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恐怖胡同

作者︰飄來飄去的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凡是在農村長大的都不會對胡同陌生吧?它如同城市的小巷,狹窄、幽深、彎曲,兩旁是高高低低的參差不齊的房屋。

小時候我的家就在幽深的胡同里。現在胡同幾乎不見了,取締它的是條條寬闊的柏油馬路。胡同的印象保留在心里只能成為遙遠的回憶。正因為遙遠,印象逐漸模糊,它的神秘感更加濃烈,其間還摻加著些許恐怖。我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源于小時候的經歷。

胡同,它白天看起來那麼嫻靜,可一到晚上就變得令人害怕。

那時,媽媽總在晚飯後帶我出去串門(串門就是去別人家聊天),我在去的時候都是高高興興的,可回家的時候卻膽戰心驚,因為每次回來都很晚,一想到要鑽進那幽深的胡同里去,我的心就打起了鼓。我攥住媽媽的衣角,催促她快點走。記憶里,媽媽總是那麼大膽,她不怕黑,不怕走夜路,連手電筒也不拿。每當我催促她,她就不耐煩地說︰「急什麼!走那麼快干嘛?」記憶里,媽媽的脾氣總是那麼差。她一大聲,我更害怕了,怕她驚動了周圍什麼可怕的、只有在黑夜才會出現的東西。

我們穿過條條胡同,又走進自家所在的那條。那個家是我們的老院,在我上初中後就搬離了,其他住戶也陸續搬離,舊房子被推倒,胡同也就消失了。記得老院在大約胡同中央的位置,那時多希望第一戶就是我家啊,那樣就不用走向胡同深處了。我倚著牆根與媽媽並排著走,好讓媽媽庇護著我,從胡同口到我家的距離並不是很長,但我卻覺得遙遠極了。直到來到家門口,我的恐懼才減輕了點兒。媽媽拿鑰匙開門,我便站在旁邊等待。鑰匙掛上有好幾個鑰匙,媽媽總是模不清大門上那個,連模帶試,差不多一分鐘過去了。這一分鐘的時間里,我總是東張西望,越害怕就越忍不住到處去看,當然什麼也看不到,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偶爾會有朦朧的月光。我總是玄想角落藏著什麼東西,有時我會把它想象成聊齋里的鬼狐,有時想象成恐怖書籍封面上駭人的圖畫,有時想象成老人給我講的民間故事中微笑的美女蛇,還有很多很多。幻想不會成為現實,我一切都好像是庸人自擾。然而,總有例外的時候,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晚——

那晚,媽媽帶我去三女乃女乃家串門,她們一直聊一直聊,都十點了,媽媽仍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很困,連催了好幾遍,媽媽才打算離開。出門後,看到是個有月亮的夜晚,滿月,照得地上霜一樣白,星星倒不多。

「你這孩子,我說會兒話,你就催個沒完。」媽媽生氣地說。其實她說了3個小時了。

我不理她,挽著她的胳膊默默地走。

鄉村的夜永遠那麼寂寥,路上除了我們再沒別人,如果有,我也不至于那麼害怕。

媽媽看了一眼天空,大概她也發覺今晚亮得出奇,所以想看一眼月亮吧。

「哎,」媽媽突然拿胳膊肘戳了我一下。

「啥?」我狐疑道,更害怕了,她那一聲「哎」鬼鬼祟祟的,我預感她要告訴我什麼可怕的事。

「你看到月亮旁邊那顆星星了嗎?最近的那顆。」媽媽又望向天空,指引我去看。

「嗯,看到了。」我抬著頭說。果然有一顆星星離月亮很近,在圍繞在月亮的巨大光圈內。

「你知道嗎?每當一顆星離月亮特別近時,民間就出冤死鬼。」媽媽說。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本來我就害怕,她這麼一說更不得了了。

「嚇死人了,這是迷信啊。」我說,抓得媽媽更緊了。

「誰知道呢,從老輩就這麼說。」媽媽說。

我們走進了胡同,就快要到家了。胡同一半是月光,一半是陰影,我貼著有月光的那邊走,甚至屏住了呼吸。

媽媽一如既往地找鑰匙,開門,我們「平安」進了大門,但我的恐懼並不會因為進了院子而消失,這個時候的我還是膽戰心驚,在媽媽閂門的時候,我會轉過頭往院子里瞧,我家的院子很大,靠近院門的是拴驢的木樁,驢白天在這兒休息,天黑前牽近棚里,此刻應該睡著了吧。那天不知怎麼回事,我一個勁兒往木樁那兒瞧,由于院子里栽了棗樹,劈天蓋地地茂密,因此遮擋了些許月光,院里要比外面暗些,整個灰蒙蒙的。我瞅著木樁處,突然看見緊挨著木樁出現了一個人影,不是很清晰,半透明狀,我的心「咯 」一下,隨之突突加速跳,我眨了下眼,那個半透明人影色調已經很濃厚了,呈暗棕色,我看得也更清楚,從我這個方位看,是他的側面,他好像穿著一件長到膝蓋以下的雨衣,我是從他尖尖的帽頂作出判斷的,他低著頭,一動不動站在木樁旁,看不出是男是女。我嚇得趕緊別過頭,等我再去看時,已經不見了。整個過程只有十幾秒而已。至今,我不知道那是幻覺還是真實。

從此,我不再跟隨媽媽串門,晚上就待在家看書。我也不希望媽媽出去,每次她鎖上門,重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我就忍不住對她擔心,想像她一個人走在夜里多麼孤獨。黑暗總使我覺得她離我很遙遠,她去串門,但卻像去遙遠的天邊。其實現在想想,之所以有那種感覺,是出于我對廣袤黑夜的一種敬畏和未知吧。

我逃避了黑夜,但白天也不消停,還是在胡同——

那是小學二年級暑假中的一個中午,天氣炎熱,知了在樹上拼命地叫,爸爸媽媽在午休,我在桌子上畫畫。這里提到了我爸爸,我爸爸在春夏秋季務農,冬天出遠門做小買賣。上個故事中,沒提到我爸爸,那是他出遠門做買賣去了。

我畫著畫著,突然听到外面一陣「邦邦邦」的敲梆子的聲音,是賣豆腐的來了。在農村,走街串巷賣豆腐需要敲梆子,這是專門屬于豆腐的聲音。

我思量,現在是人們午休的時間,大家都睡著,誰會出來買豆腐?這個人真不會做買賣,他應該傍晚來才合適。

我突然想吃豆腐,看到爸媽睡得正香,我便放下畫筆,從自己的小錢罐里拿了一塊錢走出去。那時候基本都是用糧食換豆腐,當然也可以用錢買。我跑出家門,看到一個身穿白袍、長頭發的女人推車子走在胡同里,正向北走去,一邊走一邊敲梆子。她的穿著打扮很奇怪,從沒見過哪個村民這樣穿衣服,而且,她們的頭發都是扎起來的。她推的車子是個破舊的自行車,自行車後座綁著個木板,木板上就是豆腐,用一塊麻布蓋著。這時的村子像午夜那樣寂靜,梆子聲非常清晰。

「買豆腐。」我邊喊邊向她跑去。

那女人听到我的聲音停了下來,支好了車子,但她始終未回頭,就站在那里靜靜等我過去。

「買三塊。」我站在她背後的豆腐旁。

她依然不回頭,而是往後退,我不明白她何意,趕緊閃到一邊,因為她馬上就踩到我的腳了。

她直退到剛才我站的地方,然後開始割豆腐,我此刻站的位置還是看不見她的臉,我想她大概臉上有麻子吧。

稱好了豆腐,裝進袋子里,手伸到背後遞給我,我接過來,看見她豆腐一樣白的手,細細長長的,指甲還染成了紅色。

「這人長得真白。」我心里想。

她的手沒有縮回去,我知道她在等著我給她錢,我突然想看看她長什麼樣子,于是,跑到她面前,把錢舉到她臉前,說︰「給你錢。」

我看到她了,我的眼瞬間瞪大,驚駭得望著她,那哪是臉啊,分明一塊白白的方方正正的豆腐!

我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炕上了。

那個人,或者說豆腐更合適,她沒有害我,我再沒見過她。我始終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來自哪里。我甚至懷疑那個中午我是不是做夢,可我媽媽說在胡同里發現躺著的我。我想,可能是我夢游,去了一個未知的世界吧,然後在現實世界里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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