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索償冤債(下)

第七十三回 夫妾歡娛極盡享樂人倫 小叔幡悟急欲索償冤債(下)

晚夕,盧嘉瑞到鐘明荷房中歇息,明荷問及營救竇橫之事。

「前時我去找過知縣白老爺了,他說了,竇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畢竟是犯了命案,兩條人命,要完全月兌罪是不可能的。」盧嘉瑞說道。

「怎麼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明荷急切地問道。

「就是不按故意殺人來判罪,而是弄個過失殺人或者相互毆斗失手殺人的罪名,減輕刑責,然後刺配充軍。」盧嘉瑞說道。

「啊?!還要刺配充軍?那還不是要挨苦受累,死生難料?」鐘明荷問道,「那小叔子也不能去查尋謀害他大哥的凶手了?」

「那也沒法子,他殺了人,是死罪,能這樣已經算不錯了,按律他得問斬償命的。」盧嘉瑞說道,「我跟那白老爺說了,他會勘定輕一點的罪名,然後刺配得近些,而且刺配到安靖的地方上去,不到邊關有戰事的地方。你不必擔心的。」

「充軍之後怎麼能保證沒事呢?不是外敵就是匪盜,而今天下並不安靖,要是有個閃失,他家兩兄弟就都沒了!」鐘明荷著急地說道。

「你也不要那麼擔心,我也曾跟你講過,我從前就曾投軍,我還是家里三代獨苗呢!」盧嘉瑞說道,「竇橫的武功不差,弄得好,在行伍間立下軍功,還有可能爭得一份前程,好過在外面胡亂混日子,一事無成。」

「妾不管,相公得想法子給小叔子月兌罪,不要刺配。戰場上刀槍不長眼,沒死傷只是萬幸,竇橫不能去。要是他再有閃失,妾這一輩子都會難以心安的!」鐘明荷說著,眼淚都要往下流了,「相公,妾絕少求人,這次就求求相公吧!相公要是不答應,妾就一直求,一直給你嗦,直到相公答應為止!相公說的,如今的官府,只要銀子好使,有什麼事做不成的?相公就多花些銀子去,給竇橫月兌了罪,妾就算給相公做牛做馬都願意!」

盧嘉瑞本不願意將竇橫完全月兌罪,怕竇橫月兌罪後留在聊城,一來這等魯莽之人易生事端,不好處;二來竇橫殺了人,月兌罪之後也不能趕他走,再在這聊城地面上逍遙行走,也是不妥。但如今鐘明荷這麼強烈地要回護他,想想為了鐘明荷,也是無法推托,只好應諾全力去打點疏通。

「那好吧,我再去試試看,看還能有什麼門路。」盧嘉瑞只好對鐘明荷說道。

翌日,盧嘉瑞不得不再次到知縣白老爺宅上去拜訪,允諾了白將度五百兩銀子作酬謝,方得實承諾,保證竇橫會被無罪放歸。

白大人倒是說話算數,等盧嘉瑞將五百兩銀子備好送了過去,不過四五日,竇橫便被放了出來。竇橫當然知道是盧嘉瑞通的關節,便到盧府來道謝。

看門的寇偉一見竇橫前來,便趕緊將大門關上並且上了栓,任憑竇橫怎麼打門,只是不開。竇橫沒辦法,一想傍邊的藥鋪是他盧家的,便欲到藥鋪去叫伙計通報。誰知藥鋪的伙計們也認出來這個跟老爺刀劍交鋒的惡漢,一見到竇橫要進門,便有幾個伙計一起出來,堵在門口,不讓竇橫進鋪子。

「我找你家老爺說事,不打架,你們不要攔著我,讓我進去,你們誰去替我通報一聲!」竇橫甕聲甕氣說道,但幾個伙計相互看看,誰都不信,就是不放竇橫進去。

竇橫也不好動手,撓頭騷首的,正不知如何是好。

「這位客官,本鋪來的都是客,欲要買藥的,可將方子交與我,我替您抓好了,送出來與您!」掌櫃文翰有些膽略,出來站在人牆後,故意問道。

「我不抓藥,我是來找你家老爺的,麻煩你去通傳一聲!」竇橫壓住火氣,說道。

「你不是找到過我家老爺了嗎?你不認輸,還想再打?」文叔問道。

「我說了我不是來找他打架的,我剛從牢里出來,特來向你家老爺道謝!」竇橫不得已,向文瀚湊過去,壓低聲音,懇切地說道。

「喔!剛從里邊出來,就又要來尋仇,你有種啊!」一個伙計調侃說道。

「少廢話!再不替我去通傳,我可要真的打起來,信不信我把這鋪子打砸了,看你們怎麼交代?」竇橫終于被激怒了,大聲叫喊起來。

文瀚看見竇橫要惱羞成怒,怕他真的會耍起橫來,便連忙說道︰

「嘿,嘿,嘿,你先別捉急,我著人進去通報去,你就等一下!」

「老子要進去坐一坐你家的板凳,順便討杯茶喝!」竇橫看見得勢,便欲進一步,說道。

「客官在外邊候一下便好,茶水給您送出來!」文叔說道,生怕竇橫進鋪子里鬧出事端來。

這邊正在吵鬧,只見盧嘉瑞卻已從府里邊走出來,走到藥鋪這邊。原來寇偉把大門拴上後便飛跑去稟報盧嘉瑞,盧嘉瑞見寇偉怕的,便親自出來。

「你等吵鬧什麼?」盧嘉瑞看到有人在藥鋪門口嚷鬧,遠遠的便大聲問道。

「你來得正好,他們狗眼看人低,方才府上大門關上不讓我進去,到這邊鋪子門口,也不給我進鋪子坐一坐。」竇橫喊道。

「誤會!恭喜你出來了!隨我來吧!」盧嘉瑞說道。

「多謝盧老爺營救保全之恩!」竇橫卻當眾「噗通」的跪下,對盧嘉瑞磕個頭,說道。

「起來,不必言謝!」盧嘉瑞趕緊過去拉起竇橫,領了他進府去,其他人則驚愕得面面相視,不知為何這對前些日子曾殺得你死我活的冤家,如今卻這般友善起來了。

在書房,盧嘉瑞跟竇橫在喝茶,並讓逢志去找柴榮來,討論誰是謀害竇棋的幕後主腦事。

「我看要如此下狠手陷害毒殺竇老爺,總歸是這樣三個因由︰一是與竇老爺有極大的冤仇,非除之而後快;二是竇老爺阻斷了其財路,而且財貨涉及之利益巨大,必欲除之方能保存;三有命案在身被追查,快要破案了,需得立刻除掉竇老爺,以保存自己。」等柴榮來到,盧嘉瑞說道,「還有一點,這人還得有能耐來驚動朝廷,貶謫竇老爺,還敢于在道途中下黑手,不懼怕有人追查,不懼怕有人報仇。」

「小可在堂邑重建衙門宅院,呆了怕有大半年,期間一直暗中查訪,並未發現竇老爺有什麼仇家,況且據官府同僚下屬所言,竇老爺性情寬和,不會無端跟人結仇。小可還查訪到竇老爺被害的那段時日前後,並沒有什麼大的刑案命案在查辦。竇老爺在堂邑做知縣,為官清正,勤勉愛民,深得民心,也不會因為貪圖財貨與人結怨。因而可以排除老爺說的第一條和第三條因由。」柴榮說道。

「那就剩第二條,我大哥斷了誰的財路?」竇橫說道,「我大哥這等正直之人怎麼會去斷了別人的財路呢?」

「竇兄弟,作為普通人,你大哥定然是不會隨便去斷人財路的,因為他是個好人,但作為知縣老爺,那就不一定,他得為縣里百姓著想啊!」柴榮說道。

「那你說說,他怎麼個斷人財路,斷了誰的財路?」竇橫便追問道。

「我是說可能,你別著急嘛!」柴榮說道,「就當時正是饑荒時節,城里糧價騰貴,縣里運來了一批賑濟災民和平抑糧價的糧食,要是這批賑濟糧食發放下去,常平糧再發賣,竇兄弟,你說說縣城里誰最不樂意?」

「那當然是縣城里的糧食商販了!」竇橫立即回道。

「你說對了。我查知當時堂邑竟然只有一家糧食商號,獨佔了整個縣城的糧食買賣,你說奇怪不奇怪?但你如若知道這家糧食商號的東家是誰,你也就不奇怪了。這家糧食商號的東家叫高豐,是當朝權臣高俅太尉的堂佷子!」柴榮說道,「小可查訪得知,當時這高豐就囤積了大批的糧食,準備趁饑荒賺個盤滿缽滿!」

「別說了,他女乃女乃的,定是那廝干的,怪不得要燒毀糧食,只為著自己多發不義之財!」竇橫咬牙切齒,暴躁得站起來罵道。

「小可查訪中找到竇老爺的親近掾吏,他說到,事前高豐曾去找過竇老爺,要竇老爺將賑濟糧和常平糧全部賣給他,再由他賣出去,竇老爺當時就斷然拒絕了!」柴榮繼續說道。

「他女乃女乃的,高豐這廝可惡,竟然這等卑劣!」竇橫嚷道。

「竇老爺恐怕事前也是有所防備的,不敢將這些賑濟糧和常平糧存放到糧倉,卻存放在官衙里,就怕有什麼閃失,誰知這惡人喪心病狂,竟敢直接就去縱火,連同官衙一起燒毀!」盧嘉瑞說道,「這一燒,竇老爺便在劫難逃,首先是糧食燒沒了,官衙也燒了,要不就把竇老爺一同燒死,一了百了。就算人沒燒死,罪責也極大,朝廷當時正嚴旨督促各地賑濟饑民,平抑糧價,竇老爺管轄下賑濟糧與常平糧都被燒毀,自然會遭受嚴譴,後來的被參流配就不足為奇了。」

「流配就流配,也不至于非要毒死我大哥不可啊?」竇橫恨得來回走動,憤憤然問道,「這樣的官不做也罷!」

「竇老爺被毒殺,一定是他追查到了縱火燒糧的幕後元凶,有了一些證據,幕後元凶為了求得自保,不得不立刻殺人滅口,以防他日竇老爺東山再起時翻舊賬清算。」盧嘉瑞說道。

「他女乃女乃的,定是高豐那廝,老子這就去宰了他!」竇橫說罷就要出去。

「竇兄弟且慢!」盧嘉瑞叫道,「你就這麼去找他,怕是殺他不得,自己倒要被殺了,正好送去給他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竇橫怔了一怔,又坐下,嚷道︰

「遲早,我要親手宰了高豐那廝!」

「高豐乃巨富人家,又且作惡多端,一定也有防備,竇兄弟切勿魯莽行事,那樣怕是仇恨報不成,又把自己搭進去!」盧嘉瑞說道,「君子復仇,十年未晚,要報仇也當從長計議!」

「好,就讓那廝再多活幾日,終有一日我要親手宰了他!」竇橫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地說道。

「眼下竇兄弟有何打算?」盧嘉瑞又問道。

「嗯?」這下卻把竇橫問住了,他這次回來本就打算依附大哥過日子的,不想大哥被害,家破人亡,他就一心想去找凶手復仇,也沒多想過別的事情。

「好,既然竇兄弟沒有什麼想法,那你過幾日到樹蔭街竇記炊餅鋪落腳。盧玉在那主管餅鋪的買賣,鐘媽媽也在那邊住,你就暫時在餅鋪幫忙干活吧!」盧嘉瑞說道,「因你曾犯命案,我費了許多功夫與銀子才保你無事出來,你就呆家里少出門,免得再招惹麻煩!至于報仇雪恨事情,等過些日子再商議。」

「那好,我听盧老爺的!」竇橫起身應答道。

「今晚我請竇兄弟到外邊喜鵲大街上張番酒樓吃酒洗塵,柴榮你叫上盧嘉恭一起來!」盧嘉瑞又說道。

「好的,老爺!」柴榮應道。

「多謝盧老爺!」竇橫起身作揖道。

「且慢!」竇橫和柴榮正要轉身離去,突然听到鐘明荷從里邊轉出來,一邊走進盧嘉瑞書房,一邊喊話道。

鐘明荷為何從里邊轉出來喊話呢?竇橫還去查找殺害竇棋的凶手復仇嗎?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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