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最有雅興

水夭夭抿著嘴笑了笑,直接忽略了楚烠的話,有些不明意味的接著開口︰「那詩人看著大明湖,心生詩意,遂作出了一首詩。」

「哦?—」尾音幽幽地打了個轉兒,楚烠似是來了興致,又捻起了一顆瓜子兒執于指尖,「作了何詩?」

湛藍色的眸子掠過一抹狡黠,水夭夭勾著嘴角,對上楚烠那張人神共憤的面容,陰測測地一字一句清晰開口。

「大明湖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

一戳一蹦達。」

不緊不慢地念完最後一個字,水夭夭笑的眉眼彎彎,看著美人榻上一派慵懶的楚烠。

楚烠低低一笑,不加點飾的面容上似泛起了些許靡麗,看著眉眼彎彎的水夭夭,嘴角劃出個弧度︰「不錯,那詩人倒是個有雅興的。」

水夭夭心情顯然不錯,嘴角溢出的笑意毫不掩飾,听著楚烠的回應,咧開小嘴︰「夭夭覺得,還是督上您老最有雅興。」

放眼整個帝都,都不會找到比您更有雅興的人了——

「 吧—」又是清脆的一道嗑瓜子的聲音,楚烠慢條斯理地嚼完口里的瓜子仁,這才淡淡地掃了一眼滿是狡黠笑意的水夭夭,嬈嬈的聲線透著一抹語重心長︰「不必羨慕,往後多跟著學學本督,你那低俗的口味自然也會高雅起來。」

啊呸!

講道理,誰低俗了?!

笑意滯在嘴角,水夭夭登時就想炸毛,並且拿著鞋底子指著楚烠的鼻子跟他好好討論到底誰口味低俗的問題。

似乎感應到水夭夭的想法,楚烠偏了偏下頷,眸色深深地瞥了下首的水夭夭一眼。

莫名地,一陣涼涼的陰風似乎襲來。

水夭夭眨了眨眼楮,想炸的毛倏地又似被理順一般,狀似自然地受教似的點了點小腦袋︰「是是,督上說得對。」

誰丑誰不點頭,口亨!

楚烠卻是斂了神色,只懶懶地撐著下頷,有一顆沒一顆地嗑著瓜子兒了。

那摞高高的折子,似乎是也不打算看了。

水夭夭撿起楚烠之前隨手扔在一邊的折子,整了整之後,又重新碼了上去。

窗柩外的日頭,已經是越升越高了,秋季的太陽,看著明媚卻是沒了什麼熱意。

水夭夭之前在床榻上睡了許久,這會子,被那沒什麼暖意的陽光照在身上,居然也起了些困意。

見著楚烠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樣子,水夭夭打了個大大哈欠,枕著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歪坐在軟軟的地毯上,趴在面前的美人榻一角,偏著頭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日頭,漸漸升高,橘黃色的陽光,有些調皮地透過窗柩灑了進來,水夭夭偏著頭,那一抹陽光漸漸移到臉上來。

「唔—」水夭夭蹙了蹙眉,似是覺得那陽光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地嚶嚀了一句。

執著瓜子兒的大手一頓,楚烠支起身子來,斜斜地看了一眼趴著睡的水夭夭,倏地,伸出手去,覆在水夭夭小臉的上方。

大手,剛好完完全全地遮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方,手背擋住了那橘色的陽光,投下一片陰影來。

縴白如玉的手背,在那陽光的映襯下,隱約可見淡淡的青筋,還有分明的骨節,修長好看。

水夭夭咂了咂嘴,蹙起的眉頭又散了去,似乎睡得極為香甜。

一室,卻是再沒了嗑瓜子兒的聲音,只留下微微的若有若無的清淺呼吸聲。

——

本來也不是很嚴重的傷,再加上又有席嶸的醫術,水夭夭養了幾天,手臂上的傷口便已經沒了什麼大礙。

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也不便老賴在九千歲府,沒過幾天水夭夭便帶著青瑾挪回了遠安王府。

水夭夭在圍場受傷的事,華南沽似乎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水夭夭回府之後,雖然沒來露面,也還是象征性地讓家丁送來了好些補品,並傳話說讓她好生修養著身子。

不過,水夭夭看也沒看那一堆雜七雜八的補品,直接讓青瑾一股腦塞到庫房去了。

這一日,水夭夭回到遠安王府的第二天,午時剛過,便有人來報說是夜相前來看望。

水夭夭剛坐下,正拿起筷子準備用午膳,听到外面的報話,等時就覺得心里一煩。

緊接著,便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水夭夭抬眸望去,門口處,果然出現了一道溫潤如玉的身影——一襲雅致竹葉邊的蓮白錦衣,墨發以白玉冠高高束著,頎長的身形周身都是翩翩如玉的氣息,與之相配的是那一張冠玉般的面容,尤其是美瓷一般的肌膚,更襯得黑如烏木的眸子深不見底,正是緩緩而來的夜昱。

「本相倒是趕得巧—」極其熟稔地走了進來,見著水夭夭正坐在桌前,上面還擺著各色的菜肴,夜昱施施然地一笑,隨即一撩衣擺,自顧自地就坐在了水夭夭的對面。

有眼力的婢女,早已為夜昱擺上了一副新的碗筷,還不忘偷偷瞟了一眼夜昱。

夜昱回以一笑,將手里的那把做工精細的檀木折扇收進懷里,優雅如畫地執起筷子來。

見著夜昱絲毫不客氣的樣子,水夭夭跟著拿起筷子,撇了撇嘴︰「堂堂夜相,倒是個蹭飯的。」

夜昱挑了挑眉,面上勾出一抹溫潤高雅的笑意來,輕聲開口︰「民以食為天,本相雖氣質高冷卻也還是要食人間煙火的。」

水夭夭嘁了一聲,懶得跟他多費口舌,只自顧自地端起碗,慢悠悠地用起午膳來。

夜昱端坐著,伸手夾了面前的一塊魚片,喂進嘴里細細咀嚼起來。

二人吃飯的速度都有些慢,水夭夭是因為挑揀著吃菜,夜昱是因為舉動優雅,這一頓午膳,差不多吃了小半個時辰。

及至用完了午膳,水夭夭眼眸一掃,見著夜昱依舊端坐著,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不由地蹙了蹙眉,頗有些趕人的意味︰「夜相日理萬機,這飯也蹭完了,也時候該忙去了吧—」

夜昱端起婢女奉上來的香茗,淺淺地啜了一口,這才抬起頭來,冠玉般的臉上滿是淡然︰「婚期將至,本相自然是要多與你相處相處。」

婚期將至?

水夭夭有些恍神,這幾天事情太多,她壓根兒就沒將這什麼婚期放在心上。

見著水夭夭一臉剛剛記起來的表情,夜昱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地開口︰「尋常女子說起婚事,都是一臉嬌怯,到了你這里,怎麼就不見分毫?」

水夭夭默然,也不理會夜昱的戲謔,隨即抬了抬手,示意房間里候著的婢女都退了下去。

「怎麼,有什麼悄悄話要跟本相單獨說?—」握著茶杯輕輕摩挲著,夜昱勾起一抹溫潤的笑來,似是明白了水夭夭的意圖。

見著房間里只剩下她跟夜昱二人,水夭夭這才起身,慢慢地踱到窗柩處,也不急著開口。

正是午時過後,難得也有太陽,透過窗柩,還斜斜地跳進來一抹,在地上投出個不大不小的光暈來。

水夭夭偏過頭去,淡淡地睨了一眼端坐著的翩翩如玉公子,清了清喉低聲開口,「夜相,有些話,還是挑明了說會比較好。」

深色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縮,嘴角勾著的笑意卻是未變,夜昱抬眸看著水夭夭,墨發平整順滑地垂于腦後,也不急著開口,只等著她的下文。

水夭夭微微頓了頓,湛藍色的眸子一片清澈,不含任何情緒地迎上夜昱的目光︰「我不知道夜相扯上我的用意是什麼,也沒那個興趣知道。」

夜昱勾唇一笑,伸手一展手里的折扇,似打趣一般揚聲開口︰「哪有什麼用意,本相之前不是說過麼—」

故意地微微停了停,夜昱眉眼一挑,鬢角斜斜落下幾縷墨發,直直地看著水夭夭,接著開口︰「本相對你,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

是啊,一見鐘情,多麼美好的一個詞啊。

若是帶上了別有用意,便連美好,都一並化成泡沫,只會轉變成從心底的反感與排斥。

蹙了蹙眉,水夭夭也不想與他兜些彎彎繞繞的套話,斂了眸色,直截了當地開口︰「這帝都本就不屬于我,婚期之事,我只當兒戲。」

她于帝都,只是過客,待石墜子尋到,回水國才是她的歸宿,她的家。

「兒戲?—」夜昱低低一笑,隨即一合手里的折扇,頎長的身形一動,到了水夭夭的面前。

見著水夭夭滿臉認真的神色,烏木般的眸子微微閃了閃,夜昱斂了嘴角的笑意,沉聲開口︰「原來嫁給本相之事,對于夭夭小姐,不過兒戲罷了。」

「夜相,何必呢?—」水夭夭淺淺一笑,滿是無謂的神色,只挺直身子站立著,「我水夭夭,沒什麼能讓你算計的,就算拉我入局,也是徒勞無益。」

她是不懂,也不想懂。

夜昱不語,只抿了抿嘴角,倏爾湊近了些,濃如烏木的一雙眼眸深邃不見底,終于開口︰「不論其他,嫁給本相,就這麼讓你反感麼?」

明明周身依然是溫潤如玉的氣息,微沉的語調,卻是辨不出絲毫的波動。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夜昱。

「是。」水夭夭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直視著面前的那雙眸子,溢出一個干脆利落的字來。

夜昱神色未變,一襲蓮白錦衣不染縴塵,面容上不見任何情緒,只是緊跟著反問了一句︰「為何?」

的確,帝都女子,有哪個不想嫁于他夜昱夜大相如?

為何水夭夭,獨她,就算現在,離得她如此之近,卻是激不起絲毫波瀾。

似乎從一開始,水夭夭,就不怎麼待見他。

為何麼?

水夭夭微微偏過頭去,見著那一縷調皮的陽光,伸出手去,放在陽光之下。

指縫間,細細碎碎的陽光傾瀉著,明明觸手可及,卻是抓不住分毫。

握了握指尖,水夭夭感受著那沒什麼暖意的陽光,面對夜昱的那一句為何,卻是低低一笑︰「不為何。」

就像夜昱,別有用意卻是從不坦白,她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更何況,本來就是不為何,她坦坦蕩蕩,沒什麼需要坦白的。

夜昱神色微怔,似乎是沒想到水夭夭的答案會是如此,隨即垂下眸去,看著那一雙沐浴在陽光下的小手,縴細白皙,指甲殼小巧圓潤,因為陽光更是帶著瑩潤的光澤,分外好看。

終究沒有接話,夜昱靜立著,頎長的身形挺如青松,冠玉般的面容上神色淡然,連帶著本就有些淡的唇色都似更淡了一分。

水夭夭也不再開口,只看著那傾瀉而下的細細碎碎的陽光,兀自站立著。

一時間,整個房間,便陷入了有些尷尬的寂靜。

片刻後,夜昱輕飄飄地一展手里的折扇,周身又恢復了那一貫溫潤如玉的氣息,衣擺微微一動,邁著優雅的步子,徑直向著房門處走去。

不及水夭夭松口氣,及至房門處,剛剛跨出去一步的夜昱,卻是微微側過身子,隱約可見線條精致的側臉。

「一旦入了局,結局未定,想月兌身便難于登天,夭夭你,想怎麼辦呢?」語調不重卻是能讓水夭夭听清,夜昱抿了抿唇,淡淡一笑,隨即大步一抬,出了房門。

水夭夭微微一頓,抬起眸來,看著已經沒了夜昱身影的房門處,湛藍的眸色暗了暗,神色也有些冷凝。

——此處是天王蓋地虎的分界線——

往後的幾日,都不見了夜昱的人影,水夭夭的傷,也完全大好。

這一日,華南沽並未去上早朝,應該是所有的大臣都不必去上早朝,因為皇後華瓏的壽辰,滿朝文武百官都會休一天的假。

壽辰之事,對于一國之母的皇後,自然是件大事。

壽宴定在午時,但凡朝中的大臣,皆可參加,對于必須參加的人員,會提前一天下個告帖。

不出意外,水夭夭早前一天便收到了紅底黑字的燙金帖子,自然知道了這壽宴的事情。

參加壽宴,自然得備上壽禮,還得是有頭有臉的壽禮,不能太過寒磣。好在水夭夭不必單備壽禮,由華南沽代表遠安王府送上一份即可,也省了一樁子的難題事兒。

剛剛用完早膳,就來了一堆兒婢女,手里端著的托盤各不相同,有托著衣裙的,有托著衣飾的,有托著首飾的,估計是怕水夭夭打扮的太過「隨意」,專門派了人來給她梳妝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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