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母女孤寡(下)

第六十五回 母女孤寡同破家 妻妾喜樂分異寶(下)

翌日早飯後,邱福來到盧嘉瑞書房,向盧嘉瑞稟報這段時日家里要做的各種事情。其中要緊而急需辦理的有兩三件事,其一,陶老爺差人來通報,官府秋季評議後,陶老爺榮升博州知府,本月十五日即將離任前去博州履新;其二,跟第一條有關聯,新的知縣姓白,名將度,因行期有些耽擱,約莫在陶老爺離任後兩三日內到任;其三,如今府里事務繁雜起來,小廝不夠使喚,需要新增兩三人;其四,福緣寺大雄寶殿殘破,欲加以修復翻新,方丈曾親到府里化緣請求布施,因老爺不在,未曾施與,也未曾承諾;其五,前些日子盧嘉理來告知,有鄉民說到老爺祖墳上開闊地坪佔了人家地界,欲要找老爺評說厘定。

盧嘉瑞听罷,對邱福說道︰

「第一件,陶大人要升官,通報與我,無非要我送份賀禮,來了卻這多年的交情。到時你備辦好,買些布匹綢緞和美酒,就五十兩銀子價值,我到時再奉上一百兩的賀儀,在陶老爺離任送行前日送去就好。第二件,新的知縣老爺到任,須得設宴迎接,也得敬獻到任賀禮並奉納安家饋贈。」

「關于迎接新知縣白老爺到任事,縣丞樂大人已經傳話了,說衙門里各屬官以及守備老爺、提刑老爺、團練老爺、鈔關老爺等已商議一致,欲借老爺府上設宴歡迎白老爺,衙門里已經籌集了分資,府里只需操辦,不勞破費的。」邱福插話說道。

「那好,那就照他們的安排操辦宴席就好了。」盧嘉瑞說道,「不過,我倒想召集聊城城里各大商賈,另行再設宴接款這位新任知縣老爺,也見得咱們聊城商界對官府有情誼,這個事情你也要操辦。」

「好的,我按老爺吩咐辦!」邱福說道。

「至于第三件,府里增加人手之事,你覺得有必要的就增加,除你要增加的地方,再給大娘房里增加一個丫鬟,也給四娘配一個丫鬟,我書房里安排一個書童,專管書房里的事情。你找聶嫂來,讓她幫找來,你看中好的留下就行。」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小可記住了。」邱福說道。

「第四件,改日我親自到福緣寺去上香,會跟寺里商議。」盧嘉瑞說道,「第五件,這事還得你抽空回鎮上去一趟,找那鄉鄰去商議。我意,干脆就將那塊地周邊買下來,建幾間房子,找個人家居住做看墳人,我家去上墳時也好有地方整備餐食茶飲和歇息。」

「好的,小可過些時候就回鎮上去一趟,把這事處置了。」邱福說道。

「沒事你就先出去辦事吧,我也要出去到前面鋪子看看。」盧嘉瑞說道。

邱福告辭出去,盧嘉瑞也隨即走出書房,領著逢志到前面當鋪去看究竟裝修得怎麼樣了,可以開張沒有。

盧嘉瑞先到藥鋪看看,藥鋪掌櫃文翰和伙計們看到盧老爺回來了,都過來行禮問好。盧嘉瑞跟大家打過招呼,就到茶飲區桌子邊凳子上坐下。文瀚忙叫一個伙計給老爺上茶,盧嘉瑞喝了一碗涼茶,問了文瀚一些買賣上的事,便到隔壁的當鋪去巡看。

其時,梅義仁正領著兩個伙計在打掃鋪子,崔樂進也在里邊。見到盧嘉瑞進來,梅義仁忙領著兩個伙計過來向盧嘉瑞施禮,崔樂進也上前來施禮。

「崔樂進,你怎麼在這里,不在藥鋪那邊做事?」盧嘉瑞問道。

「回老爺,小的原來在這鋪子主管賣過糧食,如今這邊鋪子裝修好,我過來幫忙參議布置一下店堂。」崔樂進說道。

「大哥,崔樂進這小子能干,在裝修布置這鋪子事情上,幫了小可不少的忙。」梅義仁說道。

「哦。」盧嘉瑞轉問梅義仁道,「看來鋪子都裝修好了,灑掃一下就可以開張了,還欠缺什麼嗎?」

「什麼都不缺了,鋪子裝修好,擺布好,我也請了老師傅來教授過多時,伙計們也都熟悉了典當事務。若要說有什麼缺的話,就缺個當鋪的名號了。」梅義仁回答道。

「就叫‘瑞如當鋪’好了,等下吩咐伙計到銅鑼街上寫字鋪,找那卓老先生做個招牌,就跟他說是我盧嘉瑞家名號的店鋪,他會寫一樣的字體,做的招牌式樣也跟我家其它鋪子的一樣了。」盧嘉瑞說道。

「好,我就吩咐伙計去辦。」梅義仁應答畢,就交代一個伙計去辦了。

「那就這樣,我明日到三清道觀去找簡道長擇個黃道吉日,就開張了吧!」盧嘉瑞說道。

「好的,那我這里一邊繼續演練熟悉典當事務,一邊等待開張好了。」梅義仁說道。

盧嘉瑞正要離開當鋪,卻見佔宣立走進鋪子來。他便停下腳步,問佔宣立來何事。佔宣立連忙施禮說道︰

「大哥回來了,听說大哥到廣南西路瓊州這麼遙遠地方去,也不告知老弟一聲,帶老弟去開開眼界也好啊!這一路一定是風光景致無限好,佳人情意比天高吧!」

「我向南一路去,不過是想看看南邊有什麼可以販運回來的,有什麼好買賣。南邊風物景色是不錯,到處青山綠水,風土人情和飲食等也與北邊有極多不同,說起來也可以算得大開眼界了!」盧嘉瑞微笑說道。

「怕不只是看到風物景致,做的也不只是買賣吧?」佔宣立有點陰陽怪氣的說道,「好了,別的不說,大哥都販了些什麼回來啊?」

盧嘉瑞听罷,心里一驚,看佔宣立這等說法,他定是知道有關鐘明荷的事情了。他怎麼知道的?難道逢志亂說出去了?盧嘉瑞說道︰

「廣南東路,就是這里的廣南酒家掌櫃的老家,那廣州城真的是南邊的大商埠,不但人口蕃息,市面繁榮,有一個與別處極不同之處,就是有很多番人商家,售賣從番國販運來的寶物。我就采辦了些玉器、象牙飾品和香藥,極好極貴重的寶貝,如今想來,往後正適合在這瑞如當鋪里售賣。」

「喲 ,名號都起好了?什麼時候開張啊?」佔宣立問道。

「過幾日,還沒擇定吉日,不過應該很快了,到時你好來捧捧場,我這次帶回來的南洋寶物,你一定會喜歡。」盧嘉瑞說道。

「按大哥說的,這麼貴重,老弟我哪里買得起啊?」佔宣立說道,「不過老弟卻有一個想法,大哥想想看,倒是合適不合適?」

「你說說看!」盧嘉瑞說道。

「不在這里說了,我看還是與大哥回府里書房說去罷!」佔宣立說道。

「那好,我剛從里邊出來,又得轉回去。」盧嘉瑞說道。

盧嘉瑞與佔宣立回到花園書房,坐下,上茶畢,佔宣立便說道︰

「從前咱們這里放債,都是大數的,沒有具體抵押物件,如今開了當鋪,往後就可以跟放債一起做,都由當鋪挑頭操辦,大的債項從官府常備銀中放出,小的債項便從當鋪中放出,當鋪可以大小通吃,一例操辦。」

「嗯,你說的這個倒是個好法子。」盧嘉瑞說道,「就這麼辦好了。」

「只是听說陶老爺即將離任,新接任的知縣老爺是不是還會繼續同意將常備銀放債也不知道。」佔宣立說道,「要不同意,老弟就連一些兒跑腿錢都斷了來路,怕只能求大哥收容,派份差事混口飯吃了!」

「這個我覺得沒有問題,這等利民利人又利己之事,新任知縣老爺一定會同意繼續做的。」盧嘉瑞說道,「你家不是開有布匹鋪嗎?怎的就說得這等艱難?」

「那個小鋪,本錢又少,買賣一直不好,半死不活的,賺不了幾個錢的。」佔宣立說道。

「不對吧?我听說你家店鋪畢竟老字號,買賣一向也不差,是你在外面胡亂吃喝玩樂,浪錢多了吧?」盧嘉瑞說道。

「大哥哪里的話!老弟哪里敢啊!」佔宣立說道,笑了笑。

「你沒事就先回去吧,我一會要到運河碼頭去一趟。」盧嘉瑞說道。

佔宣立作個揖,轉身出門去。不一會卻又轉回來,對盧嘉瑞說道︰

「大哥,有個事老弟得向大哥說明,還求大哥回護!」

「什麼事?你說!」盧嘉瑞剛想起身出去,問道。

「須得大哥先應承回護老弟,老弟才敢說!」佔宣立想了一想,壓低聲音說道。

「你不說,我又不知道什麼事,怎麼就應承回護你?」盧嘉瑞說道。

「不,大哥須得先應承,老弟才敢說!」佔宣立堅持說道。

「宣立,你殺人放火了?還是偷人搶劫了?還是拆我家房梁磚瓦了?」盧嘉瑞听听,感覺有些不爽,追問道。

「都不是,大哥只一句話就都不是事,故而要大哥先應承我。」佔宣立說道。

「那好,我應承你!」盧嘉瑞看他老這麼說,就有些不耐煩了,又急著想出門,便說道。

「前時大哥出門前,不是交代老弟將放出去的債都收回,然後只收不放麼?如今債款差不多都收回了,也已經放回官府銀庫。」佔宣立說道,「只差一筆三百兩的沒有存回去,林成說陶老爺那邊催得緊!」

「怎麼不收回放回去啊?」盧嘉瑞驚問道,「在這要緊時候,誰敢拖欠不還就報陶老爺,還不容易?」

「不是有人拖欠不還!」佔宣立一下跪倒在盧嘉瑞跟前,哭喪著臉說道,「前時災荒,老弟家里拮據,米糧難繼,又恰逢拙荊與孩子害病,岳父過世,急需使錢,我便從收回債款中私自支用了一百兩,本想往後逐步用我的跑腿錢慢慢歸還平賬,誰知道就遇著陶老爺離任,如今便要清賬!」

「你——你怎能做出這等事來?」盧嘉瑞氣憤地說道,「你家怎麼拮據也不能挪用這放債的錢嘛!這官府的銀子,誰也不能挪用的!」

「老弟知錯了,所以請求大哥回護!」佔宣立連連磕頭說道。

「你要我怎麼回護你,嗯?!」盧嘉瑞厲聲問道。

「求大哥幫老弟先填上這一百兩銀子,這次清賬我算算我的跑腿錢也該分得三四十兩,到時大哥就直接扣掉,余下欠的我給大哥寫個借據,往後慢慢歸還就是了!」佔宣立哀求道,「若是報到陶老爺那里去,老弟怕要挨上一頓好打,監牢都有得坐,而且往後老弟還怎麼在聊城街市上行走啊?求大哥看在昔日老弟曾解救過大哥,又一直跟隨大哥勤力做事的份上,回護則個!」

盧嘉瑞惱火得很,他倒不痛心一百幾十兩銀子,痛心的是他一直信任佔宣立,看他解救過自己,做事也頗有些能耐,就任用他,給他掙錢的機會。而自己平時也照顧他,吃喝有他的,有錢銀賺頭的事情也想著給他,就是偶爾他家貧乏時節,也照應他些吃穿物品。盧嘉瑞想不到,他在背後卻做出這等不上臉面的事情,如何不氣惱他?

佔宣立可憐兮兮的跪在地上哀求,盧嘉瑞將作何處置?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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