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魚躍龍門,激五湖四海浪潮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長興風起

長興,合安坊。

這里雖屬外城咸寧縣,也就是位于東北方向的長興外北城。

但地段某種程度來說,要比內城還好些。

因為,這里是比鄰東宮太子府的數坊之一,而且就在宮城前覲明路東側盡頭,延禧門外。

進了延禧門,就是東宮所在。

在合安坊的西北角,有一個小院,佔地並不大,是個小三進宅院,門外看著既不宏偉也不華美,反而有些古舊。

可是進到院內細看,便會發現,僅這院中梁木用料之名貴,怕是便能在長興內城,買下一座百畝大宅,真真是低調中遍是奢華。

這里,是晟王呂羨的私宅,或者說,外宅。

這是他父親,太子呂思明都不知道的一處隱秘地點。

而此刻,呂羨沒有依旨,在他的王府中閉門思過,而是就在這里。

一個黛眉鳳目,眼中似有千萬春風洋溢的絕美女子,坐在琴台後,縴手輕撥,古之名琴焦尾,悠揚奏響。

若有早幾年遍行長興的風流公子在,便是會認出,這當年如流星般,在長興迅速綻放異彩嶄露頭角,卻又在聲名大噪時,悄然隱去無蹤的琴劍二仙子之一的,琴仙,玉淼姑娘。

「晟王殿下,果然風雅。讓我大開眼界,亦得飽耳福啊。」一個頭戴斗笠,宛若老農的人,被下人引入此間,人未至聲先到。

「呵呵。梁國公府可是長興有名的豪奢之處,小王這里豈能入得余公法眼。」呂羨得意一笑,伸手示意來人落座。

這人正是余肅,本應被封禁在府的梁國公。

「玉兒,給余公奉茶。」余肅落座之後,琴聲漸止,不顯突兀,呂羨對玉淼示意道。

卻是不知,余肅眼中精芒一閃,不滿之色,轉瞬即逝。

卻是對呂羨半點兒沒有起身相迎,自覺尊大的不滿。

只是想及呂羨還有大用,便隱下不發,反而笑意更燦爛一些。

甚至,還對給自己倒完茶,安靜退去的玉淼,微微欠身示意,姿態放的很低。

「余公,趁夜來此,是事成了?」呂羨笑的也很是開心,隨即問道。

「哈哈!自然絕無問題。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仍未下定決心。晟王殿下該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余肅微微點頭,笑容收斂,正肅看向呂羨。

「那凌沺……」呂羨話說半截,看向余肅。

「哼!黃毛小兒罷了,殺我愛子,還想逍遙下去,他做夢!午時過後,他便趕去北地郡了,莽夫而已,此間早已身死。」余肅滿面恨色言道,隨即換上一副笑臉,暢快的笑臉。

隨即拿出一封鷹信,遞給呂羨。

看罷之後,呂羨才同樣露出暢快的笑意,高舉茶杯,「恭喜余公大仇得報。」

「呵呵。殿下同喜,同喜。」余肅也舉杯示意回去。

倆人以茶代酒,慶祝一下。

「蕭無涯、牟桓、呂郃忽古、凌沺,他阡陌崖一眾莽夫,而今除非遠離長興之人,有實權兵權在握之人,僅剩夏侯灼一人而已,只要殿下有了決定,隨時可殺!」放下茶杯,余肅再看向呂羨。

「隆武侯、邕武侯,可也都在長興。這幫匹夫,別的不行,但是武藝卻是極強,再加上一個天下第一的夏侯灼,余公真有把握成事?」呂羨卻是仍有猶疑,眼神明滅不定,時閃時隱。

「天下第一?那只是大璟疆域內的第一罷了,還是眾人吹捧得來,殿下何須在意。」余肅冷哼一聲,不屑之意毫不掩飾。

見呂羨不信,余肅隨即再道:「聖上一再重用這些莽夫,卻不知,他們不過召之即來的刀而已。我已聯絡多方,現有江湖隱士高手十三,躍鯉榜前十高手兩人,前二十者五人。另有梵山、北魏、李越、韋吉、箕羅高手,一百三十八人,皆是各國頂尖武人,隨時可听殿下號令。如此,他夏侯灼區區幾人,擋得住嗎?」

「梵山?」呂羨挑眉,皺眉看向余肅。

梵山國滅亡缽罕那一事,他也知道的。

在他看來,其他人都無所謂,不過都是大璟手下敗將而已,皆是向大璟稱臣之輩,無需過多在意。

可梵山不同,梵山國也是一個正在強勢崛起的雄國,而且據說在當代國師的影響下,整個梵山國的凝聚力,比而今的大璟更甚,整個鐵板一塊。

他並不想引狼入室。

雖說只是梵山武人,可誰知道他們來意究竟如何,是否是被人授意而來?

所以當下,他猶疑更甚。

「殿下無需多想,這些人來歷,我盡皆了解清楚,說是梵山武人,不如說是梵山的叛徒,其中武藝最強一人,更是梵山寺叛逃之徒,也是那位最有可能勝過夏侯灼的梵山國師,唯一一位交手數次,卻沒能拿下之敵。」余肅解釋道,並且繼續加碼。

他得給呂羨父子信心,絕對的信心。

即便他一開始就看不上夏侯灼等人,但是他、或者天下任何人,都不能否認夏侯灼的強大,武藝如此,能力亦如此。

能力他們無需考慮,夏侯灼已無實際兵權在手,三千親兵而已,不算大敵。

但是想要找到一個能匹敵夏侯灼,甚至能斬殺夏侯灼的人,也沒那麼容易,或者說,很難。

這是讓人不得不擔憂,和懼怕的。

現在他就把這個人,這些人,擺在呂羨眼前,去打消他的擔憂和懼怕。

因為他知道,呂羨此子,對阡陌崖一脈,恨之入骨。

並不僅僅因為凌沺,同樣因為夏侯灼。

鮮州那邊,雖然亂子不小,可無論原緱山民眾的起義,還是韋吉各部的南下,都後繼乏力。

在呂羨的眼中,都是他們父子可以解決的小事。

正是夏侯灼的小題大做,暗留後手,把事情都處理完了,讓得他們父子功虧一簣,儲位將失,灰溜溜的回來長興。

用不了多久,他父親將不是太子,他們兄弟也將不再是親王,他們的子子孫孫將代代降爵,泯然眾人。

地位一落千丈不談,還極有可能被人奚落、打壓,甚至弄死。

而這,不是他造成的,不是他父親無能,而是夏侯灼!是夏侯灼欺人太甚,表里不一,背後捅刀子!

對此,余肅雖然心中冷笑,但也太樂意見得不過了。

若非這般,他們也搭不上關系,沒有今日之事了。

他其實不在乎呂思明怎麼想,只要呂羨答應,且屆時出面了,也就行了。

其他的,他自是早有準備。

至于呂羨,用完了磨,一頭傻驢,留著干嘛?

「好!那就這麼辦!父王哪里,我自會去說清楚,余公無需在意,盡管依計行事便可。」呂羨哪里知道余肅何想,頓時驚喜開口,甚至騰地站了起來,難掩激動心緒。

「那就請殿下三刻之後,打開宮門,我這就去點將集結兵馬,此事需盡快行動,北地郡消息一旦傳回,便再無先機。」余肅也是站了起來,拱手言道,像是領命將領一般。

「煩勞余公了,此間事成之後,余公便是我大璟太尉,在京府軍,盡由余公執掌。」呂羨快行兩步,從桌案後繞出,雙手上下一合,按住余肅抱拳之手,滿臉情真意切。

「臣多謝、聖上!」余肅猛然俯身,朗聲言道。

呂羨微微一愣,隨即開懷大笑,連忙扶起余肅。

兩人相視一笑,余肅帶上斗笠,快步離去。

呂羨則站在門廊下,向西眺望,看著宮中那座高高的觀景樓,笑的開懷。

……

兩刻鐘後,呂羨帶著百來親隨,行到延禧門外。

「拜見晟王殿下。」門外軍士,見晟王車架行來,也是不敢怠慢,雖然納悶這位為何不在府中禁足,卻也沒敢多問,只是連忙上前見禮。

「嗯。開門,母妃病重,本王要即刻前往東宮。」親隨宦官撩起車簾,呂羨端坐車內,冷淡開口。

「殿下、、、宮中並未傳令、、、」軍士們為難起來,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懵逼。

太子妃病重?

這一點兒動靜沒有,也連個鳥都沒飛出去,你咋知道的?

還有,你娘都病重了,你還這麼冷淡?

要不要編這麼假的瞎話出來啊,真不怕把太子妃咒死咋的。

「末將來遲,請殿下恕罪,宮中有令,殿下請速速入宮。」這時,城門打開,一陣戰甲摩擦聲,伴著沉重腳步聲,城門守將,左監門衛將軍,肖頎,快步跑來,在車架旁見禮。

呂羨對肖頎微微點頭,隨行宦官當即放下車簾,車架繼續前行。

值守門外軍士,此時不再有疑,跟著肖頎兩側讓開,任由呂羨車架往前。

可按理說,應該快速行去東宮的車架,走的很慢、很慢。

直到緩緩行到門口,呂羨隨行而來的百名親兵,突然拔刀前奔,速度極快的在眾軍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將刀架在了他們頸側。

而後,踏踏腳步聲越來越近,黑壓壓足有上萬人左右,急奔而來。

呂羨車架隨之加速前行,肖頎抽刀在手,奔回門內,呵止住門內軍士。

一隊金吾衛策馬在前,剩余身著墨黑鐵甲的大軍,隨之入內。

「夏侯灼、連雲霄等人叛逆!豐北林率一軍驍果從逆,行刺聖上,隨我入宮平逆殺賊!」肖頎一聲大吼,騎上親兵牽來戰馬,一同跟隨往門內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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