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故事錦集(11)

作者︰飄來飄去的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對于我們這個世界,人類的認識是膚淺的。我們永遠無法真正看清這個世界,就好像我們不能隔著活人的皮肉看清他的骨骼一樣。所以在你我無法感知的四周,總會發生一些靈異難解的事情,如同在燭火盡頭黑暗處的眼楮,無聲地凝望著你。

南坪85號是一棟師範學院的家屬樓,該樓于五十年代中期建成,木質大梁,一磚到底,分上下兩層,每層四戶。樓前有一棵碩大的槐樹伸展著,遮天蔽日,幾乎阻擋了整棟樓的光線。

南坪85號中最早的住戶是師範學院的校長,主任,以及黨委書記們。隨著時代的變遷,住房條件的改善,校長書記們分批搬出了這棟破舊的老樓,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地位不高的教職工和新分來的青年教師。

樓上203室從六十年代中期就一直空著,即使在師範學院住房最緊張的時候也是空著,沒有人敢住。據說,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是凶宅。如果要解釋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我們必須從203室的過去講起。

這間203室最早的主人叫鄭作維,曾任師範學院的生物系。五十年代中期這棟樓建成後,鄭作維和校長書記們一同搬了進來,在203室一住就是十多年。據說,那顆大槐樹就是鄭作維栽種的。

後來,在如火如荼的大革命中,地主家庭出神的鄭作維受到了殘酷的折磨。精神幾近崩潰,在一次批斗大會上,他的左眼被小將們揮舞的皮帶扣打瞎了。

這位對革命忠心耿耿的可憐人悲憤與傷痛之余,終于失去了繼續活著的勇氣。第二天晚上從醫院爬回家後,就在飯菜里撒下了事先準備好的砒霜。

一家四口,老婆,一兒一女,不到幾分鐘時間,全家共赴黃泉。

一周之後,要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小將們踹開203室的房門,才終于發現一家四口橫死的尸體。由于當時天氣炎熱,每具尸體上都長出了斑駁的尸斑,情形相當可怖。

鄭作維的老婆和女兒都倒在飯桌旁,24歲的兒子鄭浩倒在門邊,從他伸出的手以及地上的血跡可以推斷,在死前,他曾經做過非常慘烈的掙扎。

鄭作維的尸體倒在北邊的窗戶下。他的臉上浮著一種奇怪的笑容,鼻孔和嘴巴里都滲出血跡,僅存的一只右眼凝望著窗外那棵他親手栽種的大槐樹。

在公安機關對現場作出自殺的判斷後,一家四口的尸體就被師範學院的革委會領導出面火化了。

接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伴著大革命人人自危的心理,這幕慘劇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革命後期,師範學院各部門恢復了正常的工作。住房分配小組把這套空了幾年的203室分給了一位姓鄧的青年教室。這位老師年齡已經不小了,急著要房子結婚,所以並沒有在意這棟房子里曾死過人。

婚禮順利舉行。到了夜晚,在鬧新房的朋友們散去後,小兩口寬衣上床,剛要開始羞澀的親密,就听見幾聲怪笑。笑聲清晰明亮,仿佛夾雜著些許傷感的味道,猛然听來很難分清是到底笑還是哭。

起初鄧老師還以為是朋友在跟自己開玩笑,並沒有在意。可是笑聲一直不斷,有時候還夾雜著幾聲女人的啼哭,再加上窗外隨風擺動的槐樹葉子,在寂靜的夜晚就顯得出奇地恐怖。鄧老師終于明白,這棟房子在鬧鬼,于是,他連夜搬出了203室。

可是,恐怖的事情並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結束。

十個月後,鄧老師的新婚愛人難產,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死了。到了醫院,大夫們剖開孕婦的肚子,發現了一個早已死去多時的怪胎。這個胎兒沒有眼楮,鼻子上面是一個又大又軟的額頭。有個好奇的大夫用手術刀輕輕劃開死嬰畸形的額頭,發現死嬰的頭顱里竟然沒有腦子,整個頭顱里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楮。

怪胎的事很快就傳開了,處在喪妻之痛中的鄧老師不久後也調走了。

在一連串怪異神秘之後,已經沒有人再敢住進203室了。這套房子就這麼一直空著,直到日歷被翻到1987年。

80年代後期是一個全國性住房緊張的時段,師範學院的很多青年教師因為沒有分到房子,有的遲遲不能結婚,有的祖孫幾代人被迫擠在十來平米的簡易棚屋里。

學院負責分房的領導焦頭爛額,情急之下又想起南坪85號這套空了十多年的203室。

這次分到203室的是一位新調來的研究生。剛來單位就能分到兩室一廳的房子,研究生很是興奮,他懷著鑽研科學的誠懇態度想把房子粉刷一遍。

在粉刷的過程中,研究生奇怪的發現,明明剛剛刷好的雪白的牆壁上不知怎麼總會冒出一些血點。他把這里的血斑抹白之後,那里又會出現新的血點,就像有人故意開玩笑似的。

恰好這時候研究生的哥哥和嫂子抱著三歲的佷子來看他。小佷子一進屋就指著北窗戶底下驚恐地大哭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研究生和哥哥尋聲望去時,看到的只是雪白的牆壁,窗外依舊搖曳著沙沙作響的槐樹,什麼怪異也沒有。

研究生的嫂子是個有些迷信的人,她知道小孩子能夠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一看孩子被嚇哭,她立刻明白這套長期空著的203室里,一定有一些不干淨的東西,而且此刻就在北窗戶下面。

最後,在嫂子的極力勸說下,研究生退掉了這套房子。

不久之後,在朋友的聯系幫助下,研究生辭去了師範學院的工作,南下闖深圳去了。

203室就這樣繼續空著。

在生活的嘈雜和煩亂中,凶猛和詭異總是容易從人們的注意中淡出。誰也不會永遠警惕著空空的203室。周圍的住戶來來往往進進出出,誰家都沒有出過怪事。對于師範學院的人們來說,只有在茶余飯後或者嚇唬小孩子時才會有人拿出203室的故事,內容也在夸張和捏造中漸漸忽略了事實。

魯迅說︰時間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2002年4月5日,星期五,清明節。

陳露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辦公室里其他人還在忙碌時,她卻已一只手輕輕撫著鼠標,在網絡中隨心蕩漾。在看完了一本言情網文書的結局之後,陳露揉著眼楮開始收拾東西,下班的時間快到了,對于像她這樣的24歲年輕的女孩來說,每個周五的下班就意味著一段瘋狂浪漫的周末將要開始了,可是,陳露還沒有男朋友。

陳露長得很漂亮,但就是因為太漂亮了,有幾分傲氣,公司里好幾個人追求她,可她一個也看不上。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什麼樣的,她自己並不清楚,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感覺,如果愛情來了,無論對方是誰,她都會全力以赴。當然,最好是又帥又多金。

這時候,她的QQ上有個頭像在跳動。那個頭像是一個獨眼海盜,叫做花落無聲。

花落無聲說︰嗨,漂亮女孩,你好。

第一句話就夸別人漂亮,這個人的嘴真夠甜的。陳露記不起什麼時候加過這個花落無聲,她在QQ上是和很多陌生男人聊天,有時候還要果 聊,但她實在記不起有這麼個人,這個花落無聲仿佛自己突然冒出來一般。算了,管他是誰呢,聊聊解悶唄。

點開詳細的資料,上面寫著︰這家伙很懶,只留下一只眼楮。

這是什麼鬼資料?該不會是個變態吧?陳露撇撇嘴。

花落無聲的頭像又跳動了︰你的秀發真好看。

陳露不禁模了模自己長長的栗色的燙著大卷的頭發,心中納悶,奇怪,他怎麼知道?真是有趣。

花落無聲又說︰我知道你,你卻不知道我。

就好像在回答陳露心中所想的問題一樣。

陳露沒有多想,問他︰你是誰?你在哪里?怎麼知道我的?

等了半天,花落無聲只發過來幾個字︰我就在你後面。

看完這幾個字,陳露不由得感覺背後涌起一絲涼意。她迅速回過頭,身後並沒有人,遠處幾個公司的同事在交談,一切平靜正常。

花落無聲又在跳動了︰不用回頭看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陳露生氣了,這是誰在搞惡作劇,她想了想,從腦海里出現一個人,難道會是他?那個大月復便便的胖子老李?老李並不老,只是長得太著急了,同事們都叫他老李。老李一直都在暗戀陳露,可陳露這樣漂亮又傲氣的女孩怎麼會看中這樣一個肥胖又其貌不揚的男人,即使他家再有錢也不行。老李那肉乎乎的臉,憨厚敦實的神態開始在她腦海中盤旋了,她偷偷看了看老李的位置,老李正專心地盯著電腦,腦門錚亮,四方形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使他那本來就不小的鼻子顯得更大了。

會是他嗎?正在想著,花落無聲又開始跳動︰我們見面好嗎?

陳露想了想,打過去兩個字︰同意。

也許可以接觸一下,試試看,簡直是美女和野獸嘛。陳露不禁想。

兩個小時後,夕陽的余輝漸漸暗淡下來,城市的夜晚被籠罩在一片片霓虹的曖昧之中。

陳露月兌下職業裝,換上一身碎花長裙,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蓬松的栗色長發被風一吹,又颯又美。

陳露踏著白色的尖頭高跟皮鞋,「噠噠噠」來到約定地點——廣場花園。

在一棵碩大的槐樹下,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向她招手,他說︰「你好,我是花落無聲。」

陳露很意外地走過去,原來不是老李。這是個二十來歲的男人,很是英俊,只是皮膚白得嚇人,臉上的稜角堅毅而明顯,像明星一樣帥。

他說︰「你真的好漂亮。」說完他笑了,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陳露也笑了,笑得溫柔嫵媚,她說︰「沒想到今晚會邂逅一個大帥哥,真是驚喜。」

「是嗎?」男人溫柔地說。

陳露點點頭,她望了一眼這個男人,羞澀地低下頭,這樣英俊的男人就像她這樣漂亮的女人一樣鳳毛麟角,而他們竟然相遇了,難道真的有緣分?陳露對他一見鐘情,這個男人不但酷而且冷,還給你一點說不出的感覺,大約是殺氣吧。

晚風吹著槐樹輕輕作響,她突然覺得有點糊涂,對于這個廣場,陳露是非常熟悉的,因為平日里她經常和閨蜜來這里散步。可是她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里有棵這麼碩大的槐樹呢?環顧四周,人來人往,這里並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她提議︰「找個地方坐坐吧。」

「好啊,我正想說呢,走吧。」男人說。

陳露發現這個男人並沒有車,他說他是打的來的,陳露有些失望,她是個很實際的女孩子,並不是戀愛腦,要不然她也不會想接受老李。

先談談看吧,慢慢打探他的家庭情況,如果很窮的話,和他睡幾覺也是不虧的,他那麼帥。陳露想。

這時,男人笑了一聲,那笑怪怪的。

陳露嚇了一跳,仿佛內心齷齪的想法被他看透了一般,她不滿地說︰「你笑什麼?」

男人說︰「沒什麼啊,和你個大美女約會,我心情好,忍不住就笑了。」

這時他們正走在去往三藍酒吧的小路上,三藍酒吧不遠,還有半個路口。

酒吧里,藍色的燈光,藍色的酒精,以及藍色的音樂。

「我叫陳露。」

「我叫鄭浩。」

陳露和鄭浩面對面坐著,隨意交談。他健談而機智,言語中的幽默逗得陳露咯咯笑,和這樣的男人聊天無疑是很愉快的。

陳露漸漸覺得這個男人還不錯,他有學識,情商高,也許有不錯的未來,也許她應該很重視這次約會,也許她應該帶他認識自己的朋友、閨蜜。閨蜜是個戀愛腦,她能想象到閨蜜見到鄭浩時那花痴的樣子,以及對她的羨慕。

接下來的交談有了親密的味道。他們開始談自己的生活,談工作的快樂,談自己的家人。

鄭浩說︰「我的父母去世很久了,有時候我總覺得應該為父親做些什麼,把他失去的一些東西還給他。」

陳露突然問︰「你多大啦?」她有點擔心對方比她小,她可接受不了姐弟戀。

鄭浩說︰「我45年生的,到今年快八十了。」

「討厭!」陳露撅著嘴嗔怒,說,「正經點。」

「和你一樣,24歲,不過我是一月生人,生日夠大了吧?一定比你大,不用擔心。」鄭浩說。

陳露點點頭,這下放心了,說︰「確實比我大,我是7月生日。」

鄭浩笑了笑,抓起桌上的杯子又放下,說︰「你真是小孩脾氣。」

陳露突然發覺這個鄭浩整個晚上什麼東西也沒喝。

三藍酒吧的音樂婉轉悠揚,總是讓人忍不住訴說。

陳露講起自己家里新買的房子要裝修,實際她是旁敲側擊鄭浩有沒有房子,不料,鄭浩說︰「我家有一套很老的房子,就要拆遷了,說實話,我真舍不得,那是我父親的,里面有我對父親的念想,我還有很多事要做,真是遺憾。」

拆遷?陳露激動極了,仿佛是她家要拆遷似的。她一把攥住鄭浩的手,想寬慰一下他難過的思念之情,但她馬上縮了回來,鄭浩的手冰涼發僵,就像一塊冰箱里的凍肉,而且她還發現,他的手背上有塊指甲蓋大小的褐斑。

「這間酒吧真是,冷氣開這麼大,想凍死人啊?」為了掩蓋尷尬,陳露環顧著酒吧抱怨。

也許是陳露膽子太大了,面對她的進攻,鄭浩也尷尬得不行,輕輕咳了一下,低下頭。

陳露又盯了盯鄭浩手上那塊褐色的斑,她沒有問那是什麼,因為那是不禮貌的行為。」回去嗎?「鄭浩說。

陳露抬起頭,兩人的眼楮正好撞在一起,那里面有,有激情,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

陳露羞澀地點點頭。

出租車停在南坪85號前的大槐樹下。下了車,他們挽著手走上了長長的幽暗的樓梯,一直走進了那套陰森森的203室、、、、、、

三藍酒吧里的收銀員小崔一向是個很少出錯的細心女孩,可是在凌晨下班查賬的時候,赫然發現一張燒給死人用的紙錢。

奇怪的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清晨,晨練的人們驚恐地發現,有一具女尸被吊在南坪85號前的大槐樹上。

市偵探大隊在接到南坪派出所的報案後,立即派人趕往現場。

李穎還沒有睡醒就被電話吵醒,她是個去年剛從警校畢業的年輕女警官,留著干練的短發,她有很積極的工作態度,接到這個刑偵隊的電話後,馬上去工作地點報道。

還沒有下車,遠遠地就看見大槐樹下圍著很多人,人們議論紛紛,幾個南坪派出所的同志正在維持秩序。一具女尸被一根肉色的長絲襪吊在離地三四米的槐樹枝干上,隨著風輕輕地搖晃,情形相當可怖。

女尸身著碎花長裙,一只左眼被人生生地剜去,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從女尸圓瞪的右眼和大張的嘴來看,這個女孩臨死前一定受過巨大的驚嚇。

李穎覺得有點惡心,雖然尸體她見過不少,可是這麼詭異的場景她還是第一次見,就連老刑警們都覺得可怕和不可思議。

很奇怪,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尸體被吊到這麼高的距離,大槐樹上卻沒有留下任何攀爬的痕跡,地上也沒有腳印和梯子的印跡,難道尸體是自己跳上去的?

驗尸報告和死者的身份很快就調查完畢了,死者名叫陳露,女,24歲,某公司職員,參加工作半年,職業記錄良好,沒有任何犯罪記錄。

驗尸報告證明死者在生前被薄銳的利器剜去左眼的,而身體其余部分並沒有受到傷害,也沒有發生過性行為。死因是由于受到突然的刺激後引起腎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使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導致突然死亡。用句通俗的話說,就是被活活嚇死的。

有圍觀群眾反映南坪85號的203室是鬼宅,這個女人就是被鬼害死的。刑警們當然不會相信,但處于謹慎考慮,他們還是找到了師範學院的房管處要來了鑰匙,打開了203室的門。

203室還是和過去一樣,空空蕩蕩,地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牆上的白灰因為時間的久遠變得斑駁不堪。

刑警們驚奇地發現,在地上灰塵中明顯有一個女性高跟鞋的腳印在向里延伸,一直走到房間的中央,然後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說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曾經走進這個房子,可是走到房間的中央時,她的雙腳卻突然離開了地面,一下子什麼痕跡也沒有了。

這樣的怪事令刑警們大惑不解,房間地面到處都布滿了灰塵,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會留下清晰的足跡,這個穿高跟鞋的女人難道飛起來了?

對高跟鞋的研究結果更是令人驚異,這個腳印與樓外槐樹上掛著的獨眼女尸的腳印完全吻合,可以斷定,這個腳印就是陳露生前留下的。

203室的窗戶沒有開啟的痕跡,幾十年的灰塵堆在窗角,大約窗戶早就打不開了,周圍的住戶均表示昨晚沒有听到任何古怪的聲音,也沒人看到過任何異常的現象。

被調來的警犬也沒有聞到任何奇怪氣味。

一切情形都古怪詭異,沒有人能解釋那個叫陳露的女人是怎麼從房子里自己飛到樓外的槐樹上的,剜去她左眼的薄型銳利工具更符合的竟然是人的指甲!而她,又是被什麼嚇死的呢?

在回警局的路上,刑警老楊模著他的光額頭對大伙說︰」真他女乃女乃的奇怪,你們大家想想,那間很久沒人住的203室里怎麼沒有一個蜘蛛網?「

這個問題問得一車人不寒而栗。

有的事情,不能細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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