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華夏就有下九流職業之說。
剃頭匠,賒刀人,縫尸匠,扎紙匠,撈尸人,趕尸人等等。
這些職業,各自有著悠久的傳奇,也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而在這個世界,更是有他們的獨特性。
並且這些職業,不是有人想就可以做的。
例如眼前許仵作口中的王裁縫,左手齊根而斷,這就是所謂的天殘地缺之人。
再看他的面相,就是傳說中的殘命。
不及無生扶者,天命夭折,宜向之而運背,斷之困窮。
也只有這種命格,才能讓他縫尸而不遭反噬。
就在梁度思想開小差的時候,許仵作看他沒反應,輕輕咳嗽了一聲。
梁度這才歉然一笑,「王裁縫,以後多多關照。」
王裁縫臉色干枯,蠟黃中顯得極其不健康。
面對梁度表情呆滯,努力咧嘴一笑,卻讓人雞皮疙瘩一起。
或許是感覺自己的笑容滲人,他只是點了點頭,準備徑直走進了停尸房。
可沒想到,梁度卻是微笑頷首,讓他有些一愣,接著才一瘸一拐走進停尸房。
果然是天殘地缺之人。
王裁縫離開,許仵作怕梁度生氣,連忙解釋。
「王裁縫只是性格孤僻,但絕對不是對梁文吏有意見,他對誰都這樣。」
「許仵作你多心了,梁某省得。」
許是停尸房已經很久沒有生人入職,再加上此刻也沒事,許仵作先把梁度帶到了他以後辦公的房間。
等梁度看了一遍自己的辦公環境,許仵作竟然從自己房間帶來一壺茶和兩個茶杯,看來想要和梁度閑聊。
梁度此時也剛好無事可做,當即就坐下,和許仵作飲茶。
他剛才進停尸房就看了一眼,停尸房內並無生魂,心里頭雖有些遺憾,但也接受。
如果天天死人,這世間早就是人間地獄了。
「許仵作,梁某初來乍到,以後還需要您多多關照了。」
「梁文吏說的哪里話,你可是秀才,功名在身。
我也就是年長你幾歲,我們以後同在一個屋檐下,你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老哥。「
梁度自然不會拒絕,當即順桿子就往上爬。
「老哥,那以後你就叫我小梁就好,你是我長輩,千萬不要客氣。」
看到梁度如此識趣,不似作偽,許仵作心里也大為痛快。
這梁文吏和別的讀書人不一樣,沒有什麼傲氣。
看來以後停尸房的氣氛,不會太差。
就在這時,縫尸匠已經從停尸房出來。
「許仵作,前幾天縫合的尸體沒有出問題,那我先回去了。」
王裁縫的聲音干啞,猶如鋸末,他再次對著梁度點點頭,然後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老哥,王裁縫在咱們這做了多久了?」
對于縫尸匠,梁度心里當然有些好奇。
「他啊,也是一個可憐人,他在咱們這也已經做了二十年了。」
許仵作嘆了一口氣,接著像是有什麼忌諱,就不再多談。
「走,咱們去看看老王的手藝如何?」
梁度對此當然不會拒絕,他也想知道縫尸匠到底手藝如何。
縣衙停尸房,多是死刑犯的尸體。
大多還是刀斧之型。
腦袋身體分家,已經不可能完整。
在這個世界,尸體是不容褻瀆的。
所以就算是死刑犯,也會按照葬禮制度,完整走一遍。
縫尸匠就是負責他們尸身完好。
等到許仵作帶著梁度到了縫尸匠縫好的尸體前,不由眼楮瞪大。
好一個裁縫匠。
此刻除了勃頸處細微的針線孔,哪里還看的出來這是尸首分家的尸體?
況且,裁縫匠更不是簡單縫合而已,整個尸體的面目都已經收拾好。
這好像不是死人,而是睡著的普通人一般。
「老王的手藝,絕了,也不知道等老王離世之後,還有誰能繼承這門手藝。」
「離世?」
梁度有些懵。
雖然王裁縫的臉色不是很好,但也不像是有大病之相,許仵作為什麼這麼說?
不過此刻停尸房陰冷,許仵作像是熬不住,尸體也已經檢查完,便蓋上白布離開房間。
等到了院子,太陽照射之下,許仵作好像才去除了這股陰冷。
「老弟,听說你也喜歡志怪雜談,所以才來這地方,那你應該也听說過老王這個職業把?」
還沒等梁度說話,他又自顧端起之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才繼續說道。
「縫尸匠,本就是天殘地缺,命夭之相。
要不是因為縫尸之後,替亡人收拾尊榮,獲取陰德,恐怕早就死了。
但是,天地畢竟有盡,縱使這樣他可以延壽,但畢竟也有盡頭。
自古縫尸匠,正常情況就沒有活過知天命,再看老王這幾年的情況,我看他是沒有多久的活頭了。」
梁度听到這蠻自然也明白了許仵作的意思。
有得就有付出。
這是天地至理。
梁度這時候看天色也已經不早了,就準備開始做事。
雖然自己有其他目的,但畢竟這是自己過來要求的工作,自然要做個樣子。
「老哥,今天我準備梳理一下以前的卷宗,老哥幫我一把?」
「嗯,老弟不說我還忘了,既然你要做文吏,那把最近我忘了記錄的卷宗一起補上。
老弟,你不會介意老哥我之前偷懶吧?」
梁度當然表示無礙。
好在梁度前身底子好,寫的也算一手好字。
再加上梁度自己歸納總結的能力,沒多會兒,就把事情辦的妥妥帖帖。
許仵作心中大喜,看來真的來了一個好幫手,以後自己也可以輕松一些。
而後,停尸房便無事可做,再加上梁度第一天辦公,許仵作就讓他先回家。
梁度也沒有拒絕,沒有生魂,待在停尸房也沒有什麼意義。
等到梁度離開時,看到停尸房不遠處的一座低矮小屋,竟然是王裁縫的住處。
因為那小屋陰氣比其他地方更重,所以梁度不禁多看了一眼。
嗯,白燈籠?
這一看,梁度就發現門內兩側,竟然掛了兩串白紙糊成的燈籠。
可還沒等他仔細看,就被一道陰冷的眼神盯住。
是王裁縫。
等到他發現窺視之人是梁度以後,眼神才沒那麼可怕。
此刻,梁度不禁有些尷尬,他只能干笑一聲。
剛想打招呼,對面 的一聲就關起了門,遮住了所有視線。
「這縫尸匠,性格果然孤僻。」
梁度內心不禁吐槽一番。
但是想到許仵作說縫尸匠命不久矣,也不再計較。
不過接下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買的宅子,而是準備繞一圈城池。
好不容易放松一些,也該享受一下生活。
等到逛累了,剛好到了自己住宅附近,听到早上買早點的茶樓,有說書人在說書,他便順勢走了進去。
茶樓掌櫃的女兒,正在櫃前無所事事,一看到梁度眼楮一亮,嗖的一聲就到了梁度面前。
「公子,里邊請,您要喝茶還是用飯?」
梁度被她的速度嚇了一大跳。
梁度看著她炙熱的眼神,不禁模了一下鼻子。
「喝茶。」
「里邊請。」
她特意給梁度安排了靠窗的位置,視野極佳,听書也是清清楚楚。
梁度隨便點了一壺茶,掌櫃女兒蹦跳而去。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剛好進來,一下子撞了一個滿懷。
「小浪蹄子,這麼喜歡爺嗎?哈哈哈……」
壯漢一把抓住掌櫃女兒,臉上表情頗為銀蕩。
旁邊有幾個食客,看到這情況是敢怒不敢言。
掌櫃的也從櫃台後面出來,連連道歉,可壯漢卻不為所動,甚至想動手動腳。
就在小姑娘兩眼汪汪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掌櫃的,茶水怎麼還沒來,兀那漢子,您擋住我听書了。」
這一下,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梁度身上。
這是哪來的書生,這麼沒有眼力見。
果然,那壯漢本來還在享受懷中女孩瑟瑟發抖的快感,突然被人打斷,這哪能有好心情?
再一瞧,開口之人竟然是個文弱書生,不由眼中凶光一閃。
「書生,你可不要多管閑事!」
「我不管閑事,就是听不得狗吠,擾人清靜。」
此話一出,整個茶樓瞬間安靜。
這書生,好大的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