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書房,只留下了李世民與杜如晦二人。
沉默了一陣,李世民率先開口。
「當初綁架承乾和麗質的是不是你?」
沒有試探,李世民看著杜如晦直接開口問道。
杜如晦面色平靜,直視著對方,回答道︰
「是的。」
「為何?」
「逼殿下早做決斷,沒打算傷害殿下骨肉,本來準備事後送他們回家,沒想到中途出了岔子。」
「昨日長孫無忌去傳你回來,為何不回?」
「試探殿下是否真下定了決心。」
「如何?」
杜如晦微笑著撫了撫頷下長須,道︰
「很好,殿下的決心值得我這把老骨頭為之付出一切。」
李世民笑了笑,隨即神色一斂,認真的對著杜如晦道︰
「有一件事你必須老老實實回答我,不得有任何隱瞞。」
杜如晦一陣錯愕,問道︰
「何事?」
「當初在城外追殺救下麗質之人,是不是你的人?」
杜如晦回想了一陣,才點頭道︰
「不錯,是我留在長安的人。」
「那追殺的命令也是你下的?」
「不是,我只是吩咐他們追查到底是何人插了一手,並未要加害他們,畢竟他們算是救了郡主。」
李世民不解的問道︰
「那為何會發生城外追殺的那一幕?」
杜如晦長嘆一口氣,說道︰
「當初我派了五十余人入長安,動手之時就折損了大半,後來剩余之人用作散播謠言和監視長安動靜。
他們之中有人在麗質回府時發現了那救人的小子,按我之前的吩咐跟蹤了下去,想查清到底是哪方勢力。
不料被對方發現逃跑,于是我的人就顧不上隱藏蹤跡,一路追了下去。後來不知發生了何事,雙方爆發了沖突,追蹤的人全部死光了。
我也是之後才接到消息才知道這事的,早知如此就不去追查了來,對方總會留下線索的。」
李世民盯著杜如晦,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听他說完,發現不似有假,又問道︰
「你當真沒有下令追殺?」
杜如晦疑惑的說道︰
「屬下真沒有下過這種命令,就算我有這想法,當初我離長安可是有一天的路程,時間上能來得及嗎?何況殺了他們,于我有何好處?」
嘆了口氣,李世民道︰
「查到是何人了嗎?」
杜如晦笑道︰
「殿下莫非是小看屬下了?這長安城還有誰不知道?雖然我不在長安,可消息卻並不閉塞。」
嘆了口氣,李世民鄭重的對杜如晦說道︰
「當初你的人追上去,雖然被那小子全殺了,可是有一個他父親的老兵為了救他犧牲了。你可知他一心想著找你報仇?」
杜如晦疑惑的道︰
「不說他報不報得了,他能查到我頭上來?若是有這本事,豈不是早就來報仇了?此事只要殿下不說,何人能知?」
李世民一臉苦笑的看著他,搖頭道︰
「你若是如此想的,那你離死就真不遠了。
你以為是我查到是你下的手嗎?是那小子告訴我的!事發後沒多久他就查到是你,之所以隱忍著不對你動手,就是為了等把太子搬到之後再來算賬。
今日我可听程咬金說了,他可是念念不忘著要報仇的。
你以為我留你下來就是詢問你為何不會長安城或者綁架麗質的事?我是想提醒你,你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杜如晦大驚,不過並不是因為自己身處危險之中,而是因為一個小毛孩居然能順著線索查到自己。還能隱忍至此,並且還能選擇站隊秦王府。
如此眼光、膽識,如何讓他不驚?
開口說道︰
「這小子真的如此說的?他為何能算準殿下能贏太子?」
接著李世民將方磐的種種神奇事跡給杜如晦說了一遍,又將那封信件拿出,並且把連弩也一並交與他觀看。
杜如晦消化了良久,才從震驚中醒來。
然後撫須大笑,開心不已。
李世民好奇問道︰
「杜卿何以發笑?莫非已有辦法化解此事?」
杜如晦兀自笑個不停,搖了搖頭,喘息一會才道︰
「我是笑我大唐國祚綿延,出了如此奇才,為這天下而笑,為百姓而高興。他要我的命,拿去就是,反正老朽也一把年紀了,還能有幾年可活?
但是這小子不同啊,如此年紀就有如此本事,假日時日那還了得?將來必是殿下的一大助力,若是用得好,天下也將因此受益。
殿下切莫為了我而與那小子引發爭端,就用老臣的這條命來試試他的成色。」
李世民大驚,急忙說道︰
「何至于此,你與玄齡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失去誰都不行。此事剛才你也說了,並非出自你意。
等此間事了,你與玄齡一起同我去會會這小子,與他說清楚就行了。想來那小子深明大義,也不會再追究的。」
杜如晦撫須想了想,點頭應是。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玄武門之變的前夜。
方磐負手站在院中,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漫天星斗。
此刻崔海等人已經熟睡,府中下人也被下令全部呆在房內,不得踏出一步。
身後傳來腳步身,方磐回頭看去,只見老爹提著燈籠正向他走來。
笑著對老爹說道︰
「爹,過了明日,咱家就自由了,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生活了。」
方老爹長嘆了口氣,他也是昨晚才知道方磐一直在下著一盤這麼大的棋。奪嫡啊,這種事一個不慎就是抄家滅族。
可此時再勸也晚了,難怪這小子一直不告訴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希望一切順利吧,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七上八下的。」
方磐卻是一臉自信的道︰
「放心吧,您要相信您兒子的眼光。咱們不會輸的,我敢將秦王的家小接過來,就有著他們必勝的把握。」
伸了個懶腰,接著說道︰
「爹,您不妨想想,秦王將家小托付給我,這是多大的信任?他成功之後會虧待了咱家嗎?光宗耀祖不就是在此一搏嗎?何況這次咱們是有勝無敗,都算不上是博,而是躺贏。」
方老爹一巴掌拍在這小子頭上,罵道︰
「你特娘的,不參與這些事咱家就不能過活了?萬一秦王失敗了咱們老方家就斷子絕孫了。混賬玩意,老子不知道你哪來的信心說什麼穩贏。」
哎,說不過就上手,還不能還手,方磐委屈極了。揉著後腦勺說道︰
「好了,爹,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別想了,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迎接秦王妃他們吧。」
說完就跟著老爹來到府門處等候,見到韓成站在門外扯著腦袋望著漆黑的街道,方磐問︰
「韓成,你特娘的看不看得到?這漆黑一片你能看多遠,估計听到馬蹄聲時你都看不見來人。」
話音剛落,街道深處就傳來了馬蹄聲與馬車 轆壓在地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