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誰的淚

姬皓穆用盡最後的氣力,想張嘴對葉元點說些什麼,可葉元點就這般一點點的,將他的空刃出姬皓穆胸膛拔出,他眼中的悲傷,很快被冰冷與冷漠所隱藏。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先是萬物祭靈的戛然而止,緊接著夜雲峰上的任何一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他們之後所看到的畫面,就是葉元點一刀拔出後,重傷的姬皓穆直接墜入了夜雲峰下,就連崩斷草木的聲響,都在所有人耳中分外得清晰。

眾人無法理解本應與姬皓穆一同逃離的葉元點,為何會做出這一舉動,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隱隱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答案。

葉元點目光冷漠地,祭出了一枚暗紅色的鐵片,這枚鐵片,與當初破亂之地出現之人所持碎片如出一轍,他更是轉瞬之間,已經在鐵片的前方勾勒出了大半的符號。

「孽障!你在做什麼!」

出聲的不是南宮柏或是第二神將,而是立于虛空中震怒的吳重山,他與姬皓穆幾乎是放棄一切來救下葉元點,可最終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你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葉元點話語中沒有一絲溫度,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旁的吳重山一眼。

這碎片前的圖案很快幾乎就要被他描摹完成,本來當初那緋紅羅裙女子描摹的圖案晦澀難名,不過在葉元點識海的強橫推演下,還是將其記憶明悟,因而他勾勒的速度,比那緋紅羅裙女子還要快上數倍!

麻繩又一次從虛空中浮現,向著葉元點襲去,眼看要將葉元點與那符號一同封印,可它在葉元點身體半丈外,就被直接震開倒飛了出去,這是那暗紅鐵片在此時擴展出一虛空屏障,將葉元點護在其中。

南宮柏瘋狂地使出各種神通,想要將葉元點拿下,他看得真切,自己想要進入破亂之地的關鍵,就是葉元點所擁有的這枚暗紅鐵片,只要拿下此物,他就等于擁有了修為突破的期望!

除了南宮柏,吳重山此時也不斷地攻擊著葉元點的屏障,勢必要將其拿下問個究竟,可惜不知因何,兩位化虛境修士的全力攻擊,竟然也無法破開這暗紅鐵片衍生出的屏障。

唯有第二神將在此時沒有出手,她靜立于虛空中,饒有興致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不知在想著些什麼,而不遠處的第二將子,面具之下的雙眸,在望到葉元點那暗紅鐵片時,變得異常明亮。

「混賬東西你別跑!」吳重山怒罵道,他心中的憤怒難以壓抑,南宮柏的攻擊還有所克制,怕不慎要了葉元點的性命,導致他無法獲得操控鐵片之法,吳重山的攻擊則異常瘋狂猛烈,在眼下可謂是毫無保留。

「你們這些神將真是愚蠢。」葉元點微微昂首平淡道,他咬破自己的指尖,朝著這符號落在了最後一指。

但見刺目的紅芒沖天而去,碧藍的天穹剎那間化作艷紅的晚霞,一股壓抑的氣息籠罩于整座夜雲峰上,厚重沉悶得令在場眾人難以喘息。

暗紅鐵片上銳利紅芒撕開天幕,一片血紅的天地出現在天宇之上,那是在場所有人從未見過,只能在典籍中有所了解的世界——破亂之地。

濃郁的血腥氣息從其中擴散席卷向四方,夏寒霜在這濃郁的血腥氣息下,美目輕顫從昏迷中蘇醒,她在蘇醒的片刻後,就回憶起了之前地宮內發生的一切。

夏寒霜一眼就注意到了身邊的陣法,冰雪聰明的她立刻明白了葉元點心中所想,希望她通過這座陣法遠離是非的中心,可夏寒霜只是看了這座陣法一眼,就騰空飛向紅芒的中心,朱紅勁裝的她如紅紙上的一筆重墨,拖拽出一筆濃長的直線劃過天幕。

眾人全部被這片血色世界所吸引,沒有注意到疾馳而來的夏寒霜,就連南宮柏與吳重山,也于這一刻停下了攻勢,他們明白,一切都太遲了。

夏寒霜雙唇緊抿,終是遙遙望見了即將踏入那片血色世界的葉元點,她心中一顫,口中喃喃著︰「不是和你說過,別想不開跑去破亂之地,在海陵關好好修煉不是挺好地。」

遙遠的天之彼方,葉元點好似听到了夏寒霜的輕聲呢喃,他踏入的腳步突然一滯,緩緩地扭過頭,望向了天幕另一側的朱紅倩影,在這片艷紅天幕下,她依舊如星辰般璀璨耀眼,或許從他來到塞外邊域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她就是自己眼中明亮的存在。

葉元點不敢再多看夏寒霜一樣,轉身決然踏入那片血色世界中,從今往後,他將徹底斷去與這碧落星域的聯系,曾經的過往種種,再也與他沒有瓜葛。

夏寒霜怔怔地停在原地,在葉元點回頭的瞬間,她分明看見,從他眼角落下的一滴淚滴。

「他為什麼流淚。」夏寒霜茫然望葉元點消失之處,縴白玉指輕輕撫過玉頰,指尖上多了幾滴晶瑩的珠水,她突然笑了起來,淒婉如風中凋零的薔薇,褪盡了往昔的色彩。

……

踏入這另一片世界後,葉元點噴出一口鮮血,如斷翅的飛鳥劃過一個長弧墜入下方的林間,本來冰冷淡漠的眼眸,變得晦暗無光,氣息也隨之變得虛弱異常。

他這一個月了遭受酷刑,傷勢一直沒有恢復,之前只不過是靠著夏寒霜給他服下的丹藥強撐罷了,他朝著姬皓穆刺出的那一劍,更是傾盡全力,盡管是趁著姬皓穆分神的間隙刺出,但是歸靈境修士想要傷到化虛境修士,又豈會那般容易。

描摹那符號更是遠比他以為的艱難,幾乎要將他本就所剩無幾地靈元抽干殆盡,因而等他完成這一切後,實際上已是強弩之末。

「小子,挺得住嗎?」小蛇偷偷鑽了出來關切道。

「調息恢復一會就好了。」葉元點虛弱道。

他靜靜地靠在一棵樹木的粗干上,沒有選擇立刻恢復自己的身體狀態,他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只有那微弱地呼吸,證明著葉元點還活著。

若是姬皓穆帶著葉元點逃離夜雲峰,一旦南宮柏將葉元點的身份上報給許塵,姬府上下將流離失所,在這碧落星域將再無容身之處,甚至姬府上下會在塵末瓶下,成為下一個虛遙。

隨著修為的越發提升,葉元點越是明白自己所欲行之道的艱難,姬皓穆只身一人,或許可以逃過許塵一族的誅殺,但是姬府上下,年幼的姬子洛,還有海陵關的眾人,他們逃不過,就連吳重山與夏寒霜,也會被自己牽累其中。

姬府讓葉元點體會到了久違的溫暖,就如同當年的虛遙,所以他不能讓姬府再次走上虛遙的道路,在他的心中,也早就把一直照顧自己的姬皓穆當做了自己的師尊。

葉元點不想牽累任何人,因而葉元點選擇,走向他們的對立面,成為所有神將敵對的存在,既然他們懷疑自己是破亂之地派來的奸細,那自己就成為這奸細又何妨。

他的那一刀,是在眾目睽睽下告訴所有人,就算是姬皓穆,也被他所蒙騙,之後吳重山的反應雖是發自其內心,可恰巧也順水推舟幫了葉元點一把。

心念至此,葉元點輕嘆一聲,他的那一刀雖然貫穿了姬皓穆的胸膛,看上去極為慘烈,但是並未傷其要害,只是導致其重傷,彼此相視的眼神中,姬皓穆應當也明了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應該如何言辭,他相信以姬皓穆的能耐足以應付。

就算第一神將與第二神將向許塵一族稟告了自己的身份,在自己一刀之下,姬皓穆應該也有辦法將一切搪塞過去,未來姬皓穆與吳重山的處理會很艱難,也許會變得里外不是人,但是至少姬府上下與邊關將士們,不會走向如虛遙一樣的末路。

葉元點閉上疲憊地雙目,他以為自己真會如姬皓穆所想,在塞外邊域安心修煉,直到自己羽翼豐滿的那一天,現在看來,「安定」二字,對他也只不過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腦海中浮現自己踏入破亂之地最後的畫面,葉元點緩緩睜開眼自語道︰「那個女子是寒霜吧,她是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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