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畸形的心(十三)

作者︰飄來飄去的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一夜風緊,到了清晨,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農活要擱置一天了。

村民們閑在家里,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史紅烈沒有出去湊酒局和牌局,他覺得自己沒臉出去,鄉親們一定早就知道他成了活王八,戴了綠帽子,還不止一頂吧?而他,被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地過了快半輩子,以後在這個村子里算是無顏面見人了,現在他走在街上,覺得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他們的話語,表情,一舉一動都鬼鬼祟祟藏著另一層意思。他只好躲在家里,喝著悶酒。

史前去了達子家玩,達子家里亂哄哄聚集了好幾個同齡的小伙子,他們打了將近一天的牌,吵得房頂都快飛了,達子的爸媽不勝其煩,卻不好說什麼,自己兒子人緣好,總不能拆他的台吧?于是躲出去清淨了。下午,這幫小伙子打累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有片嗎?達子說有,老帶勁了,看嗎?小伙子們異口同聲地回答,看!碟片叫《****》、、、、、、

當影片結束,片尾歌響起的時候,一個叫如雷的男孩說︰「他媽的,這女的真行,給老公帶了這麼多綠帽,現實中,這種女人也不少啊,比如咱村的那誰誰誰、、、、、、」其他男孩,除了史前和達子,都流露出心領神會的神情,偷偷相視,憋著笑,又偷偷看向史前。一個男孩直沖如雷眨眼楮。達子知道他說的是桃花女人,史前當然也明白,這麼些年,桃花女人的事他也有所耳聞,而且爸爸出門做生意的日子里,桃花女人經常串門到下半夜。史前曾經提醒過史紅烈,他說︰「爸爸,人家都說她不老實。」可是,史紅烈不信,他說︰「休听別人胡說,她不過打扮地花俏了點兒,那些老娘們兒都編排她。」

史前恨透了桃花女人,雖然自己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但在外人眼里,他們還是一家人,自然會連累他受異樣的眼光。

「你們別看我,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是仇人。」史前說。那幫小子果真老實了,引向了別的話題。如雷虛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說︰「看我,什麼破嘴。」

如雷是「大廣播」的兒子,完美地繼承了她媽大嘴巴的特殊基因。

小伙子們天黑之前散了。史前回到家,進了北屋,反正桃花女人不在家,他可以隨便進。爸爸正躺在炕上睡覺,呼嚕聲響徹整棟房子,酒氣臭屁燻滿了屋子。史文予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她把音量調得非常微小,可能怕驚動了爸爸。電視上正播放電視連戲劇《天龍八部》,史前也非常喜歡這部劇,因為它是根據金庸的小說改編的,他是個金庸迷,並且,這部電視劇的背景音樂非常棒,他在朋友家看過,現在桃花女人不在家,他也可以看看家里的電視了,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還別說,他還是第一次坐在北屋的沙發上,還是第一次看家里的電視呢。史文予見史前來了,松了口氣,史前問,你緊張什麼?史文予指指里屋,小聲說,爸爸,我覺得他精神有點兒不正常了,他老是怪怪地瞅我,看得我心里發毛。史前說你別瞎想,爸爸心情不好而已。其實,他也覺得爸爸變了。

兄妹兩個也懶得做飯,一人泡了包方便面,邊看電視邊吃,電視劇演到10點鐘結束。史文予說︰「關上吧,這個點兒,要播放恐怖片了。」史前說︰「我愛看恐怖片,你去睡吧,我看看。」

恐怖片果真很恐怖,當那長著長指甲的鬼手從鏡子里伸出來點蠟燭時,還真嚇了史前一跳。那是主角在玩一個削隻果的游戲,半夜對著鏡子削隻果,如果銷斷了皮,就能從鏡子里看到鬼,主角真看到鬼了!

影片結束後,出于好奇,史前突然想玩這個游戲,踫巧,這時候也半夜了,于是,他回到自己屋里,學著電影主角的樣子,把鏡子放在桌上支好,拿了隻果和水果刀,端坐在鏡子前,這時候鏡子里還是他的影子。史前忘了他削隻果的技術實在太差,才削了兩圈,皮就斷了,史前抬起頭看鏡子,漸漸地,他瞪大了眼楮,鏡子里果真發生了變化,先是他的影子消失,接著一個女人出現在里面,那女人一頭燙發披在肩上,看領子的樣式,穿的好像是旗袍,黑色的旗袍,一開始,女人是背對著他的,史前覺得這個背影似曾相識。女人慢慢轉過身,沖史前笑了,史前差點驚叫出聲,桃花女人,鏡子里的女人是桃花女人。桃花女人正在吃桃子,她的頭發是亂的,臉色慘白,幾屢發絲擋在臉前。她一口一口地咬著桃子,咬過的地方殷紅一片,她一口一口地咬著桃子,眼楮陰惻惻地看著他。她突然停止了吃桃子,不知怎麼一口一口地往外吐,嚼碎的桃肉被一口口吐出來,最後吐淨了,吐出一個黑紅黑紅的東西,那是舌頭、、、、、、

史前終于忍不住驚叫一聲,打翻了鏡子,鏡子跌落在地上,碎了。史前坐到床上,警惕地看著那一地碎片。她不是回娘家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鏡子里?失常的爸爸,半夜的磨刀聲,奇怪的門栓聲,一一浮現在史前腦海里,這個家出事了,她,也許死了,她,也許是一切不正常情況的誘發者。不過,史前很快冷靜下來,她要是真死了就好了!他邪惡地想。

第二天,天氣轉晴,經過一上午的暴曬,已不見昨天雨的痕跡,村民們紛紛下地干活了。史紅烈一直睡到中午,醒來後也不梳洗,胡亂地吃了幾口飯下地了,史前忙忙地跟上。

由于爸爸的失常,活的進度很慢,栽有桃樹的那塊地還沒有完成,史前來到那棵桃樹下,圍著轉了一圈,又抬頭看著樹頂,桃子熟了,又白又紅,因沒人采摘,熟過了的就掉了在地上,可能夜里被田鼠啃過,半半拉拉的。史前不稀罕吃,凡是桃花女人喜歡的東西他都討厭;史紅烈沒心情吃,這已不是愛情樹,是仇人樹;史文予不喜歡吃,她對毛毛過敏。眼看,這一樹桃子要爛掉了。史前盯著地上那些半半拉拉的桃子,突然想,這到底是田鼠啃的,還是桃花女人啃得?

「你在干什麼?」

史紅烈的聲音從背後陰沉沉地響起。

史前嚇了一跳,急忙回過頭,說︰「爸,桃子該摘了,要爛掉了。」

史紅烈莫名其妙地說︰「早就爛掉了。」

史前琢磨著爸爸的話,似乎懂了其中的意思,桃花女人的真實面目爸爸已經知道了吧,所以他失常,他發瘋,他,殺了她,所以,他才能從鏡子里看到她,哼!你出現在鏡子里又怎樣,想讓我為你沉冤昭雪嗎?笑話!你該死,你不冤,不僅爸爸要殺你,我夢中已殺你多次了,我不僅想殺你,還想殺你女兒,可是,我竟下不了手,我發現我愛上她了,這是多麼諷刺又可悲啊!

「爸爸,無論遇上什麼事,你都要堅強,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我永遠都支持你的,在你不開心的時候,不要忘了還有我。」史前說。

史紅烈沒有說話,在他轉身的時候,史前仿佛听見他在啜泣。

就這樣,史前的一句話救了史紅烈,他,又恢復了正常。

兩天後的一個中午,一陣急促的警笛聲打破了寧靜的鄉村,史紅烈和史前正在家里吃午飯,沒了桃花女人,他們得自己做飯了,史文予不知到哪里去了,她的自行車也不在,可能騎著自行車出去玩了。史紅烈一听到警笛聲,筷子掉在了地上,史前假裝沒看見,他邊往外走邊說︰「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警笛聲越來越清晰,警車明顯朝這個方向駛來。史前走出大門,恰好看見警車從門前駛過去了。他跟著警車行駛的方向走,鄰居們也都出來了,都去看熱鬧,唯有史紅烈沒有出來。村民們看到警車停在了史佩佩家門口,不一會兒,史佩佩被押出了家門,她戴著手銬,上了警車。史前喊了一聲佩佩姐,史佩佩回過了頭,沖史前笑了,那是她曾經的模樣,那是她正常的樣子,她說,史前,姐姐走了,這回,永遠地走了。

一周後,史佩佩被槍斃,因為她殺了她的瘋子男人,大卸八塊,就埋在那片玫瑰花底下。那麼怎麼被發現的呢?這源于一條狗。

那天下了毛毛細雨,但雨量太少,雨水沒有浸潤到地皮以下。玫瑰花需要水分,它們在幾盡干裂的土壤里奄奄一息,史佩佩擰開自來水龍頭,接了根管子,自己灌溉。看著復蘇的玫瑰花,史佩佩露出了欣慰的笑。這片小小的玫瑰園代表著兩個世界,以地皮為分界線,下面是死亡,上面是希望,殘破的尸體喂養著未來的愛情。

這片神秘的園子原本可以永遠神秘下去,但秘密被一只爪子掀開了。村子里有許多散養的土狗,它們白天玩耍,晚上就回各自主人家,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不知誰家的一只黃狗子東嗅嗅,西嗅嗅,嗅到史佩佩家來了,一開始只在垃圾筐里扒拉,沒有找到滿意的食物就鑽到了玫瑰園里,它的鼻子拱來拱去,看起來非常用心,似乎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味道,突然,它拿爪子刨起土來,由于剛澆水不久,土壤非常松軟,黃狗幾下就刨出一個圓圓的東西來,由于混合著泥土,看不清是什麼,黃狗把它叼在嘴里,一路小跑著回了家。這時史佩佩在屋里洗頭發,沒看見院子里發生的一切。

黃狗一直跑到村子西南角上,跑進了兩扇開著的黑門里,這是王屠戶的家,王屠戶正和家人在葡萄架下吃飯,狗子一回來他就聞到了一股臭味,「咳!叼的什麼?你去茅坑里撿東西吃了!」王屠戶沖黃狗說。黃狗跑到窩里,把嘴里的東西放下了,窩里的三只小女乃狗立刻圍了上來,王屠戶的兒子捂著鼻子上前看個究竟,他站在狗窩前往里探,突然放聲大叫起來。狗子叼的那個圓圓的東西,是顆人的頭顱。

王屠戶慌慌地報了警,警察牽著警犬來了,警犬嗅嗅頭顱,然後追蹤到了史佩佩家,尸體的味道從松軟的土壤里細細散發出來,在人的嗅覺範圍之外,但嗅覺靈敏的狗子們卻輕而易舉地發現了它的存在。

警車拉響警笛跟來了、、、、、、史佩佩就這樣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史文予回到家,一臉焦急地問史紅烈︰「爸,我去姥姥家了,姥爺說她兩天前跟你回來,她人呢?」

史紅烈抬起眼皮看著她,眼神殺氣騰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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