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章 草蒲團 第一章 甜瓜和秋茶的人情

作者︰貓生勿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立秋之後,雲錫縣早晚的溫差較大。早晚冷得需要蓋涼被,日上高頭的時候卻曬得眼楮都睜不開。

午後一個時辰,校場練習下來的將士們全身是汗。平日里都會尋個地方納涼,喝口水。今日卻十分意外的發現,小涼棚里擺著一籮筐一籮筐陰涼井水鎮過的甜瓜。往日這種東西吃一次夠得上半個月的俸錢,將軍雖然偶爾會送一兩個給大家分,但是這樣大場面的簡直是難以想象。

「好吃。太好吃了。」阿松吃完,接著又塞了一塊。

「沒錯。太好吃了。」同期的阿舉也是吃得喜笑顏開。左手一塊,右手還舉著一塊。

諾砂挽了挽袖子,遞過去一塊浸過水的手巾,讓兄弟兩擦汗。看他們吃得開心,她也很開心。掄起瓜刀,又切了一個水靈靈的大瓜,分給大家。還不忘大聲的招呼,「兄弟們多吃點。今天的甜瓜管夠。一會你們還可以帶給值班的兄弟們。」

「好 。謝謝二少女乃女乃。您還親自為我們服務。真是過意不去。」帶隊訓練的百夫長左佳棠笑得一口大白牙亮亮的。插著腰讓弟兄們吃個夠,才從諾砂手里接過一塊。他身高中等,身形偏瘦,但是穿衣顯瘦,月兌衣有肉。小胡渣的亂七八糟和黑黝黝的皮膚卻掩蓋不了他稜角分明,一看就很聰明的面容。拿著瓜,他一坐在了瓜攤邊上。和兄弟們狼吞虎咽不同,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來。

這時一個小隊的人正好巡邏回來,趕上這一場也加入了瓜局。帶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臉上有道疤,看著挺凶。模了模涼涼的瓜卻沒動。左佳棠喊道,「老易,怎麼不吃啊?」

老易掏出短煙槍,咬在嘴邊,笑了一下。「老了,牙口腸胃都不好了。這涼颼颼的東西,吃了牙疼,還拉肚子。」

諾砂听到這話,連忙從身後的案台上,拿出一個茶壺放在老易面前。「那您喝茶吧。這是秋補的暖茶。對寒涼體質有好處。」

「這……」老易抬頭看著笑盈盈的諾砂。今天她穿了一身麻衣粗布,頭飾也是十分簡單,活月兌月兌一個小丫鬟的樣子。老易一時沒認出來是誰。

「老易,這是二少爺剛過門的媳婦。」左佳棠把吃剩下的瓜皮往框里一扔,解釋道。伸手又拿了一塊。

「哦,是二少女乃女乃啊。」老易終于露出一個笑容。但是猙獰的傷疤讓這個笑容看起來有些嚇人。

可是,諾砂一點也不在意。拿了個茶碗,用袖子擦了擦,給老易倒了一碗秋補茶。「易隊長,這個茶溫潤,你試試看。」

「誒,誒。謝謝啊。」老易受寵若驚的接過茶,喝了一口。剛剛巡邏得來的燥煩一下子消了不少。「好喝。好喝啊。好像比酒更管用。」說著,連連喝了好幾口。

「您喜歡喝,就帶走吧。我準備的有富余。」諾砂把一整壺的秋補茶都放在了老易的面前。

看著茶,老易眼神亮亮的,手卻推拒著。「這,這使不得。哪里能要二少女乃女乃的東西。」

「別客氣。昨晚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就死了。這可是我的感恩之心。一定得收下。」諾砂握住老易的手,把茶壺塞進了他手里。

感受到諾砂熱乎乎的情誼,老易也就不客氣,接過茶,還不忘說,「二少女乃女乃,叫我老易就行了。我不姓易,只是大家都這麼叫而已。」

「哦~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啊?」諾砂感興趣的坐了下來。

左佳棠索性也坐了過來,拿過兩個茶碗,用袖子擦了擦,倒了兩碗清水。一碗給諾砂,一碗給自己。打趣地說,「因為老易來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只會含糊的念叨著yi。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甚至不知道是什麼字。大家就干脆叫他老易了。」

「原來如此。」諾砂眼中包含著哀傷的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們來了多久了?」

「二少女乃女乃,您是問來當兵多久了?還是來朱府多久了?」左佳棠接口道。

「都可以啊。」

「我啊。」左佳棠想了想。「十六歲當得兵。當了十六年了。」

「這麼久?」

「是挺久。想著結婚生子就離開的。結果在軍營轉來轉去,就這麼久了。」

「那左大哥您是多久來朱府的呢?」

「五年前吧。一開始是在朱家營,三年前才來的朱府當百夫長。我和老易是老戰友了。來朱家營的第二年,他來的。後來轉到朱府就把他一起拉來了。」

左佳棠說得豪邁。老易卻不領情,有些埋怨的說,「你是怕我死在軍營里面,提前讓我來感受退休生活的。」

「這不好嗎?」左佳棠說,偷模的倒了一碗秋補茶。

「我怎麼會知道。前半生我都在戎馬征戰,雖不知來處,至少感覺自己活著。在這朱府卻養得骨頭都懶散了。」老易也灌了碗茶,仰頭看著天。眼神中有一種叫做死氣的東西沉沉浮浮。

「老易,你到現在還沒恢復記憶嗎?」諾砂好奇地問。

「想起來一點。我知道我的名字。或者說,我知道了一個名字。但是不是我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可以告訴我嗎?」

「有什麼不能的?那個名字叫做林厚。雙木林,厚實的厚。」說著,老易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了這兩個字。

看到這兩個字,諾砂的瞳孔抑制不住的就放大了。拼命壓制才不至于沖動的抓住老易問問題。卻還是沒忍住用眼楮直勾勾的看著他,想從那張殘破不全的臉上看到曾經那個人的樣子。可惜十三年過去了,她都不記得那個人的樣子了。

諾砂直勾勾的眼神弄得老易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坐直了身體。喚道,「二少女乃女乃,你沒事吧。」

諾砂尷尬的收回目光,不經意的和左佳棠對視了一眼。左佳棠有些疑惑的看著諾砂,問道,「二少女乃女乃認識這個人?」

听見這話,老易也是精神了,同樣盯著諾砂。「還是二少女乃女乃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

被兩個大老爺們盯著看,諾砂連脖子都往後拉直了。尷尬的解釋道,「嗯。听…听…听過類似的名字而已。不過,我沒見過。所以,就多看了兩眼。」

盯著看了一會,左佳棠笑了,老易也笑了。只是老易充滿了惋惜。「我以為會有點提示呢。唉,看來到死,我也不會想起我是誰了。」

左佳棠亦是感到有些失望。他說,「唉~老易啊。你就老實的當我大哥吧。我以後給你養老送終。」

听到左佳棠的話,老易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忽視。而是伸手拍了拍左佳棠的肩膀,一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看著這兩人,諾砂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了九爹和十二爹。他們兩個在十二個爹爹里面關系最好。雖然已經不怎麼能記得十二爹的模樣了。卻還記得他經常和九爹一起喝酒聊天時的背影。只是即便是逃亡路上,兩人也還是會少年意氣,快意恩仇的大快朵頤。而不是如此的長吁短嘆,人生苦悶。

如今卻已經八年未能再見到此等場面。就在八年前,收到十爹消息的十二爹獨自出門尋人,至今了無音訊。而十二爹的名字就是林厚,綽號妖神。是十二金刀衛中最小的,武功天賦最高的。一手短刀使得出神入化,殺人于無形。失蹤的時候,林厚才22歲。很年輕,很愛笑。和眼前這個一看就快四十歲的男人完全不同。

諾砂看的走了神,全然不知朱墨然已經走了過來。被清喚了好幾聲才回頭。高升的太陽實在是很刺眼。她恍惚的站起身,突兀的就跌倒了。朱墨然臉色大變,一伸手就把諾砂抱進了懷里。哪知落進懷里的人兒燙的像塊烙鐵,差點讓他丟出去。

還好朱墨然體質耐熱,不由分說的就把又燙又軟的諾砂抱了起來。大聲的召喚少翁,「少翁,快來。」

還在切瓜的少翁,和手傷了還堅持給他打下手的桂娘都听見了。一抬頭,看到已經整個人都軟在朱墨然懷里的諾砂。兩人連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跑了過去。

少翁手一探,燙的他馬上收回了手,著急火燎的說,「走,回院子。」

一听這話,朱墨然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身體情況,就抱著諾砂飛奔而出。那步法快得少翁和桂娘小跑都跟不上。

看著四人的背影,左佳棠和老易都笑了。左佳棠說,「年輕真好啊。」

老易卻認真地說,「你也認真找個媳婦吧。」

「誒。是,老大哥。」左佳棠又要偷模喝秋補茶。

老易一伸手就把茶壺收了,瞪著他說,「年輕人的,你有苦寒癥啊。喝多了,上火。」

左佳棠模了模鼻子,轉身拿了一塊甜瓜。「我有甜瓜。哼~」

白了他一眼,老易望著驕陽,眼里有了些不同的東西。似乎找到了一些生的希望。

受傷加上過度勞累,于是中暑的諾砂給了朱墨然一個秀恩愛的機會。弱不拉幾的家伙居然一路抱著就回了黃鸝院。結果,兩個人一起癱倒在床。還是少翁和桂娘把他拖到一邊坐下。

看到這一幕的若婕也跟了進來。「這是怎麼了?」

「中暑了。」少翁生氣的說,「都說了。受傷了,不能太勞累。這下好了,還中暑。真是一個比一個不听話。」說著,還瞪了桂娘一眼。

桂娘吐了吐舌頭,弱弱的辯解道,「她能听我的,就不是我的小姐了。」說來,諾砂和桂娘從小一起長大。雖然父親們是兄弟,也是主僕,但是兩人是當做姐妹一起長大的。所以,大兩歲的諾砂就是要強勢不少。桂娘喜歡她,也就很依賴她。

「去打水吧。」少翁皺著眉頭,像個長輩一樣。

「好。」桂娘本能的就轉身。卻被若婕攔住了。

「我去~」若婕推了一下桂娘的手,也有些不高興。「你也受傷了。別再讓人擔心了。感覺這里就我多余。」最後那句話嘟嘟囔囔的,若婕白了少翁一眼。轉身出去打井水了。

朱墨然緩過氣來,問少翁,「怎麼樣了?」

「沒事。」少翁沒好氣的說,「你怎麼樣了?還喘嗎?」確定諾砂沒事了。少翁忙轉身給朱墨然把脈。「嗯。還好。就是走個路,不要用氣。」

「好。」朱墨然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像是對自己懺悔一樣的說。

「姑爺,你也中暑了嗎?」桂娘好奇地問。

「沒有。老毛病。」朱墨然又順了兩口氣。但是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連帶著還咳嗽了兩下。

少翁卻冷著臉說,「老毛病,老毛病,你下個決心就能治好的。非得等到不好治了才治。」

「閉嘴。」朱墨然扶著扶手想站起來,但是才提起來,就又放下了。

「閉嘴就能治好你了。你再動氣個幾次,不等到師父來找我們。你就死了。」少翁很生氣。似乎這件事情對他來說非常難受,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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