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公府,正門口。
已是傍晚,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那遙遙天邊的一道火燒霞,鮮紅的有些觸目驚心。
楚烠抱著水夭夭,立在門口,掃了一眼那耀眼的風景,抬起微垂的眼簾,色澤有些頹靡的唇瓣輕啟,語調極淡內容卻是戾氣濃烈︰「殺進去,除了都慎安跟沈氏,一個不留。」
「是,督上!—」身後恭恭敬敬候著的人,齊齊應了一聲,皆是拔出了腰間配著的長劍,沖了進去。
楚烠這次帶的人,除了青翼十三衣外,都是東廠之人,身手較之那藏青色服飾的十三青翼衛雖然遜色了些,但也是平日里的東廠黨羽,武功自是不凡。
強行撞開那道朱紅色的大門,勢如破竹一般,一路冷著臉殺了進去。
不管是小廝丫鬟還是主子姨娘,見人便殺,一地淒慘的叫聲和求饒聲充耳不聞,劍起劍落間,尸橫遍野。
對于楚烠的命令,不論對錯,只知道無條件地執行,這,是每個東廠之人都刻在心底的覺悟。
楚烠抱著水夭夭,立于遍地血腥之間,只是淡淡地看著。
頷下首去,楚烠認真地凝視著那一雙湛藍色的眸子,輕啟唇瓣︰「想心狠手辣,這是本督教給你的第一堂課。」
水夭夭一震,窩在他的懷里,隨即輕輕點了點頭︰「督上,夭夭知道了。」
楚烠騰出只手,撫了撫水夭夭額間散落的一縷發絲,似在逗弄著一只寵物一般︰「真乖。」
而此時,府里的正廳,都慎安剛剛坐下來,端著杯青瓷香茗,還來不及送到嘴邊,就有人進來傳話。
「老,老爺,九千歲督上大人殺進來了!」慌慌張張闖進來的一個小廝,一邊哆嗦,一邊說完了一句話。
「啪—」都慎安跟著心里一抖,手里端著的青瓷茶杯,直接落到了地上摔個粉碎。
殺進來?
都慎安面色一下子變的刷白,想著楚烠平日里的作風,登時就是彈跳起來,急急向著後門跑去。
片刻後,楚烠手下的黨羽,拖著準備從後門逃走的都慎安跟沈氏,到了楚烠跟前。
不知何人這麼有眼力見,搬了一把精致的太師椅過來,楚烠抱著水夭夭,將她圈在懷里,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明明做著及其骯髒齷齪的殺人之事,卻只讓人覺得姿態優雅而慵懶,仿佛連氣息都是高貴冷傲的。
都慎安跪倒在地,見著自己府上遍地血腥的尸體,一時間心里大怒︰「狗閹賊,你如此殘害忠良,亂殺無辜目無法紀,可還將我炎國的皇帝陛下放在眼里!」
楚烠伸出手去,接過身後一人遞過來的瓜子,喂到水夭夭嘴邊,漫不經心地開口︰「忠烈公都慎安大逆不道,結黨營私,暗中屯兵,意圖行謀逆之事,本督心系帝都百姓,特誅殺忠烈公府滿門反賊,一個不留。」
對著送到嘴邊的瓜子兒,水夭夭搖了搖頭,像楚烠這般于滿地血腥中悠閑嗑瓜子兒的事,她還道行不夠。
只是,見著楚烠一本正經地說著那難得的長句,水夭夭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這廝,心系帝都百姓?社會,社會。
都慎安氣得渾身發抖,面上一片不甘,怒指著楚烠︰「胡說八道,狗閹賊,你可有什麼證據證明本公謀逆之心?!」
只是那手,剛剛伸出來指著,便只見一道劍影閃過,「撲」地一聲帶起一縷血光。
「啊!—」都慎安慘叫一聲,捂著自己的右手,癱倒在地抽搐著。
那右手處,汩汩冒著鮮血,已是被身旁的人提劍從手腕處齊齊砍斷。
一旁的沈氏已經被這一幕嚇傻,身子抖的跟篩簍一樣,捂著嘴不讓自己驚叫出來。
楚烠一甩袖袍,斜斜勾著嘴角一笑,縴長如黑雀翎一般的睫羽,仿佛將人拖入地獄陰霾靡麗的九幽妖魔︰「本督的話,就是證據。」
渺然而輕遠的聲音,輕飄飄若飛花飄絮一般,卻能準確地傳入人的心里。
都慎安煞白著臉色,又驚又怒,更多的,還是從心底不可控制涌上來的懼意。
是了,九千歲想要弄死誰,全憑一句話,至于理由,可能只是心情不好看不順眼罷了。
楚烠微微側頭,對著身邊的青翼衛,略帶些善心的說道︰「好歹也是一代忠良,讓他死的好看些。」
為首的十三衣之一青羯上前一步,極為謙虛地問道︰「督上,怎樣才算死的好看些?」
「這也用得著問本督?」楚烠眼尾上挑,暈染的胭脂惑人至深,「跟了本督這麼些年,看來是白跟了。」
青羯默然,額間滑下一滴虛汗,對于九千歲督上大人詭異多變的審美觀,別說他了,整個東廠的人都拿不準這位爺的性子啊。
楚烠頷首,伸出白皙好看的手指,慢悠悠地順著水夭夭微微有些凌亂的青絲,施施然地開口︰「東廠門外那面鼓,也是該換了。」
水夭夭不太懂這句話,不過其他人,可都是知道的——東廠大門處,立著一面人皮做成的大鼓,每逢楚烠到了東廠,就會有人敲響那面大鼓,是楚烠當初來了興致讓人給做的,說是聲音听起來覺得順耳。
青羯會過意來,雙手抱拳半跪著,恭敬地回道︰「督上的意思,青羯明白了。」
隨即起身,青羯面無表情,邁著步子朝正癱在地上的都慎安走去。
楚烠手下的人,跟了多年皆是忠心不二之人,尤其是這青翼十三衣,也是個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主,用刑手段學了楚烠的真傳,凡是在其手下經過的人,一口氣去了也就好了,最怕吊著你口氣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都慎安喘著粗氣,吞了口口水,大顆大顆的冷汗浸濕了後背。
「楚烠你個狗閹賊,敢這麼對待本公——」
東廠那面鼓,人皮所制,用刑手段極其殘忍——將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個腦袋,行刑者在那頭頂劃出個十字,方便將頭皮拉開,然後將丹砂給灌進去。丹砂的比重很重,會順著向下將肌肉跟皮膚拉扯開來,最後便能得到一張完整的人皮。
當然還有一種省事些的方法,就是由脊椎下刀,一刀將背部皮膚分成兩半,極有手法地用刀慢慢分開肌肉跟皮膚,像蝴蝶展翅一樣地撕開來。
不管用哪種方法,只是一听,便能讓人毛骨悚然。
楚烠一向心狠手辣,詭譎不定,只是都慎安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他。
抬起眸來,睨了一眼都慎安那張布滿了怒意以及更多的是驚懼的臉龐,楚烠眸光迷離,讓人看不出深淺︰「都公可是說對了,本督就是一條狗,可是你,卻是要死在一條狗的手里了。」
水夭夭頓了頓,仰頭看著楚烠,只見著眼底那一絲幽幽的綺麗焰色。
這世上,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狗也罷,人也好,能在荊棘之上活著,活的光鮮亮麗,活的肆意妄為,活的無所不能,這,才是強者。
「督,督上大人饒命啊—」見著越來越近的青羯,都慎安再也繃不住心底的懼意,捧著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求饒。
楚烠支著臉頰,一只手,似與他無關一般地掏了掏耳朵。
青羯立馬會意,知道九千歲這是嫌人擾了他的耳,登時上前一步,「 擦」一聲卸掉了都慎安的下巴,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悶哼聲。
這地上,都是白玉石地板,也沒有能將都慎安埋進去的泥土,青羯揮了揮手,跟著的兩人上前,一左一右緊緊架著都慎安。
看著青羯逐漸逼近的刀鋒,掙月兌不得,也說不出來話,對死亡的恐懼,直接讓都慎安的面容扭曲起來。
青羯拿著刀,在都慎安的後背上比劃著,好似在尋思著一個完美的下手地方。
楚烠垂下眸子,紫金色的描影似有華光流轉,將手擱在水夭夭的腰間,睨著她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來︰「好生看著。」
水夭夭身子一僵,深吸了口氣,緩緩抬起腦袋來——青羯已經開始下刀,雖然都慎安的下巴被卸掉,那痛到極致發出的哼哼唧唧聲,還有刀劍在骨肉上劃過的滋滋聲,听上去,也是讓人能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來。
抑郁的血腥充斥在鼻尖,水夭夭猛地一閉眼,到底,還是沒那個膽子去看。
魅眸幽幽,盯著懷里的少女,楚烠低下頭去,垂落的發絲將他跟水夭夭鎖在一方狹窄的天地間。
那色澤頹靡的唇瓣,似乎有意無意間,掠過水夭夭精致小巧的鼻頭,最後,落在她輕顫著的睫羽上。
潮濕而溫暖的呼吸,如同羽毛輕輕柔柔的撫模,還有像海水一般清澈明朗的香氣,與楚烠那帶著涼意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楚烠伸出了手,捧著水夭夭的腦袋,讓她對著那正在行刑的場面,唇瓣離開她的睫羽,仿佛用唇語似的輕聲低喃︰「睜開眼,好生看著。」
似有魔障一般的聲音,水夭夭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看著青羯手法極為熟練地行著刑。
努力地睜大眼,看著那一層一層褪下來的人皮,甚至,還能听到骨肉分離的細微呲呲聲,入目,一片可怖。
終于,不過片刻,青羯就冷著臉收了手,面前,正是一張完好無損的人皮。
而光溜溜渾身是血的都慎安,看上去,就令人觸目驚心。
水夭夭蹙了蹙眉,覺得胃里有些翻滾,倏地一下將頭歪到一邊,開始干嘔起來。
楚烠一手圈著她的身子,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水夭夭的後背輕拍,勾唇一笑︰「本督的貓兒,往後多看看習慣便好。」
水夭夭沒吐出來什麼,只是干嘔了些口水,嗆的眼楮有些紅通通的。
待到胃里平復下來,水夭夭這才轉過頭來,對上楚烠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輕輕頷首︰「督上,夭夭知道了。」
是了,大言不慚地說要學他一般心狠手辣,這還只是,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