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風中的話語

葉元點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他睜開雙眸時,又忍不住輕聲「嘶」了一聲,身體的酸痛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內,非但沒有減緩,反倒加劇了不少。

他心中沒有慌亂,知曉這劇痛的本質原因,還是萬古奇經的荒紋被他先前那般使用導致,葉元點嘴角不由浮現苦笑,看來不能隨便動用的禁術,如今又多上了一個。

「怎麼,是不認得我了嗎?」葉元點突然開口調侃道。

卻見一旁的吳寒霜早已蘇醒,蓋在她身上的衣袍被她仔細地疊好放在一旁,她此時正怔怔地望著葉元點,平原外夜幕的微光,描摹出他硬朗的輪廓,清晰地映入了她明亮的眼眸。

听到葉元點的話,吳寒霜俏臉微紅,瞪了他一眼道︰「我在想你怎麼這麼能睡!」

「還不是為了救你。」葉元點搖頭道,話語間還露出一臉不值得的模樣。

吳寒霜雙唇緊抿,她還記得自己昏迷前,看到葉元點在凶獸的踩踏下,用身體死死護住自己的模樣,心念至此,她心中愧疚更多,甚至都忘了自己之前中毒,本就是因葉元點所傷。

葉元點看她陷入自責,他也不敢再繼續調侃下去,輕聲問道︰「你恢復得如何了?」

「已經可以正常使用靈元了。」吳寒霜柔聲道,「我昏迷中隱約有感知到你喂我服下丹藥,多謝你了。」

葉元點擺了擺手,無所謂道︰「多大點事,幾粒丹藥而已,恢復了就好。」

吳寒霜秀眉微蹙,模了模嘴角疑惑道︰「當時你是還搭配了一些藥液嗎?」

「藥液?額,對,叫神仙水,是我偶然獲得之物,對傷勢恢復有極大裨益。」葉元點頭如搗蒜,露出一個心虛的笑容道。

「神仙水?你這藥液名字倒有幾分趣味,能給我看看嗎?」吳寒霜好奇地望著葉元點,雙眸也因她心中的期待而分外明亮。

葉元點笑容一僵,拿出來是讓自己再當著她的面,割一次腕嗎?別說到時候場面如何怪異,單單是讓吳寒霜知道了她喝了自己的血,恐怕自己都沒有好果子吃。

「你當時情況不好,這藥液都被你用完了。」葉元點一本正經道。

吳寒霜狐疑地看了葉元點一眼,總覺得他的語氣有幾分怪異,只是黑夜中也暫且無法看清他的面容,她轉念又想到葉元點給自己吞服藥液,自己既然對他還有所懷疑,也就不再多問。

葉元點深吸口氣,一手撐著地面想站起身,然而剛剛用力下,他就發出一聲悶哼,胸腔內傳來劇烈的痛楚讓他額頭又滲出大量汗水。

吳寒霜趕忙攙扶住葉元點,擔憂道︰「你傷勢還未愈合,不要太過勉強。」

「沒事,就是忘記了被那巨石砸中時,斷了幾根肋骨。」葉元點重重地呼出口氣道,也就他佔著自己肉身強橫,還能說出這種話語,若是換做尋常的修士,被巨石直接砸中脆弱的肉身,多半早就殞命當場。

吳寒霜在探查葉元點身體後,除了其軀體上的傷勢,倒是沒有查探到其他不可逆轉的嚴重傷勢,這也讓她的面色好上了許多。

「這洞穴深處你有查探過嗎?」葉元點問道,他之前只是確定此地沒有生命氣息後,就放松心神休息,此時細想之下,崖壁之上突然出現如此幽深的洞穴,此事總帶著幾分蹊蹺。

「沒有,我醒來後第一時間就進行調息,一直沒離開過你身邊。」說到這吳寒霜話語聲越來越小,到最後都變得如含糊不清。

她總覺得自己最後一句話,帶著幾分曖昧,特別是此刻她攙扶著葉元點,還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回憶起自己之前被葉元點抱住的姿態,她的耳根子不自覺紅了起來,從小到大,她都不曾有和任何一男子這般親近。

葉元點沒有注意到吳寒霜的變化,他望著那洞穴深處,道︰「走,我們去看看,听說這塞外邊域的寶貝不少,指不定就讓我們兩踫上。」

「你听那老黃鱔說得?」吳寒霜問道。

「……是它,怎麼了?」葉元點反問道。

「我在塞外邊域這麼久怎麼都沒遇到什麼寶貝。」吳寒霜秀眉微蹙,總覺得小蛇說出口的話不太靠譜。

「以後你就知道了,這是它的特長。」葉元點苦笑道,他腦海中浮現出小蛇嗅寶貝的模樣,總與狗有幾分相似,讓他也不懂怎麼和吳寒霜描述,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吳寒霜以後自己體會。

這洞穴比他們以為得還要悠長,二人整整前行了近半個時辰,洞穴深處已沒有一絲光亮,吳寒霜祭出自己的朱紅長劍,才將這通道照亮。

洞穴的盡頭,沒有任何的寶物或者是其他多余之物,僅有著一具干枯的骸骨等待著他們,沒有人知曉他的過去,也無從知曉他因何會獨自出現在此。

而葉元點與吳寒霜則是被這骸骨右手邊,在地面上刻下的幾個潦草的字跡所吸引。

「未能找到他,完成血祖所願。」

此人似還想繼續寫下去,然而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只寫出了這一句話後,就氣絕身亡,這骸骨在此地也不知度過了多久,如今就連當初他是因何殞命都無從推測。

吳寒霜盯著那字跡看了半晌,越看越是疑惑,口中低聲喃喃著︰「血祖?」

「你听過血祖?」葉元點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此人可能來自破亂之地。」吳寒霜面露凝重道。

「破亂之地?」葉元點之前就听小蛇提起過,不過他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只大致知曉在碧落星域內有著不少走投無路之人,最終會選擇進入破亂之地,此時又听吳寒霜說起,葉元點心中不免多了一些好奇。

「但是從破亂之地走出之人,絕無可能出現在此地。」吳寒霜思索了半晌,也沒有想到這骸骨為何會出現于此。

葉元點剛想問話,卻是輕咦了一聲,俯下腰在這骸骨的左臂上掰扯,愣是拽了半天沒有成功,洞穴都是骨架撞擊石壁的脆響,使得原本還在思考中的吳寒霜,臉色都變得古怪了起來。

弄了半天葉元點才堪堪從那骸骨的左臂上,拽下了一物,仔細端詳下,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暗紅鐵皮,上面更是遍布著鐵銹。

二人相視間,心中都有了同樣的想法,能被此人臨死之時還握在手中之物,定然極為不凡,葉元點當即將靈元注入其中。

然而那暗紅鐵皮上沒有一絲變化,就如同死去了一般毫無靈性,任由葉元點如何將靈元注入,也沒有產生一絲變化。

「得,破銅爛鐵,送你了。」吳寒霜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

葉元點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收集的破銅爛鐵早就不少了,若是讓小蛇知道自己的收藏中,又多了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不知它又會如何調侃自己。

不過葉元點也知曉,吳寒霜不要此物,實際上還是她故意把這鐵片讓給了自己,盡管靈元注入下沒有反應,但是保不齊以後突然會派上用場。

又略作掃視後,在這骸骨身上再也沒有一絲線索,兩人才離開了洞穴深處,在洞口處繼續調息恢復。

吳寒霜本就是歸一境的修為,主要的傷勢也是中毒所致,葉元點先前已把毒素祛除,故而她恢復速度極快,僅僅過去半日不到,她就恢復了七七八八。

既然傷勢已經恢復,二人也沒有繼續待在這洞穴的必要,確定空間凝固已經散去後,吳寒霜就立即帶著葉元點離開此地,準備回到姬府。

葉元點凝望著遠方如薄紗輕輕蕩漾的星穹壁壘,以及背後的那片分毫不得靠近的世界,黑暗天穹上的漫天星辰,依舊不知疲倦的化作隕星墜落入永續的黑暗。

吳寒霜也回過頭,望向那片星穹壁壘,只是她的目光,不自覺得移到了葉元點的身上。

與來時一般,滿是呼嘯的風聲傳入耳中,葉元點出神地望著那片薄紗,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直至他的耳畔,響起了那輕柔的話語。

「當初我是被第五神將于一個寒夜,在塞外邊域某處荒蕪之地發現後帶回吳府內的。」

「只是對外,他怕我受了委屈,就一直告訴別人我是他的女兒,故而在外人面前,我也就跟了他姓,叫了吳寒霜。」

吳寒霜轉過頭,靜靜地看著葉元點,她往後的一生都在府內長大,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將子,故而她這一生中,也沒有什麼秘密,而她此刻告訴葉元點的,就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秘密。

她的聲音很輕,甚至帶著幾分悲涼與縹緲,可在葉元點耳中,卻又格外地清晰,或許這些話不是說給耳听,而是需要用心才能听清。

「爹曾告訴我,他于那個寒夜遇到了我,悲憫于我境遇悲涼,所以叫了寒霜。」

「但是他又希望著日後能有一天,有一個人能夠出現,如凡塵夏日般將我融化,將我的寒霜苦命化去。」

「所以我姓夏,我叫夏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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