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何意?」靖修賢本就惱火,听到她疑似指責的話,臉上一陣青白交加,捏著茶盞的手顫個不停,「玉權成日被你帶在身邊,你不知約束他,好好管教,讓他做出欺辱長姐這等不知羞恥之事,難不成還怪我?」
「相爺。」
眼見著靖修賢油鹽不進,霍春鳳嬌嗔著,上前替他順著脊背,「你先消消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玉權他說到底總歸是你的兒子,是我們相府的獨苗苗,他如今斷了腿,又聲名盡毀,有哪個清白女子敢嫁他?相爺,再這樣下去,你是要眼睜睜看著,咱們相府無後嗎?」
靖修賢自是做不到,親眼看著相府絕後。
他周身氣息沉了沉,臉色難堪得更是徹底。
霍春鳳心知他是听了進去,語氣愈發柔和︰「相爺,玉權的雙腿已廢,若再連個妻子都娶不成,旁人還不知會如何笑話相府,得趕緊想個法子,讓玉權娶妻,掩去這場風波。」
待靖玉權娶了妻,外人自是,不敢再隨意看他們相府笑話。
可此事說來輕巧,做起來,談何容易?
靖修賢直翻白眼,「你也知玉權名聲盡毀,又斷了腿,放眼偌大的京都城,有哪戶清白人家,敢將女子嫁他!」
「這不是還有雲蒻嗎?」
霍春鳳面色訕訕,總算引出她的真正目的,一見靖修賢捏緊拳頭,似又要動怒,她忙伸手,扯住他衣袖,「相爺,你听我說完,此事雖不該去找到雲蒻頭上,可眼下唯有讓雲蒻出面,有宣王府為依仗,旁人才不敢小瞧,相府上下,她唯一還算敬重的,只有你一人,不說是為了玉權,為了整個相府,你就去走這一趟?」
「你!」
靖修賢惱怒至極,身為人父,他在雲蒻受到委屈時,不能為她出氣便罷了。
他哪還有臉面,去找雲蒻求情?
偏偏,霍春鳳所言不無道理。
為了整個相府……
靖修賢斂下眸子,重重閉了閉眼,此行,他非去不可。
一大清早的,宣王府便響起下人通傳,靖修賢求見的消息。
非但如此,為的還是靖玉權婚配一事。
換成靖玉權斷腿前,靖雲蒻還有大把大把姑娘,可供靖玉權挑選,事到如今,身份太過低微的,丞相府必定看不上。
否則,靖修賢斷然不會,求到她這里。
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弟,渾身上下,沒有半分可取之處,不是身在相府,早不知死了多了回,還指望著能有清白的世家女子,肯嫁給他為妻?做什麼異想天開的美夢呢?
靖雲蒻只覺異常好笑,並未表露在臉上,同北逸軒對視一眼,「王爺,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一人過去應付即可。」
「好,」北逸軒應下,結合以往的情境,唯恐她在靖修賢面前,耳根子太軟,不放心的叮囑︰「靖丞相讓你做什麼為難之事,你大可不必糾結,只管借本王的名號,不用理會。」
「王爺放心。」
靖雲蒻心中一暖,大抵也是因著有了北逸軒的聲聲叮囑,她多了依靠,胸腔間的寒涼驅散不少,旋即,一刻不停的前往前廳。
靖修賢僅短暫遲疑,直奔主題︰「雲蒻,想必下人已然同你匯報了,爹明白,玉權做得不對,不配讓你煩心,但他始終是爹唯一的兒子,相府往後,還指望著他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看在爹的份上,雲蒻,你就想想辦法。」
看在靖修賢的份上?
靖玉瑾嗤了一聲,美眸中寒意閃爍,「爹,你可知道,若非不是顧慮你的臉面,靖玉權他死不足惜,至于延續香火的事,你不如趁著還有時間,再生一個,像靖玉權這般品行的,將相府交到他手中,你百年之後都難以安息。」
「雲蒻……」
靖修賢何嘗不知,只以他如今的狀況,他哪里顧得上往後數十年的事?
他只管眼下。
靖雲蒻不為所動,靖修賢干脆豁出老臉,一揮寬大的袖袍,「噗通」一聲震響,跪倒在地,「雲蒻,爹沒有時間了,當爹是下跪求你,你就行行好,幫幫爹,爹不能任相府,在我的手上沒落啊!」
「爹,你這是在干什麼!」
他跪得突然,好一會兒,靖雲蒻才逐漸緩過了神。
一抹慍怒之色浮現在她眼底,靖雲蒻胸腔起伏,死死瞪住眼前人,「爹,你這是為了靖玉權,在逼我?你明知靖玉權這樣的,不會有女子願意嫁他,誰知道他娶了妻,還會做出什麼來,你這不是等于,強迫別人將女兒往火坑里推?」
「不會的,雲蒻,」靖修賢拼命搖頭,迫切的希望她能網開一面,連聲保證道︰「爹日後勢必,會嚴加管教玉權,他再敢胡作非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爹定當饒不了他!」
靖雲蒻未曾應聲,只眼神里的嘲諷愈濃,靖玉權被縱容了數十年,惡劣性子早已形成,哪是說管教,就能管教好的?
「雲蒻……」
靖修賢見她沉默不語,仍是無動于衷,一雙略顯渾濁的眼中,滿是絕望,莫不是,相府百年基業,真要就這麼,斷送在他手上了?
靖雲蒻側眸,睨著他松垮面皮上的皺紋,嘴唇輕動了動。
「罷了,你先起來。」
「雲蒻,你……你這是答應了?」靖修賢听出她語氣不再強硬,立馬驚喜起來,驚疑不定的再三打量她。
靖雲蒻淡看他一眼,心有嘲諷,最終還是認命般的,將人從地上扶起,「答應是答應了,不過爹,你最好是別抱太大期望,你自己的兒子什麼樣,你自己清楚,我會盡量挑選個合適的,願意下嫁的,不管是誰,若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
「爹知道。」
靖修賢猩紅著雙目,顫聲點頭,他的確在這件事上,過分堅持了些。
為的,卻都是丞相府。
靖修賢並非不講理的,既靖雲蒻松了口,他也不再糾纏,退讓一步道︰「玉權這樣的,還能指望他什麼,不管是什麼人家,只要能為我相府傳宗接代,都是好姑娘,待入了相府,爹定會將她,當作親女兒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