開眼的葉元點跪倒在地,他劇烈的喘息著,欲將來之不易的空氣送入身體,他被嗆得不斷地咳嗽著,卻沒有一滴水。

喘息隨之漸漸平復下,他才發覺自己的衣袍干燥的沒有一絲水漬,那落入大海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幻覺罷了。

「不是幻覺。」葉元點跪倒在地輕聲自語道。

他與任絳雪經歷的那一生太過真實,甚至現在回想起來,任絳雪顯然比他更早地意識到,之前發生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葉元點本能地就想拒絕那一切是幻覺的可能性,他更願意相信,那是自己與任絳雪經歷的另一世人生。

「你終于來了。」

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葉元點這才注意到,他如今身處之地,乃是一片混沌,那些渾濁的光似沾染上了各種色彩,沒有了澄澈。

唯有這聲響的源頭,一處青芒照耀之地,分外的干淨,葉元點目光一凝,看向那光亮的位置。

本來若是往常的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應當分外的錯愕,可或許是因為經歷了與任絳雪分別的傷痛,以至于此刻的葉元點,對于周遭的反應都變得異常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是你。」葉元點說道。

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葉元點他自己,兩個葉元點彼此相視,他們的目光都出奇的平靜,偏偏這一幕若是有人從遠處看去,又分外怪異。

不過那青芒之下的葉元點,盡管與他有著如出一轍的樣貌,卻是過去一直盤坐于葉元點識海內,感悟天地的虛神。

「這又是哪?」葉元點目光掃過四周問道。

虛神的目光也隨之看向四周,輕聲道︰「這是別問天留下的後手,陰陽道枯內的另一片世界,安放魂魄的世界。」

作為整片下界內,長算子唯一忌憚甚至可以說是懼怕的存在,別問天在冥冥中感知到危機之後,又豈會沒有準備。

別問天了解長算子的心性,更是清楚既然之前蠻族發生的一切,都是長算子精心布置,那也只有在他道消身殞後,長算子才會現身。

到了那日,葉元點面臨的危機,將會比在蠻族皇城內還要巨大,沒有了別問天的幫助,可以說很有可能將是一個必死之局。

也正因為看透了這一切,別問天最後布置的後手,已不是神通抑或是某種術法,他知曉神通或許可以抵擋住長算子一時,卻抵擋不了長算子一世。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別問天已經料定了葉元點的死亡,他所能做的,就是死亡這一既定結局發生的情況下,再做些什麼。

于是他最後所做,就是在葉元點生機斷絕,魂魄即將重歸天地,落入冥灘的剎那,將其拘禁在陰陽道枯內。

別問天沒有鬼帝那般逆天之力,雖為幽冥一族,卻也無法掌控生死逆轉陰陽,做到現在的這一切,已然是他的極限。

但是別問天的心中,哪怕在最後一刻,都抱有著一絲希望,這一希望,同樣來自于他曾經輔佐的鬼帝。

自始至終別問天都相信著,既然鬼帝將一切都授予葉元點,定然有其用意,作為曾經問鼎天地的三位主宰之一,別問天自信他侍奉的君主豈是長算子能夠揣摩。

故而別問天道生命最後一刻都堅信著,只要將葉元點的魂魄存留于陰陽道枯內,那一切的一切,都還存有轉機。

眼下在混沌的空間內,葉元點自嘲一笑道︰「安放魂魄,這麼說我還是死了。」

「嚴格意義來說,的確如此。」虛神平靜地回答道。

葉元點眼中突然多了一絲明悟道︰「你,才是那安放于此的魂魄。」

虛神幽幽一嘆道︰「不錯,經歷了五次煉魂渡源後,你最終重新凝聚出的已不是修士識海內傳統意義上的虛神,而是自身的魂魄。」

「這麼說若非是我恰巧經歷了五次煉魂渡源,那問天前輩就算有陰陽道枯的準備,也無法把你收納于此。」葉元點說道。

「或許很多事並非巧合,冥冥中的一切其實早已注定。」虛神盯著葉元點說道。

葉元點似無疑與虛神深究這一切,而是轉而問道︰「你是魂魄,那我又是什麼?」

虛神目不轉楮地盯著葉元點,半晌後才輕聲道︰「你,是我這一世的記憶。」

「你在等我?」葉元點問道。

「若是沒有你,就算我能夠蘇醒也沒有意義,這一世,還沒完。」虛神緩緩道。

「有意思。」葉元點目光一凝,盯著對面的虛神道,「這麼說你更多意義上,是個沒有感情的魂魄,怪不得你的言辭,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太喜歡。」

「因為我喊了別問天嗎?」虛神反問道。

「算是吧。」葉元點不置可否道,「但是你說的這句話,我還挺喜歡的。」

「什麼?」虛神問道。

葉元點雙眼微眯,其周身上下都有著驚人的殺意釋放,但听其一字一句道︰「這一世,還沒完。」

虛神神色微怔,旋即兩個葉元點都哄然大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中,有著無邊的憤怒與戾氣。

「我們怎麼離開這。」葉元點問道。

「用它!」虛神側過身,露出了身後之物。

其身後一顆巨大的金色球體懸浮在半空,而那球體上,有著青綠與墨黑的紋路包裹著,此物正是之前一直存在于葉元點識海內的還陽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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