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途遇強盜(上)

第四十六回 蠰田賣宅歸途遇劫匪 築室訪友酒中傳劍法(上)

卻說上回說到盧嘉瑞趁便將勾欄街上院子里嬌媚似水的俞雕楣贖身,迎娶了進府里,卻在如何陳說俞雕楣的身世上犯了些疑難。

不過,好在盧嘉瑞畢竟是個腦子轉得極快的聰明人,很快就跟俞雕楣說好,將她的身世說成是金華地方家道中落的富家千金,家遭變故,父母俱亡,又無兄弟姐妹,到聊城投親不著,正租房寄寓在城南門邊上春柳巷。在舉目無親,無家可歸之際,偶然間遇著了佔宣立,佔宣立說知了盧嘉瑞,然後一番撮合就迎娶了進門來。往後,在與家人閑話中,俞雕楣就如此這般地說。

這林萱悅和俞雕楣都曾在勾欄街院子里待過,但林萱悅在院中待的時間不長,而俞雕楣乃文靜優柔之人,平時只在自家院子房中呆的,絕少出門,兩人並未曾相與謀面,也沒有听說過彼此,這卻好,省得要為相互保守秘密再費周章。

就這樣,如同迎娶林萱悅一般的儀注,盧嘉瑞迎娶俞雕楣進門,按序排為三娘,安排在林萱悅偏房對面的三間套房里居住。

此時,盧嘉瑞二娘已經去世,二娘與邱福當然並沒有留下什麼子嗣,原來分出去的田宅還是盧家的。當二娘的喪事完畢,七七過去幾日,盧嘉瑞就在城里放出話風,說要出賣溪頭鎮上田宅,同時他讓湯家盛回溪頭鎮一趟,叫邱福在鎮上也放話出去,找買家把田宅都賣了,然後搬到縣城里來。

可巧的是,放話出去不多久,原來買盧家老宅的致仕知府張老先生听聞了,就著人跟邱福說要一同買了過去。邱福趕緊到城里來稟報盧嘉瑞。翌日早上,盧嘉瑞帶了逢志,隨同邱福回溪頭鎮上,與張老先生辦理田宅買賣交割。

其實,田宅的交割甚是簡單,因為上次已經跟張老先生打過交道,彼此有了解。果不其然,得知盧嘉瑞回來後,張老先生親自登門,到陳家老宅來。兩人一致同意,田地的價錢就按以前的價錢算,宅子估一估就好。于是,邱福拿出田地的契書來,與張家的管家張凡出去實地踏勘。

盧嘉瑞與張老先生就在客堂上喝茶,一邊閑話。

「老先生,小生家的宅院住得舒坦吧?」盧嘉瑞問道。

「很好,這宅院幽靜清雅,布局是老夫喜歡的樣子。菜園子還可以種菜種花,養豬養雞的,閑暇時正好活動活動筋骨。」張老先生說道。

「先前小生就說嘛,老先生肯定喜歡的。」盧嘉瑞說道,「如今這邊的老宅也很不錯的,听說老先生是要買了過去,給兒子孫子們做書院讀書,正合適的。不瞞老先生,小生當年也曾在這宅子里,跟著先生,只帶一個僕人,關門讀了幾年書。這里也是甚為清淨,離那邊宅院也十分近便,上邊的閣樓窗戶都兩相望得見,往來探人送物很方便,是讀書的好地方。只是小生資質愚鈍,又不好學,結果科場失意,只得做個買賣人,再也不想科考的事情了。」

「老夫听說盧老爺做買賣做得很好啊,盧家在聊城都成了商界名門望族了。讀書雖好,要靠科場高中然後出息,卻是異常艱難呢!」張老先生說道,「不過,老夫家世代書香門第,老夫還是期望子孫能傳承祖上衣缽,讀書求進。而今兩個兒子尚在苦讀準備應試,三個孫子又要開蒙就學,老夫正想買這宅院過來,就修整成一個書塾,專門用作兒孫靜心讀書的地方,再請一位滿月復經綸、學富五車的先生來,既教兒子們攻書應試,又給小孫子們講經開蒙,一舉多得。」

「這宅院卻是這里難得的讀書的好地方,獨門獨院,獨處村子一頭,與鄰舍相鄰卻又不十分靠近,背靠小山,前邊小河田野,風水也好。」盧嘉瑞說道,「待老先生喝過茶,小生帶老先生屋宅里外各處走走看看,順道也估一估這宅子究竟價值幾何,如何?」

「甚好!甚好!」張老先生連忙說道。

當然,盧嘉瑞帶張老先生看視宅子,自己最想看的卻是原來自己的睡房和書房的樣子。他領著張老先生看看下邊院子、天井,廳房、廚房、儲物間等各處,一邊介紹原來他在的時候各房舍的用途,先生的睡房啦、起居間啦、書房啦,大廳改成課堂啦,飯廳、會客廳怎麼擺布啦,還將天井和院子用作學武練習場啦,二樓與三樓的房間怎麼使用啦,等等。張老先生只是听,偶爾點點頭,卻仔細審看這房子牆面、柱子、房梁、天面等各處,看有沒有殘破漏水的地方。

這會,盧嘉瑞領張老先生來到了閣樓。

「這閣樓是這座宅子最得意的布局,也是小生最喜歡的地方。」盧嘉瑞說道,「這閣樓共三層,一二層與其它房舍相連,三層獨自高出。一樓原來是跟來伺候小生讀書的僕人,就是那個邱福的睡房,小生的睡房在二樓,正好對著,叫喚很方便。一樓房間同時也靠近大門口,管開關門口迎送客人也方便。」

盧嘉瑞推開門,讓張老先生進去看了看,然後上二樓。他的原來的睡房許是很久沒有使用之故,門口塵埃沾染,蛛網纏結。兩人推門進去,看到里邊堆放了一些雜物,他的睡床和桌椅還在,但已是塵埃覆蓋,死氣沉沉。

「這是我原先的睡房,房間夠大,可以擺放椅桌,還可以擺放衣櫥籠箱,離那邊主屋稍有些距離,比較安靜些,很適合要應考的人安睡。」盧嘉瑞說道。

「那這間可以安排給我大兒子住,他明年秋就得去應試了。」張老先生說道。

盧嘉瑞又領張老先生上到三樓,進入原來的書房,則干淨了許多,書桌、椅子、凳子依舊在,一看就是書房布局的樣子。

盧嘉瑞曾听邱福說,他們先前還使用這書房,二娘身子好時,常常上樓來,或看看書,喝喝茶,談談天,推窗看看外面的田野景致。下雨下雪時候,這里是看雨賞雪的好地方。

看罷這兩間舊屋舊物,盧嘉瑞不由得想起了扣兒,想起了與扣兒在這兒的那一片歡愉時光。他心里不禁感嘆,真是命運難測,遭際無常,不知如今的扣兒在什麼地方?過得好不好?

「這就是小生原先的書房,極好,在整座宅子最高處,安靜。溫書困倦了,或推窗看看外邊田野的景致,或撥弄箏琴簫瑟等樂器消遣,或攤開宣紙揮毫書寫,無任皆宜。」盧嘉瑞陷入沉思良久,才收住思緒,對張老先生說道。

張老先生進去這看看,那看看,才說道︰

「這房間確實是個讀書的好地方,連老夫都想搬到這來了!」張老先生贊嘆道。

兩人看完宅內,又出門繞宅子走了一圈,然後再回到屋內。

喝了幾口茶,盧嘉瑞問道︰

「老先生,咱們都是熟人了,您老說說看,這宅子值多少錢?估好了宅子的價錢,等您管家張凡和來福踏勘田地回來,合計一算總數,這田宅總價就出來了。」

「你就說個價吧!老夫信得過你。」張老先生說道。

「好,既然老先生信得過小生,那小生就只管先說,有什麼不合宜的地方請老先生指出。這宅子地基約莫六畝地,按上次的說的十五兩一畝算,宅地值九十兩;這里邊房舍樓上樓下、大大小小共計有二十三間,取平每間約莫一丈三尺見方,新造這樣結構、這樣大小的房舍,每間需花費約莫二十兩銀子,二十三間就是四百六十兩。現如今房子雖然有些舊,但不殘不破,牆瓦牢固,梁柱堅實,如按新造價的七成算,就是三百二十二兩。加上地價的九十兩,宅子價錢是四百一十二兩,取整就按四百一十兩算。老先生,您看看,這麼算是否可以?」盧嘉瑞就在屋內找來紙筆和算盤,一邊算計寫劃,一邊說道。

「行,就依你說的。」張老先生爽快地說道,「就老夫有點疑問,你怎麼知道造一間新的同樣的房舍要花費約莫二十兩銀子呢?」

「哦,不瞞老先生說,小生在聊城縣城里就開了一間築造工坊,專門替人築造宅院房舍的,所以築造房舍所需花費能約略估算一二。」盧嘉瑞說道,「當然,估算畢竟是估算,無法做到十足精準的。」

「沒問題,老夫相信你,不必多說,就按你說的價錢交易。」張老先生已經很喜歡這座宅子了,並不計較太多,況且他對盧嘉瑞有了信任。

兩人繼續喝茶談天,又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邱福與張凡回來,兩人稟報說,踏勘得實,花淤田有二十六畝,赤淤田有十四畝,旱地有十一畝。

于是,盧嘉瑞就著田畝實數按花淤田十二兩銀子一畝,赤淤田九兩一畝,旱地六兩一畝,算得田地銀五百又四兩,取整五百兩。宅子四百一十兩加上田地五百兩,合計九百一十兩。

張老先生同意就按此數交割。邱福找來紙張,張老先生親自書寫兩張契書,房舍宅院歸房舍宅院,田地歸田地,列明清楚,然後盧嘉瑞與張老先生兩人簽字畫押。

契書寫就並簽字畫押後,張老先生就叫張凡回去兌銀子來,盧嘉瑞則叫邱福和逢志兩個到鎮上買來菜肉酒飯,要與張老先生歡飲兩杯,然後再回城去。

吃罷酒飯,盧嘉瑞和逢志收了田宅銀子回城去,留下邱福,待收拾宅子里的家具什物,搬到城里宅院中,然後再將宅子交割。

盧嘉瑞和逢志兩個打馬回城,九百一十兩銀子分兩個包袱,掛在兩人的馬背上。由于剛吃過酒,腦門熱肚子脹,兩人走馬便慢了許多。

出了溪頭鎮約莫一個時辰,經過一處山林茂密的山路彎道,忽然前面竄出兩個蒙面大漢,一個手執大刀,一個手握長棍,只不言不語,直向盧嘉瑞和逢志迎頭殺來。盧嘉瑞騎的黃驃馬都被嚇得頓住了。

「不好,遇到劫匪了!」盧嘉瑞腦子一閃,叫逢志道,「快往回跑!」

逢志倒是機靈得很,剎那就扭轉了馬頭,往回飛奔。盧嘉瑞欲待也扭轉馬頭往回奔,這邊卻又竄出一個手持一把斧頭的蒙面大漢殺來,攔住了去路。

盧嘉瑞即刻將馬背上的銀子包裹拿起,往路邊用力一扔,大聲說道︰

「這銀子都是剛才那位小相公的,給了你等,放小的逃命去!」

幾個蒙面劫匪見一個大包包袱摔到一邊,卡啦卡啦的銀子響聲極為清脆,心花怒放,只以為來人棄銀逃命,破財消災,便不約而同地向銀包袱奔過去。盧嘉瑞卻策馬跳出前後夾攻的小圈,又突然從馬上躍身,一個連環飛輪腿飛向那握長棍的劫匪肩頭。那劫匪躲閃不及,挨了重腿,僕到在地。

盧嘉瑞迅疾抄起那長棍,向那手執大刀的掄去。那兩劫匪剛陷入興頭,還都沒有回過神來,盧嘉瑞重重一棍,正打到一個劫匪嘴上,「啊——啊!」幾聲慘叫,頓見鮮血直流,從蒙面布上淌下來。劫匪暈轉掙扎間,盧嘉瑞迅即又是狠狠的一棍打來,正中肩背,蒙面劫匪一個趔趄就倒下了。

拿斧子的劫匪正轉過身,要來戰盧嘉瑞,但看著盧嘉瑞的身手就嚇壞了,自知不敵,趕緊把斧子也扔了,迅速向密林深處遁去。盧嘉瑞也不追趕,過去把銀子包袱拿回來,放回馬背,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拿著長棍,飛馬往回去追逢志。

盧嘉瑞快馬飛奔,追了一炷香功夫,都差不多要到溪頭鎮了,才追上逢志,然後與逢志轉身回城去。

「老爺,不怕劫匪再來麼?如今天色向晚,不如今晚就回鎮上住一晚,明日再回城也不遲。」逢志驚魂未定,說道。

「幾個毛賊,不需驚慌的。方才叫你往回跑,不過是一個小伎倆而已,並非怕他們。爺爺我在代州前敵對陣遼國鐵騎,千軍萬馬尚且不懼,殺敵無數,幾個劫匪,本就沒什麼武功,刀斧棍棒不過拿來唬人而已,怎會嚇得了我?爺爺幾下子就把他們解決了,你只顧跟我回去,保你沒事。」盧嘉瑞說道。

「老爺武功高強,小的沒力沒膽,遇到劫匪強盜只管沒命地跑!」逢志說道。

「你跑了就好,你在,又幫不上忙,我打殺中還得照管你,更是不便!」盧嘉瑞說道,「方才手上沒有兵器,開首會矮人三分,如今我也拿著這根長棍,就算幾個劫匪再來也不必相讓了!」

「老爺說那些劫匪還會再來嗎?」逢志一听說劫匪再來,就又有些慌神。

「我只是說萬一,但他們剛挨了打,都半生不死的了,怎會敢再來?」盧嘉瑞說道,「他們也只會拿著刀斧,嚇唬那些沒有本領的過往商賈人等,劫點資財,其實他們自己也沒有什麼本事的。遇到有真本事的人,他們也識相不敢輕舉妄動。」

主僕兩人于是策馬奔回聊城。在路過方才遇到劫匪的地方,受傷倒地的兩個劫匪已不知去向,盧嘉瑞哈哈大笑,說道︰

「哈哈哈!想打劫你爺爺,還得多練些本事哩!駕!」

盧嘉瑞和逢志夾馬飛奔而過,盧嘉瑞的浪笑聲還在這密林中傳響。(本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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