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痛痛快快地罵完薛峰，就輪到我在心里罵他了。
這老哥火速擼了幾根串兒，居然留下我和黃宇昊大眼兒瞪小眼兒，自己跑回酒店去跟當護士的老婆視頻去了。
用他的話說，老婆難得休息，自然要多多溝通感情。跟我倆聊啥？一個有夫之婦，一個生瓜蛋子，瞎耽誤功夫。
生瓜蛋子，說的是黃宇昊。
楊靖走後，我悶著頭啃了兩串羊肉，才勉強鼓足勇氣，假裝不經意地問生瓜蛋子︰「你背上有傷嗎？」
雖然，我不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但是，我暗暗期待著肯定的答案，期待著一切都是場誤會。
黃宇昊手中拿著根鐵簽子，坐得筆挺，很不屑地掃我一眼，問我︰「你腦袋有坑嗎？」
我差點兒一杯冰啤酒潑他臉上。
好心好意關心他的情況，到頭來，卻被懟「腦袋有坑」？！
面對這樣的黃宇昊，我頓時食欲全無，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肉串，就想要回去。
不過，我還沒起身，手機鈴聲就先響了起來。
一共兩通電話。
先是婆婆打來，關心我有沒有到目的地，旅途是否安全，吃住合不合心意。在她們那代人眼中，出遠門仍舊是一件興師動眾的大事，充滿了不容易。
第二通電話是我媽打來的。
她也在網上看到了「求子大師」的熱搜，一開口就警告我，錢不到手千萬不要懷孕。
「媽，你有完沒完？！」我昨晚沒發出去的火，瞬間又冒出來，講話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大。
我拿著手機，走出燒烤店，站在北方的涼夜里，眼淚不爭氣得往下掉。
我說︰「媽，我現在人在山東，正在出差途中。我一分鐘前剛剛接到我婆婆的電話，關心我安全嗎？吃得飽不飽？睡得暖不暖？！你呢？！你關心過我嗎？你除了跟我要錢，你還為我做過什麼？！」
我媽沉默了兩分鐘，說︰「你是黃家的兒媳婦兒，他們關心你，是應該的。再說了，我怎麼知道你在出差？！」
她說得理直氣壯，我卻感覺有刀子在剜我的心。
「你是讀書讀傻了嗎？！別人幾句甜言蜜語，就把你給哄住了！」我媽質問我，「你到底分不分得清親疏遠近啊？我真是生了個白眼兒狼！」
我心中冷笑，上一句才剛說完我是黃家人，下一秒就跟我論親疏遠近。
呵，真是雙標！
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舍不得掛電話。
至于為什麼，後來我反思了許久，終于明白，那一絲綿延上千公里的虛無的電話信號，已經是我和家人之間唯一的鏈接了。我就像一個沒有糖的孩子，奢望著她能看到我空空如也的手心，真得分給我一顆糖！
後來，我媽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
說我們村的某某某，婚後生了兩個孩子，為了帶孩子丟了工作，現在被掃地出門，一無所有。
又說我的一個小學同學，當初嫁了個家產頗豐的老公，全村人都羨慕，都以為她嫁過去是當闊太太的。現在才知道她婚後過得有多苦，公婆和老公都不重視，每個月只給兩千塊家用，卻要包攬所有的家務、沒日沒夜地照顧雙胞胎兒子，就像個廉價的保姆。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都不避諱她了，反正吃定她不敢離婚。
「桃子，你要知道，錢才是女人的底氣！」
我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著深夜中來去匆匆的人群，被動地听著我媽的聲音。
「我要錢，又不是為了我自己，是在給你攢底氣，你懂不懂？」
「鄭嘉那孩子能掙錢，隨隨便便每年都能拿出幾十萬給你弟弟治病，出一百萬對他來說算什麼呀？」
「桃子，你別傻啊！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你弟弟的病，一定要牢牢握緊鄭嘉的錢！」
「……」
她說了很多，我听得心累。
我有好幾次想告訴她，我和鄭嘉只是形婚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婚姻。可是，我知道，以我媽的性子，如果讓她知道了真相，她肯定會鬧得更凶。
等她不說了，我抹了把眼淚，輕聲告訴她︰「媽，我現在面臨升職，三年內都不打算要孩子！」
電話那頭，我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