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接著一杯,每當盧格安的酒杯一空,伊蕾亞就會給他滿上。
轉眼間,十幾杯高度數伏特加下肚。
哪怕盧格安從小在酒廠里長大,也架不住這種喝法,很快便醉意上頭,雙頰酡紅。
「伊……伊蕾亞,不能在喝下去了。」
經常喝酒的盧格安清楚,他已經在失去理智的邊緣,在喝下去,恐怕就喪失思考能力了。
伊蕾亞看著差不多了,終于不再往酒杯里倒酒。
「我說伊蕾亞,酒我也喝了,你總該給我個解釋了吧?」
「哦?難道智慧如妖的海因里希先生真的不知道嗎?」
「我知道個屁!」盧格安沒好氣地橫了伊蕾亞一眼,強忍著眩暈和嘔吐感,用力按著有些發漲的太陽穴。
盧格安語氣不善。莫名奇妙被灌了一大瓶酒,結果到最後卻什麼都沒得到,這任誰心情都不會太美妙;再加上酒精的發酵,讓盧格安忍不出嘶吼道︰「MD,你不說出來,我tm哪知道我錯了?」
伊蕾亞臉色又冷了幾分,只見她輕哼一聲,拎起包便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包間中,希爾伯特教授和其他學生面面相覷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麼矛盾。
隨著伊蕾亞摔門離去,盧格安獨自坐在吧台上,沉默許久,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酒這種東西是真的不能多喝,喝多了容易亂性!
無論伊蕾亞多麼不講理,他也不應該如此粗魯的對一位女士這麼說話。
就在這時,一個來自英國的女生小聲焦急道︰「海因里希先生,你趕緊追出去啊。」
追出去?
盧格安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周圍注視著自己的學生們。
「海因里希,趕緊追去!」希爾伯特板著張臉,語氣不善地說道︰「別給德國男人丟臉!」
啊?哦,對,我應該追出去。
逐漸緩過神來的盧格安,踉踉蹌蹌地穿過舞池,隨便從帽架上拿了一頂帽子,便跑出門去。
等到盧格安也走後,剩下的學生們面面相覷,他們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意大利小伙來到剛才提醒盧格安的英國女孩面前,小聲問道︰「請問,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听到這個問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就連希爾伯特也不例外。
英國女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
「我只是感覺亨莉葉塔小姐走的時候,好像並不十分生氣的樣子。」
「啊?」一個美國小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那還叫不生氣?那女人的眼神能凍死個人!難道說這就是俄羅斯女人的正常情緒?」
英國女孩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我猜你一定沒有女朋友吧?」
「這……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你不懂女人。」
「……」
******
踉蹌跑出夜總會的盧格安,用僅剩的理智,勉強辨認了一下方向後,便朝著伊蕾亞旅館的方向追了過去。
其實盧格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追出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追出來能做什麼。
他只是單純的感覺,如果不追出來,恐怕會發生什麼讓他後悔一生的事情。
哥廷根市的街道上,一個醉漢七扭八歪地向前奔跑著。
他好像有什麼急事一般,即使西裝的領子被路旁的鐵絲劃破了也不在乎,只顧向前奔跑著。
最終,在萊納河上方的鐵橋上,盧格安終于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
「伊蕾亞!」
這一吼,盧格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而橋上的女孩也終于停下腳步。
伊蕾亞轉過身,柔和的月光和萊納河的波光粼粼,將女孩的側臉照亮,一道晶瑩從她臉頰滑落。
河畔的風不小,這讓盧格安本就不清醒的大腦更加混沌,但他還是堅守著最後的理智,走到伊蕾亞面前。
伊蕾亞抿著嘴唇,看著盧格安西裝上大大小小的劃口,心里忽然一疼。
「你追過來干嘛……」
「不知道。」盧格安搖搖頭,看著女孩因風而起的鉑金色長發,傻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啊,伊蕾亞。」
伊蕾亞抿著嘴唇,眼前被水霧充滿,淚水從眼眶中橫貫而出。
「你追過來干嘛啊!」
伊蕾亞沙啞著聲音,聲嘶力竭地質問道。
她將手提包扔到地上,一下子沖到盧格安面前,腦門抵在盧格安的肩膀,左手則不斷用力錘著盧格安的胸膛。
「你追過來干嘛啊……」
感受著自己肩頭的濕熱,盧格安搖搖頭,伸手抓住了伊蕾亞的左手。不顧女孩的反抗,一把將女孩攬在懷里,緊緊抱住。
盧格安低下頭,在伊蕾亞耳邊有氣無力地說道︰「伊蕾亞,我其實並不聰明,也不會說話,但是我愛你……我愛你啊,伊蕾亞……」
此時,酒精將盧格安僅剩的理智完全消磨殆盡,讓他毫無顧忌地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盧格安突如其來的告白,直接瓦解了伊蕾亞的反抗。
伊蕾亞閉上眼楮,完全放任盧格安死死抱著自己,淚水從她眼框洶涌而出。
不一樣的是,剛才的淚水是咸的,現在卻是甜的……
「盧格安。」
「嗯?」
「你知不知道,你追過來代表著什麼?」
「不知道……」
伊蕾亞一扭身,從盧格安懷里鑽出來,伸手擦了擦臉頰的淚水。好像放下什麼心事般,女孩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好……」
這一路上,盧格安的腳步愈加虛浮,到最後,甚至連腿都站不穩了。
喝了那麼多酒,再加上河風一吹,就算是鐵人來了也頂不住!
在伊蕾亞的攙扶下,兩人最終來到伊蕾亞的旅館。
房門前,盧格安靠著門框,看著女孩旋轉門鎖,打開房門。
「伊蕾亞,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對吧?」
伊蕾亞搖搖頭,打開房門,卻沒有進去,而是轉身看著盧格安,眼楮中似水的柔情足以將南極融化。
「盧格安,我也愛你。」
說罷,還沒等盧格安反應過來,伊蕾亞直接上前雙手勾住盧格安的脖子,微微踮起腳尖。
「唔~~~」
盧格安睜大眼楮,感受著伊蕾亞溫潤的一吻,醉意瞬間清醒大半。
兩人腳步交錯,如華爾茲般旋轉,繞進房間。
房門緩緩關閉,將一池戲水鸞鳳之春景關在屋內……
******
翌日一早,哥廷根火車站內。
伊蕾亞拎著行李箱,看著遠方的列車緩慢進入月台,悵然地嘆了口氣。
「真的不用等他嗎?」
熟悉的聲音從伊蕾亞身後響起,伊蕾亞轉頭看去,只見希爾伯特依舊帶著那頂粉色的女士漁夫帽,滿臉復雜地看著她。
伊蕾亞笑著搖搖頭。
「徒增傷感罷了。」
希爾伯特看著伊蕾亞身上明顯大一號的黑色西服,上面還有大小不一的劃口,面露恍然。
「海因里希先生雖然聰明,但他終究只是一個18歲的年輕人。」
「我知道。」伊蕾亞點點頭,雙手抱住身上寬大的西裝,好像想到了什麼,甜甜一笑,眼神中滿是幸福的顏色。
「所以我才會不辭而別。」
列車緩緩駛入車站,伊蕾亞緊了緊領口,沖希爾伯特微微欠身︰「感謝您這短時間的關照,希爾伯特教授。「
希爾伯特無所謂地擺擺手,接著有些不甘心地問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留在德國嗎?」
「不了。」伊蕾亞搖搖頭,明亮的眼楮黯淡下來︰「歐洲不會歡迎布爾什維克的。」
「也是。」希爾伯特深感惋惜地搖搖頭。
伊蕾亞是有自己信仰的人,但她的信仰卻和西方格格不入,勉強呆在德國只會生出悲劇。
希爾伯特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也不在挽留。
「亨莉葉塔小姐,以後如果閑來無事,可以隨時來德國。」
「會的。」伊蕾亞笑著點點頭,接著便頭也不回地登上通往莫斯科的列車……
******
與此同時,女孩之前在哥廷根租住的酒館內,盧格安緩緩在床上醒來。
因宿醉而口干舌燥的盧格安,坐起身子,看著周圍陌生的臥室,大腦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看到潔白床單上那一抹鮮艷的紅色時,這才瞬間清醒過來!
「伊蕾亞?」
盧格安輕聲呼喚道,卻沒有任何回應,房間里詭異的安靜讓盧格安慌亂起來。
「伊蕾亞?」
盧格安趕緊跳下床,隨便在腰間圍上一個床單後,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開始四處尋找起來。
但尋找半天,無論是臥室,廚房,還是衛生間里都沒有發現女孩的身影。
最終,盧格安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紙信件,打開一看,果然是伊蕾亞的字跡!
親愛的盧爾尼雪夫斯基先生︰
有一點我之前沒有告訴你,猥褻婦女在蘇聯是要挨槍子的。我是蘇聯公民,即使在德國地界,也受蘇聯政府保護。
所以以後在模俄國女人的腿之前,一定要提前做好被槍斃的準備。
望謹記。
愛你的——伊蕾亞‧亨莉葉塔
信件下面,則是一條被某人扯壞的黑色尼龍絲襪。
盧格安握著信件的手微微顫抖。雖然伊蕾亞在信中沒有半點傷感的句子,但是莫大的悲傷還是瞬間襲上盧格安心頭。
聰明如他,怎會想不到伊蕾亞的不辭而別?
「該死的酒精!」盧格安一拍腦門,神色懊惱。他又低頭看看那條絲襪,長嘆一口氣︰「伊蕾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