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關了臥室的燈，跟鄭嘉各自躺在床的一側。
黑暗中，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夾雜沐浴露的香味，腦子里亂如麻。
有很多事，我想不通。
黃宇昊明明知道我跟鄭嘉的「形婚」關系，鄭嘉為什麼還要在他面前偽裝？
或者說，他其實是在對我偽裝？隱瞞他和黃宇昊的關系？
可是，為什麼呢？
即便讓我知道了真相，我跟他的「雇佣」關系仍然不會有絲毫改變。只要他願意，我仍舊會兢兢業業地扮演他的「好妻子」角色。
把一切都挑明的話，我們三人的關系會輕松很多。
我也再也不用像今天這般，被黃宇昊挑釁、羞辱！
有好幾次，我想問鄭嘉，他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話在嗓子眼兒里打了幾個轉兒，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他卻先說話了。
「桃子，我給你轉了20萬，你查收一下。」他關掉手機，放到床頭櫃上，說話的聲音很溫柔。
我第一反應是︰「還沒到時間啊！」
離我們約定的匯款時間，還差兩個多月。
鄭嘉抬手，模模我的頭，說︰「很抱歉，桃子，我偷听了你講電話。」
我滯住。
晚飯時，媽媽打電話來，說我弟弟的病情又加重了，讓我打錢回去。
自從參加工作以來，家里每次打電話來，無一例外都是要錢。
窮人家的孩子，總是自卑的。
為了避免在外人面前尷尬和狼狽，我已經習慣了每次家里打來電話，都躲到衛生間去接，沒想到，卻被鄭嘉听到了。
黑暗遮蓋了我窘迫的表情，我動了動嘴唇，聲音干澀地說了聲︰「謝謝！」
「你無須跟我客氣。」鄭嘉一直很紳士，說話的語氣令人舒服，頓了頓，又道，「宇昊到你們公司上班，可以請你多關照他嗎？」
我心底不由得泛起一絲寒意。
在我的認知里，鄭嘉對我的好，瞬間都變成了為弟弟鋪路的前奏。
呵！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對黃宇昊，似乎比一般的兄弟情誼更深！」我一語雙關，心里悶悶得難受。
鄭嘉沒有絲毫猶豫︰「是的。」
我心里「咯 」一下，他毫不猶豫得承認，是要跟我坦白他們的關系了嗎？
我回頭，在黑暗中怔怔地看向鄭嘉。
從窗外灑進來些許光芒，讓我能看清楚他溫柔的眼楮，他笑了一下，說︰「宇昊救過我的命！」
鄭嘉語調輕緩得，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他小時候，因為父親犧牲，母親改嫁，整個人變得異常自卑。
一開始，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在學校被人欺凌的對象。
後來，黃爸爸將他接到農村。
那一年，他鄭嘉十三歲。
他本以為，換一個環境生活，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卻沒想到，比他小五歲的黃宇昊第一個站出來欺負他。
在他書上畫小人兒，把蛤蟆塞進他書包里，趁他睡覺時在他臉上畫烏龜……這些都是八歲的黃宇昊最愛干的事兒。
「你不討厭他嗎？」我疑惑。
鄭嘉輕笑︰「怎麼會討厭宇昊呢？他做的事，比起其它孩子來，簡直太可愛了！」
小王村的孩子，打起架來，比城里孩子厲害太多。
作為一個「外來物種」，鄭嘉一入住小王村，就成了孩子們搶著要「征服」的對象。
那一段時間，鄭嘉身上總會有各種傷痕和淤青。
可是，為了不讓黃爸黃媽擔心，他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只字不提村子里那些欺負他的小孩兒的名字。
也那段時間，黃宇昊突然開始頻繁逃課，被黃爸拎著皮帶打，也不說自己逃課去干什麼了。
直到，有一天，鄭嘉被一群壞小孩兒堵在巷子里，黃宇昊拎著塊兒板磚，從他身後沖了出去……
黃宇昊個子小、力氣小，但打起架來不要命的狠勁兒，卻將那群孩子給鎮住了。
鄭嘉說，他到現在都記得，八歲的黃宇昊惡狠狠地對那群小孩兒發飆︰「鄭嘉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負他！你們不配！」
說到這里時，窗外灑進來的燈光在鄭嘉眼中映出瑩亮的光。
「于桃，你知道嗎？宇昊小時候逃課，竟然一直在悄悄跟蹤我！」鄭嘉臉上有著難掩的笑意，「被人保護的感覺，真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