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5月1日,血色的煙霧籠罩在慕尼黑上空,久久不得消散。
戰火紛飛,硝煙彌天。
一戰的陰影依舊籠罩在這個國家。
戰爭的失敗,沒有摧毀德國人骨子的驕傲。
而這份多余的驕傲,就是未來德意志第三帝國的靈魂。
夜晚,盧格安站在窗邊,看著城市里星星點點的火光,陷入沉思。
從後來者的角度看,沒有人比盧格安更清楚德意志的病態所在,但是他卻無能為力。
穿越過來,做番大事業,阻止法西斯崛起,為人類減少苦難。
這個念頭盧格安也曾有過,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人類需要一場戰爭,遠在亞洲的祖國也需要一場戰爭。不把人類從輝煌的美夢中打醒,未來終將會迎來更大的災難。
而且,盧格安是個學物理的。
也只是個學物理的。
沒有半點政治思維和商業思維,就憑他還想去改變德國?
做夢都不敢這麼做!
盧格安點上一根煙,深吸一口、回頭看看依舊在床上昏迷的夏洛特,眼中的迷茫稍褪。
把自己照顧好,就已經是一件偉大的事情了…………
不是嗎?
夜晚,在零零星星的槍聲中轉眼而逝。
翌日,1919年5月2日,陰。
費舍大街平靜如常,人們尚在睡夢中,做著有關輝煌與和平的美夢。
217號二樓,夏洛特幽幽從床上醒來,只感覺自己的後脖頸一陣酸痛。
自己這是在哪里?
夏洛特坐在床上,迷茫地環視著這個陌生的房間,最終在旁邊的沙發上看到一個熟睡的男人。
盧格安?
噩夢般的記憶如泄閘洪水一般從心底涌出,夏洛特回憶起了那混亂的一天。
一片危機之中,應該是盧格安把自己打暈,帶到這里來的。
看著窗外平靜的城市,夏洛特突然焦急了起來。
米歇爾老師怎麼樣了?費舍爾呢?他不會有事吧?
心急如焚的夏洛特跳下床,但只感覺雙腿一陣無力,整個人跪坐在地上。
沙發上,盧格安被這陣響聲驚醒,下意識地模向腰間的手槍,看到只是夏洛特摔倒後,這才松一口氣。
「早安,夏洛特小姐。」
盧格安紳士地將夏洛特扶起來,為她拍拍裙邊的灰塵。
而夏洛特此時卻無暇顧及這種小事,她焦急地抓住盧格安的袖子,懇切地說道︰「盧格安,幫幫米歇爾夫人,求求你。」
看著夏洛特眼眶中充盈的淚水,盧格安嘆口氣。
他如何不知米歇爾對于夏洛特情同母女的關系,但想救米歇爾何其困難?
做為KPD核心成員之一,米歇爾將是國防軍第一序列的打擊目標,即使在戰爭中活下來,也不會有比死亡更好的結果。
但是面對苦苦哀求的夏洛特,盧格安終究沒有忍心說出實情。
似是看出了盧格安臉上的猶豫,夏洛特咬著嘴唇,好像下了某種大決心一般,目光炯炯地看著盧格安。
「如果你能幫我,我這個人就是你的。扔掉也好,殺掉也好,當你的地下情人也好,隨你的便。」
看著女孩眼神中的堅決,盧格安搖搖頭,伸手將夏洛特凌亂的棕發捋順。
「記得以前我對你說的嗎?我會幫助你。現在,夏洛特小姐更應該去洗漱一下,好好吃個早飯。」
「你同意了?」
盧格安點點頭︰「過早後我去試試看。」
听到盧格安肯定的回答,夏洛特如同打上一根強心劑,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那一瞬,如百花綻放,春風拂面,為這座冰冷的城市注入幾分溫暖。
「你是個好人,盧格安。」
「如果你真的認為我是個好人,就不要夸我是個好人。」
稍微放下心事的夏洛特白了盧格安一眼,小聲嘟囔道︰「怪人……」
在吃過了恩德爾夫人精心準備的早餐後,盧格安帶著夏洛特,驅車趕往巴伐利亞王宮。
經過昨日一天激烈的戰斗,此時慕尼黑塵埃已定。
在人數,裝備,經驗等巨大差距下,KPD敗的很干脆利落。
穿著德意志軍服的國防軍,列隊在城市里巡邏,尋找著KPD的殘存分子。
倒是沒有人來檢查盧格安的車輛,畢竟小轎車這種東西基本與KPD成員無緣。
盧格安駕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昔日的巴伐利亞王宮,如今的議會大樓前。
出示了自己的臨時軍*官證後,盧格安很輕松地進入議會大廈,找到杰尼斯。
「米歇爾?」
听聞了盧格安此次前來的目的時,杰尼斯皺了皺眉頭。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被MP-28打成了篩子。」
聞此噩耗,夏洛特只感覺眼前一黑,單薄瘦弱的身體一陣顫抖。
注意到夏洛特的不對勁,盧格安趕緊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不信邪地對杰尼斯問道︰「你確信嗎?」
「是的,我確信。」杰尼斯撇撇嘴︰「那個女人帶著一些頑固分子不肯投降,被沖鋒隊掃死了。如果你們動作夠快,現在去城外還能看見她的尸體。」
「那費舍爾呢?就是那個男孩。」
杰尼斯歪著頭想了想,不確信地說道︰「可能還活著吧,畢竟沒人會喪心病狂到對一個小男孩動手。」
盧格安這才松一口氣,認真地對杰尼斯請求道︰「你能幫我找找他嗎?」
杰尼斯看看盧格安,又看看半靠在盧格安懷里的棕發女孩,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然可以,我的弟弟。」
半個小時後,一行三人驅車來到Stadelheim監獄,此次俘虜的KPD成員,全部被關押在這里。
正當夏洛特想跟著兩人一起進去時,卻被杰尼斯伸手攔住了。
「這里女士禁止入內。相信我,小姑娘,這里面有一些你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夏洛特求助似的看向盧格安。
盧格安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選擇將夏洛特留在外面。
戰犯監獄嘛……
沒有人比曾在里面待過的盧格安更清楚,那是個什麼地方,確實不適合女士進入。
讓門口站崗的士兵幫忙照看夏洛特後,盧格安便跟著杰尼斯進入監獄。
通過名冊,兩人很快便找到了那個名字——費舍爾‧米歇爾。
鐵柵欄外,看著蜷縮在牢房角落的金發男孩,衣服破爛,身上到處都是傷痕。盧格安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曾經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最終落成這副樣子,這如何不讓人唏噓?
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憐憫。
杰尼斯冷漠地注視著柵欄內的男孩,伸手從懷中掏出手槍,快速拉動槍栓,子彈上膛,槍口瞄準著男孩的胸口。
還沒等他開槍,就被一旁的盧格安急忙制止。
「你要干什麼?!」
「當然是殺了他。」杰尼斯瞥了盧格安一眼,輕描淡寫地問道︰「怎麼,你還想留著他,等到未來給你戴一朵綠帽子嗎?」
盧格安一把搶過杰尼斯手中的槍,怒目圓睜,瞪著杰尼斯。
「就因為這個,你就想殺了他?」
「這就夠了。」
杰尼斯無所謂地聳聳肩,仿佛男孩的生命對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盧格安,如果你已經打定主意要娶外面那個女孩,就要保證她的純潔,海因里希家丟不起這個人!」
兩人的理念終究不同。
來自未來華夏的盧格安無法忍受這種草菅人命的行為,而土生土長的杰尼斯將尊嚴放在最首位。
即使兩人是關系最好的親兄弟,但終究是有思想上的鴻溝。
盧格安搖搖頭,放棄了與杰尼斯爭執,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我要帶著男孩走。」
「那不可能。」
杰尼斯沒有任何思考,直接否決這個提議︰「這個男孩是政治罪犯,沒有法院的批準,沒有人能把他帶走!」
「你我都知道,他走,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呵,那你就看錯我了,盧格安,我這個人最守規矩。」
兩人的眼楮互相對視著,視線在空氣中擦出火花,誰也不肯後退半步。
最終,杰尼斯嘆了口氣。
「這樣吧,我們各後退半步。我不殺他,但是他要留在這里。放心,他不是KPD主要成員,頂多也就是個無期徒刑,不會被處死。」
听著杰尼斯提出的折中方案,盧格安臉上表情一陣變化,一時拿不定主意。
或許是杰尼斯的強硬,也或許是自己的私心作怪,盧格安最終點頭同意下來。
在兩人走後,蜷縮在監牢角落的金發男孩突然睜開眼楮,褐色的瞳孔里是滔天的火焰。
那火焰中有憤怒,有悲傷,有自己無能為力的憎恨。
終將有一天,這股邪惡的火焰會噴發而出,將這個男孩的靈魂吞噬。
但這,都是後話了……
告別了杰尼斯後,盧格安開車帶著夏洛特回家。
順便將費舍爾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性命無憂,但難免牢獄之災。
出乎盧格安意料的,夏洛特听到這個消息,並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只是一直低著頭,不肯說話。
看著女孩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盧格安心疼地嘆了口氣。
米歇爾夫人的死亡,對這個女孩來說,宛如一場心靈地震,影響實在太大了。甚至很有可能郁郁而終。
這是盧格安不願意看到的。
當初,盧格安就是被夏洛特骨子里那種倔強和驕傲所吸引,才選擇幫助她。
不能讓這個女孩就這麼沉淪下去!
盧格安一邊開著車,一邊思考著如何讓夏洛特重新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