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一根石柱的轟然倒塌,地面上的溝壑終于徹底貫通連接,幽綠之芒似不再受任何阻礙般沖天而起,冰寒徹骨,此寒,源自靈魂。
石壁上本就微弱的橘色火光驟然一變,化作幽幽鬼火,森然燃燒,鬼火無聲搖曳,石殿內傳出陣陣低吟,似夢回遠古,正祭祀天際神明。
若從半空望去,那幽綠之芒緩緩聚合間,赫然形成一座陣法,只是其內圖案晦澀,難以窺探其中深意。
葉元點向著虛空一握,頓時一把幽綠的長劍凝聚于其手中,此劍無形,乃是虛遙谷內修士,生前所持兵刃的器魂所化。
許還右臂靈元奔涌,手中長劍發出陣陣劍鳴,劍光暴漲,他雙目緊盯數丈外的葉元點,並未率先發起攻勢。
此刻的葉元點,在許還眼中,比先前控制著赤蓮鎖天陣的他,還要危險數倍,讓他一時間也不敢莽撞行事。
可下一瞬息,葉元點的身形就如鬼魅般從原地消失,許還略微失神間,葉元點已出現于他近前,手中長劍狠狠地向許還斬來。
同樣身處幽綠陣法中的易老,此時已然心神劇震,那些尸骸毀壞了七根石柱,才將此陣解放,如此想來,先前葉元點召喚的那赤蓮鎖天陣,也同樣乃是鎮壓封印之用。
當初這石殿中,究竟鎮壓封印著何等的存在,想到祭壇之上那兩丈余長的石棺,易老心頭有一股惡寒,只覺自己好似無意中冒犯了某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這本就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平淡的聲音中透著疲倦與滄桑,卻如海岸驚濤,于易老心神間炸響。
易老僵硬地回過頭,卻見在幽綠光芒之下,尸王盤坐在地,鬼麒麟正守護于其身旁,尸王已然雙目清澈,而被易老所傷之處,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你!」易老驚疑不定道。
他竟于這尸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修為的波動,雖不如自己,可也極為強橫。
尸王站起身,其身材依舊高大,只是不再如先前那般壯碩,變得極為勻稱,他面容剛毅,劍目眉心,鬼火閃爍間,描摹出他硬朗的輪廓。
「老夫蕭清遠,虛遙順位六長老。」他模了模身旁的鬼麒麟道。
易老雙眼微眯道︰「你攔得住我?」
蕭清遠目光如炬道︰「當年老夫守不住的虛遙,如今拼死也要守住。」
易老手中水晶骷髏頭骨紫炎再起,冷聲道︰「你早就是一個死人。」
寒芒後發而至,冰晶鱗甲瞬間凝結于許還面前,擋住了葉元點的一劍,許還殺意暴起,手中長劍如龍,向葉元點右臂臂膀斬去。
葉元點神色冷峻,腳下發力,身體輕旋下,竟迎上了長劍,但聞「咚」一聲悶響,手中劍影擋下了許還的劍擊。
許還口中輕喝︰「死!」
頓時其手中長劍,劍光一閃,攝人劍氣從劍體擴散,直接崩碎了葉元點手中劍影,劍影的幽綠光芒頓時四散,被地面上的大陣吸收。
劍氣撲面,來勢未減,就要取葉元點性命,他目中精光一閃,電光石火間,又一長劍器魂凝聚于他左手,欲擋住這奪命劍氣。
然而這劍光中迸射的劍氣似無比銳利,竟再次將幽綠之魂破碎,距離葉元點僅數寸的距離。
葉元點心中一橫,以掌為刃,周身上下一道道漆黑紋路似活過來般,涌向其掌心,崩潰了數道後坎坎擋住了劍氣。
沒有絲毫停頓,漆黑紋路再次擴散于周身,下一息,葉元點又一次從許還眼中消失。
許還心頭一緊,冰晶鱗甲凝聚于他面前,下一瞬,幽綠劍影直逼許還而來,結結實實的撞在冰晶鱗甲上,破碎開化作幽芒回歸陣中。
然而許還的面前竟沒有葉元點的身形,他反應極快,沒有絲毫停頓,手中長劍揮向身後,與半空中葉元點揮下的一劍撞擊在了一起。
葉元點似早就料到般,劍體一轉,借許還斬擊之力于半空中輕旋,手中劍影再一次狠狠地砸向了許還的長劍。
許還目露殺意,左掌向前一推,冰晶鱗甲于他身後化作千萬冰刃,朝著葉元點刺去!
葉元點似沒看見般,只見他左手向著虛空一握,又是一把劍影從陣中分離而出,出現在他手上。
他目露凶光道︰「給我破!」
清脆的響聲傳來,許還手中長劍似不堪重負,終于在兩柄劍影的重壓下,崩碎為碎片。
此刻,冰晶鱗甲也已如寒冬暴雪,帶著死亡的寒意,直面葉元點刺去,可葉元點目中凶茫未減,依舊朝著許還揮下手中利刃。
許還牙關緊咬,眼下若是他強行出手,只能烙下一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的結局,手掌回揮,頓時冰晶鱗甲倒卷,化作冰牆為他擋住了葉元點的舍命一擊。
一擊未破,葉元點被冰晶鱗甲中蘊含的反震之力,震退了數丈的距離。
許還盯著葉元點所持劍影上緩緩滴落的鮮血,冷笑道︰「你撐不了多久了。」
葉元點的面色早已比死人還要煞白,這股力量不是他這等修為可以駕馭,此時反噬肉身,他的傷勢已然比之前更為嚴重。
他身體每一寸都傳來刺骨冰寒,漆黑紋路下的肌膚早已皸裂,不斷地滲出鮮血,沿著他的手臂流淌向劍影。
那劍影上滴落的鮮血,每一滴都被地上大陣貪婪的吞噬吸收,幽綠之芒如一張張無形的大手,在葉元點身邊舞動,要將他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那幽綠之芒甚至想去觸踫葉元點的靈魂,將其從葉元點身體上剝離,只不過其魂中,一直有著一顆青色水滴,似蘊含著天地之威,讓這幽綠之芒都感到發自本源的顫栗,只能如潮水般退去。
「殺你夠了。」葉元點回答的依舊是簡單的四字。
下一刻他的身形再次爆射而出,直奔許還而去,雙手向著虛空兩端一握,兩柄劍影被他握于手中,其左手劍影揮砍在冰晶鱗甲上,剎那間劍影便崩碎開來。
許還冷笑道︰「這冰晶鱗甲才是我所修道器,乃是我族老祖所賜,你又能用什麼破開。」
「用我虛遙被你們屠殺的千萬死魂!」葉元點怒聲道。
但見葉元點腳下發力,身體輕旋中,右手劍影再次揮砍向冰晶鱗甲,盡管劍影依舊崩碎,可他旋轉間,左手再次凝聚出一把劍影,揮砍而去。
隨著一次次劍影凝聚,葉元點的身形如一個漩渦般不斷扭轉,虛遙逝去的千萬死魂,他們生前道器之魂,源源不斷似無窮無盡般在他手中凝聚,驅使著他揮舞出下一劍。
葉元點的攻勢已如狂風驟雨,瘋狂的傾瀉在冰晶鱗甲上,許還此刻竟無法分神絲毫,只能被動的防御著葉元點的攻勢,霎時間,二人似最強之矛與最強之盾,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刻。
葉元點只覺自己的雙手早已毫無知覺,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劈砍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若是不堅持下去,那麼他此生,也將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意義!
石殿內的鬼火忽明忽暗,殿中攪動的幽綠狂風,幾欲將它們熄滅,一聲沉悶的破碎聲傳來,狂風驟停,鬼火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猛烈地燃燒。
隨著冰晶鱗甲的碎裂,它好似和許還徹底的斷開聯系般,一點點化作斑白的粉末,向地面墜落。
僅片刻的寂靜,葉元點身形未頓,手中兩柄長劍反握,狠狠地向著許還刺去。
許還望著他眼中逐漸放大的兩柄幽綠劍影,他好似也終于听到了死神的召喚。
但是他不想死!
白光炸起,帶著冰冷與無情,似要將目睹它的一切生命,從天地間抹除。
葉元點手中本欲刺下的劍影頃刻間便灰飛煙滅,他牙關緊咬,使出最後之力,將身體上的漆黑紋路全部凝聚而出,想擋住這噬人白光。
白光以許還為中心,向著周圍延展,頃刻間就將葉元點淹沒于內,蠻橫的撕扯之力,就要將他碾壓絞碎為一抹塵埃。
待白光漸息,許還喘著粗氣,頭發已然散亂,幾縷鮮血將他的面目描繪得無比猙獰。
葉元點半跪在地,他的狀況已經不能用淒慘來形容,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周身皮膚上止不住地往外滲血,還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著鮮血。
他從口中擠出三個字,飽含恨意道︰「塵末瓶!」
幽綠大陣此刻不知是與葉元點失去了維系,還是懼怕于這滅世白光,陣中光芒猛然收縮,消失不見,地面上的溝壑也變得平淡無奇,再無絲毫詭異之處。
本應森然燃燒的幽暗鬼火,火光再變,如今重新亮起的橘色火光,在石殿中,竟也透著莫名的暖意。
葉元點身前,正有一柔媚的身姿,安然而立,她一頭紫發輕輕甩頭間,滿含靈動。
一身黑裙包裹著她曼妙的身形,裙擺輕撫間,隱約可見裙下她雙腿,修長挺直,皓白如月,衣袖輕顫間露出的縴細玉指,正緊握著一根細長銀鞭。
她似造物主最為精妙的作品,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蘊含著溫婉與野性,卻恰如其分的結合于此身。
她望著許還身前那隱約可見的寶瓶,秀眉微蹙道︰「他竟然能招來涅天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