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焦繡珠再醮(下)

第七十八回 隨巡邊盧嘉瑞二度赴行伍 報殷勤焦繡珠再醮解孤苦(下)

這邊籌辦逍遙館的事情剛忙出些眉目來,邵太尉便來到了聊城。盧嘉瑞不敢馬虎,不敢怠慢,早就便備足菜肴材料,準備美酒,定好延請廣南酒樓廚子來家主理宴席。

是日晌午過後,有快足來稟報邵太尉人馬已快進入聊城縣界。盧嘉瑞便跟隨白老爺帶領的聊城縣衙門各部長吏,一同策馬到城南門外七八里的十里長亭迎候。

聊城縣衙門的官員們在十里長亭等待了許久,才見到邵太尉的人馬姍姍而來。白老爺率領一眾官員迎出亭外遠處,齊刷刷的跪于道旁,嘴里喊道︰

「恭迎太尉尊駕辱臨聊城縣城!」

邵太尉發話道︰

「起來吧!本官路過貴縣,多有搞擾,還得請白老爺多多擔待!」

盧嘉瑞一听這邵太尉話語,滿口閹人的腔調,心里暗笑,卻也忍住,心想︰

「朝廷專一委任這等閹人視察軍務,本身手無縛雞之力,又不識陣戰之法,只會耽誤戰機,折損兵將,自取其辱于敵人!」

听得邵太尉叫起來,白老爺便領著官吏們起身。

白老爺向邵太尉一一介紹了一同前來迎候的各部長吏。輪到盧嘉瑞時,白老爺介紹說道︰

「這位便是敝縣名門望族、士紳盧嘉瑞,下官感覺縣里驛館簡陋,不足以接款太尉,便擬請太尉駐節盧府,方便款待!」

「噢,你就是盧嘉瑞?本官知曉了。本官離京前,蔡太師曾有專門交代,要本官帶你一同前往保州一行,你可願意前往?」邵太尉不緊不慢地問道。

「只是小民如今白身,何敢跟隨太尉同行,沾辱太尉光輝?」盧嘉瑞其實極不願跟著太監同行,一來心里感覺得別扭,二來眼下家里事情也多,不好抽身。

「這可是太師鈞意,想來也是為你積攢點軍旅資歷,好往後有機會除授個一官半職呢!」邵太尉說道。

「既是蔡太師抬舉,小民盧嘉瑞願隨太尉前往!」盧嘉瑞只好應諾道。

白老爺介紹完迎候的長吏,便陪同著邵太尉及大隊人馬,一同奔回聊城,直奔盧府而來。

邵太尉一行到府,盧嘉瑞便吩咐開宴。宴席依然無比的豐盛,美味佳肴,瓊漿玉液,衙門里還叫來四個官伎在主桌前彈唱助興,一派升平隆盛的宴飲氛圍。

宴席從申時吃到戊時。宴飲後,又安排演了一出戲,令邵太尉甚是滿意,連聲夸贊白老爺安排妥當,盧府接待周到,甚至連帶還說聊城人杰地靈,風物人情美好。

當然,盧嘉瑞明白,為了得到邵太尉這些夸贊,縣衙門從知縣到各部門長吏,再到他盧府上下人等,破財耗物,費力費神,忙乎了好幾日。

翌日,盧嘉瑞安排好各店鋪買賣事情,安頓好家事,便找出多年前打造的塵封的鎧甲穿上,帶上佩劍,騎上他的黃驃馬,跟隨邵太尉,向北往保州方向進發。

盧嘉瑞這邊忙乎了好一陣子,事情還沒弄完,更沒有來得及清靜安閑下來,便又要跟隨邵太尉前往保州視察邊事。盧嘉瑞的妻妾們自然不願意盧嘉瑞再赴險地,但盧嘉瑞覺得那是蔡太師授意的,自然有他的深意,不能不去。況且,盧嘉瑞也曾久居軍旅,屢經陣仗,又一直堅持習武,頗有自信。如今只是去巡視,並不是直接上戰場,說不上有多少危險。

盧嘉瑞倒是揣測蔡太師的意思,正如邵太尉說的,讓他跟隨前去巡邊,積攢一點軍功資歷,往後有機會就給他除授一官半職,也是蔡太師的好意。

邵太尉則更樂意帶他前去,相當于多帶一個武藝高強的保鏢,也能威壯行色。

然而,焦繡珠這邊卻還在焦躁地等待盧嘉瑞的迎娶。她既然已經是自由身,俗話說「幼嫁從親,再嫁由身」,如今她寡婦一個,上無父兄,下無子息,由得她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她心心念念想的當然是盧嘉瑞!

雲永光的喪事過去那麼久了,她本以為盧嘉瑞會來會她,甚至托個媒人來說親,就把她迎娶了過去。但是,她痴痴地等,卻不見盧嘉瑞的影兒出現,也沒有听到盧嘉瑞要迎娶她的任何消息。

許久過去,焦繡珠實在等得慌,便使金彩來找盧嘉瑞,托言有事找他去商量。由于自雲永光死了之後,焦繡珠一個婦道人家持家,家事有諸多不便處,各種事情都是找盧嘉瑞幫忙,因而焦繡珠與盧嘉瑞兩人之間過從甚多,盧嘉瑞的妻妾與家人都已經看慣了焦繡珠或者她的奴僕直接找盧嘉瑞,焦繡珠使人找盧嘉瑞說事做事也就不避忌了。

然而,這回金彩回來稟報焦繡珠,說盧府的家人說老爺不在,出遠門去了。焦繡珠又等待了十數日,依然不見盧嘉瑞出現,心里有些慌急,又使金彩去問,依然沒有確音。焦繡珠干脆托言看望冼依良姐妹們,自己親自到盧府來,在閑話中旁敲側擊,問出盧嘉瑞竟是隨邵太尉去了北方邊地,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

這下,焦繡珠心情跌落到了失望的谷底!她是個情感豐沛敢愛敢恨的女子,自從認識盧嘉瑞以來,便對盧嘉瑞一往情深,渴望有朝一日嫁給盧嘉瑞,與他恩愛纏綿,能在盧府庭院與眾姐妹玩耍。

但是,這會盧嘉瑞出遠門,都不來告訴她一聲,又使焦繡珠心里涼透。這時,她才想起來,盧嘉瑞似乎從未承諾過要迎娶她。她開始擔心自己不過是自作多情,而盧嘉瑞也不過一時貪戀美色,逢場作戲,而自己卻將盧嘉瑞的逢場作戲以為是真情可依。焦繡珠開始疑惑,開始憂心,越想就越心煩、郁悶。

秋冬天氣,乍寒還暖,人若心氣憋屈,寒熱交替,一旦寒氣侵身,便容易染上風熱傷寒之病癥。不幸的是,焦繡珠就正中了這天公之道,害了風寒病,臥床不起。

孤立無助的焦繡珠想起了郎中郁沁侃,就是以前雲永光害病時來診過病的那個郎中。焦繡珠讓廖媽媽去找郁沁侃來診病。

郁沁侃不但是個仔細的郎中,更是一個年過不惑、中饋乏人的男子。本來,郁沁侃見雲永光死了,看到焦繡珠守寡,很是動心,卻因囊中羞澀,家境貧乏,不敢染指。這會焦繡珠找他來診病,他自然十分的上心。他不但診病仔細,開方周全,還推說這藥的煎熬之法有講究,親自將藥抓來,來家幫焦繡珠煎。他甚至親自伺候焦繡珠喝藥,陪她聊天,排解她的心中郁結。兩三次診治調護之後,焦繡珠竟然習慣了郁沁侃的悉心照料,默許郁沁侃更多的逗留在家里。

在郁沁侃的悉心照料之下,焦繡珠的病慢慢好轉。當焦繡珠感覺到自己的病完全康復時,也同時感覺到自己對郁沁侃有了一些依賴,便讓郁沁侃時常來家看顧自己。

無論是日常生活中,還是心里感情上,一個處于虛弱之中的女人,更需要男人,更需要情感的慰籍,更易于付出情感的寄托。恰好在這樣一個時候,郁沁侃出現在焦繡珠身邊,輕易就將焦繡珠的心擄了去。

焦繡珠想想盧嘉瑞可望不可及,郁沁侃卻是眼前的實實在在的依靠。她經歷過了太多的波折,這時,在郁沁侃無微不至的關懷照料之下,她對安定的渴望超過了對激情的向往。

郁沁侃從前來給雲永光診病時,便見識了焦繡珠,早就覬覦焦繡珠的美貌。如今正是絕好的機會,他便使盡渾身解數,力求討得焦繡珠歡心。

郁沁侃診病時的悉心照料,日常生活的各種幫助,言語上的貼心慰解,處心積慮的不時撩撥,妥妥的讓焦繡珠心性動搖。

這時的焦繡珠,只覺得家里不能沒有個男人,而郁沁侃則恰當其時的向焦繡珠表達了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的願望。某日,焦繡珠精神心情大好時被觸動了情弦,半推半就間與郁沁侃雲雨了一番,她又感覺到了男人的好滋味,完事後竟應允了與郁沁侃相偕一生。

這讓郁沁侃喜出望外,他趕忙與焦繡珠商定,就讓廖媽媽權當媒人,玉成好事。簡單張羅一下,翌日,兩人就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便結成了夫妻。自此,郁沁侃便搬過來與焦繡珠同住,同枕共眠了。

兩人合婚後,日間,外邊有病人求診時,郁沁侃便背著他的藥箱出診,沒有出診時,便在家里與焦繡珠廝磨,日子過得倒是安樂。但焦繡珠很快發現,郁沁侃出診的並不多,單靠郁沁侃的診金收入,他一個人時也許還過得去,如今要維持這個家則遠遠不夠。

當然不能坐吃山空,兩人計議一番,便決定就著郁沁侃的診病醫術,開一間生藥鋪,邊診病邊賣藥,增加收入。

焦繡珠拿出兩百兩銀子,交給郁沁侃做本錢,就在安正大街東頭租賃了個鋪子,開出一間生藥鋪來。藥鋪離家不遠,不過里許。日間,郁沁侃到藥鋪去坐診兼賣藥;中午,焦繡珠使銀彩送午飯到鋪子給郁沁侃及鋪子伙計吃;向晚時分,藥鋪關門,郁沁侃回家里來。遇著有外面請醫求診的,郁沁侃依然隨時出診。新婚燕爾的兩口子,就這麼平靜的過著他們的小日子。

郁沁侃意外地娶得個大美人兒做妻房,格外欣慰,也格外珍惜。他對焦繡珠是體貼關愛有加,無微不至。在平靜安淡中,焦繡珠和郁沁侃兩口兒倒過得安穩,小日子悠然而然的,談不上激情,談不上喜悅,依然算得是過得有滋有味的。

盧嘉瑞隨邵太尉一路北進,所過州縣接款供給迎送,到達保州之時已是一個月之後了。

看起來邊地還算平靜,保州面對的是金國的侵擾。金國這時正在發展壯大,看大宋富庶,物華天寶,既欲窺視領土,也時常侵擾邊境搶掠一番,讓大宋邊境難得安寧。

大宋自太祖以武將得國以來,就一直疑忌武將,重文抑武成了傳承不變的國策,雖然國家富裕,但一向以來武備松弛,騎兵少,士馬羸弱,軍伍指揮束縛多,戰力低下。而金兵多為騎兵,加之民風彪悍,士馬精強,靈活機動性又大,在陣戰中,宋軍便經常處于下風,被動挨打。

如此,金兵騎兵侵擾大宋邊境便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往往是大隊小隊的金兵騎兵風馳電掣的沖來,宋軍營寨、城池趕忙聚集隊伍應對,等宋軍大隊趕到,金兵早已飽掠而去。宋軍只好假裝追懾一陣,然後向朝廷報功,說擊退入侵金兵侵擾,甚至斬殺多少敵人首級等等,朝廷照例頒旨嘉獎。

受苦的卻是大宋邊境地區的百姓,不但要應對朝廷的捐稅,還得時時提防金兵的侵擾搶掠,財產性命都時常處于危險當中。邊民當然希望宋軍能及時來抵御保護,但這願望往往落空。于是,邊民不斷逃離內遷,金兵擾邊非但不減少,反而進擾越來越深入。

盧嘉瑞早年從軍,曾在西北忻州一帶抵御過遼國。其時,遼國已過了鼎盛時期,處于衰落之中,其本身也時常被新興的金國騷擾。宋軍就算抵御這樣情勢的遼國已見得十分吃力,而如今金國正處于壯大發展時期,早已有心覬覦中原,金國大汗還曾豪言要飲馬大江。要抗擊金兵侵擾,其局勢之困難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金國對大宋的侵擾相比于遼國,更頻繁而激烈,朝廷上下、邊境守備軍隊都疲于應付。此次朝廷特命邵太尉作為欽差,到邊境來巡視邊備,正是金國的侵擾處于相對平靜時期,朝廷欲完善邊境關隘防御,防患于未然。

邵太尉到了保州,便在保州盤桓了十幾日。邵太尉說起來是檢視保州城防,其實都是支使手下隨員到城里城頭及軍營各處巡看一番,然後向他仔細稟報,自己則安居城中官衙。他對外說是在听取守城馬將軍情況匯報,了解邊備攻防要略,其實主要是消遣了好幾日,並不見他認真仔細的考察、了解邊關將士操演及攻守事務。盧嘉瑞則跟隨在邵太尉身邊,如貼身衛士一般。當然,邵太尉知道盧嘉瑞曾經歷經行伍陣戰,也不時問他些軍事上的事情。

邵太尉在保州盤桓了十幾日,覺得也不能總是只呆在城里,城外遼遠沿邊的駐軍營寨也不得不去巡視一遭,否則無法交差。于是,邵太尉決定挑選到幾個營寨去實地巡視一番。

誰知邵太尉在向北到一個叫青石寨地方巡視時,忽然遭遇到大隊金兵輕騎進犯,要不是盧嘉瑞出奇制勝的保護,險些喪了命。

邵太尉的巡邊隊伍是如何遭遇到金兵的?盧嘉瑞又如何應對險境呢?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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