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算特別繁密樹林里,不僅只有廝殺雙方,看熱鬧的,也有不少。
「師父,不用幫忙嗎?」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面上胡須都僅是淺女敕柔須的高大荼嵐人,手中持劍,很有些急躁的看向自家師父。
「些許蟊賊,奈何不得他們。」彥阿則喜淡定道。
其周邊十多人,也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看上去便沉默冷靜,甚至有些淡漠之感。
這些人都是擬已部武士,皆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高手,是他的親衛。
他的徒弟只有三個,雍虞業離排在老二,這高大少年是老三,大弟子卻是大璟人,並不在荼嵐。
想要釣魚的凌沺,並沒有動用任何自己的人馬,只是將雍虞只胡和呂傾那邊的一些人手,提前布置在了一些自己必經之路中易于設伏之處。
而擬已特勤,則是受雍虞業離這個弟子所請,來走一趟,算是師徒倆一起站個隊。
現在這地方,是凌沺定下七個地點的第五個,再往南就只剩兩個。
擬已部在此地東北方向,所在靠近奈古草場邊緣,離這里比王庭近上許多。
是以他來的也早,凌沺尚在王庭時,他便已經到了這里,比那些伏擊凌沺之人,都更早一些,也隱蔽的更好。
可以說他是親眼看著這些人在這里設伏、探查凌沺二人蹤跡、在二人入林後驅趕野鹿誘使二人深入的。
但他可沒有半點兒提醒凌沺的意思,主動現身一見,更是想都沒想過。
他的想法很明確,只要來設伏的不是荼嵐人,那便是凌沺兩人掛了,也與他沒有半點兒關系。
純粹當來看熱鬧了。
而且無論凌沺也好,羅燕途也罷,都是當世頂尖的年輕武人,哪有那麼容易被殺。
高大少年雖是蠢蠢欲動,早已難以按捺心中戰意與熱血,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听話,靜靜看向場中。
而此時羅燕途面臨前後夾擊,情況可謂十分凶險。
不過其也並未慌亂,手中長刀先向前迎,與敵撩斬長刀對拼。
同時左手再捏一支梭鏢,沒有投擲出去,而是當做短匕,一並向身前之敵,連連點刺。
再來一手听聲辯位,左腿高高向後揚踢,一個蠍子擺尾,將身後之敵砸落、封堵他身側躲閃空間的一槍踢到一旁。
借著交手反饋之力,羅燕途勉強穩住身形,恢復站立姿態。
不過其並沒有猶豫停滯,當下立足未穩,這突然新出兩敵,又不是庸手,當下便欲棄敵斜進,擺月兌二人前後夾擊之勢。
然,其腳步剛動,右前方便再從落葉堆中,跳出一人,一記流星錘如從水下猛然撲出捕獵的鱷魚一樣,奔他門面而來。
只是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誰特麼也不是傻子啊。
羅燕途出刀與之相交,準確將之擋住,將錘頭斬回。
可這三人卻眼帶一抹喜色,因為羅燕途的刀,被這一擊直接砸飛。
羅燕途也同樣嘴角帶笑,不過是冷笑。
其左手梭鏢,向身後甩擲出去,那里也有一蓬不細看發現不了的,微微略高的落葉堆,當下便是涌出血來。
然後便在那三人震驚目光下,左手一探,準確擒住自己旋飛過來的刀柄,再往前一送,刺入那持刀之人的咽喉。
隨即其右手奪過那人手中大刀,並將之拉到身側,擋住又一記流星錘之後,旋身向前,手中兩刀一前一後,將近錘頭處鐵鏈纏繞繃緊。
接著擰身撤步,將之往右一松,繃緊的鐵鏈頓時被另一人的一記猛刺擊斷。
羅燕途趁機速進,一刀仍舊纏住鐵鏈不放,一刀連連劈斬,迫敵處于狼狽守勢,長刀立劈斬落,被架之後,改為反持,臂抵槍桿下壓,手中刀尾猛然前刺,狠狠砸中其咽喉,致其喉骨盡碎而亡。
緊隨其後,羅燕途側展手臂,長刀再次月兌手而出,繞過一個詭異的半圓弧線,將鐵鏈另一端的敵人斬首當場。
短短瞬息的戰斗,可謂精彩紛呈。
凌沺那邊則相對枯燥無味,他的刀勢簡單,並無絢麗招式,只既快且猛,加上一股舍命的凶威。
一刀橫架,隨即緊接撩斬,便斃敵兩人,全然不顧身後襲來刀劍。
但也是藝高人膽大,心中有逼數。
在斬敵兩人之後,另兩敵兵器臨身之前的毫厘之間,便已身隨刀走,疾進一步,且回刀反旋刀花,將身後攻擊蕩開。
繼而返身突進,昭陽刀在左側敵人頸間劃過。
右手同時探出,一掌準確拍在最後一敵持刀手腕,使之揚起、中門空漏,繼而手似虎爪一般抓出,捏斷其喉骨。
「滿門虎狼。」這是彥阿則喜的觀後感。
經此一戰看罷,他也明白凌沺比他以為的要更強一些,僅武學一途,阡陌崖一眾對他的影響,要比書生劍大的多。
他們都是從廝殺中砥礪而出的猛獸。
這一點,還與他的殺生劍,區別極大。
殺生劍是追求冷靜、甚至冷漠的。
而阡陌崖一眾上下,不管所習武藝為何,都有一股凶蠻的野性。
氣勢和風格,都截然不同。
「叛離師門,會不會被打死?」高大少年看看凌沺他們,再看看自家師父,有些蠢動。
當然也就是想想,最多就是想過去打個招呼,交個朋友,讓他真叛離師門,他也是萬般不願的。
可還不待他開口,向師父請準過去打招呼的事,場間便變故再起。
一個身著寬大綠袍的男子,雙手緩緩輕拍,帶著一臉邪笑向凌沺他們遠遠走來。
其身高九尺,卻頗為枯瘦,膚色還有些慘白,活月兌月兌像個大粽子似的。
腰後倒懸一對兒五尺彎刀,弧度極大,宛若新月。
「血月刀,碧落!」
凌沺和彥阿則喜眼神不約而同的變得凝重起來,只是互相不知道罷了。
「老朋友,出來一見吧,別躲著了。」碧落朗笑一聲,卻是听的人得慌,其聲如鬼嘯,名不虛傳。
凌沺絲毫不敢放松的盯著他,而不看向他處。
一來他知道彥阿則喜雖沒露面,卻一定在這。
二來這碧落乃躍鯉榜第四,他真的半點兒不敢分神。
「隆武城的百戰王,牛魔的假兒子,武藝不錯,膽氣倒是有些不大。」碧落轉向凌沺說道,似有不屑。
「你膽氣大,何必拿這些雜魚過來探路。」凌沺則很是不屑的回道。
「探路?哈哈哈!你可還不配我如此,我與他們並非受托一人,先看場熱鬧罷了。」碧落覺得听到天大笑話一樣,冷笑起來。
「他是來殺我的。」這時彥阿則喜也現出行跡,緩緩走來,右手僅剩二指微微活動著。
碧落與他,有大仇。
他練武之初,也曾只身入大漠,甚至到了更西方。
碧落家原是中原人,大璟立國之前,為避戰亂,便已經西遷。
卻也沒做良民,而是成了馬匪,因為頗有些武藝和家底,隨行的人也多,還成了氣候,乃是西域諸國境內有數的匪幫,流傳數十年不曾衰敗。
彥阿則喜當年曾殺入匪寨,將馬匪精干、頭領,斬殺個干淨。
那可都是碧落的家人,有其父其叔、其兄……
可以說差點兒就把碧落家,給殺絕戶了。
後來雖是其受傷退走,但其他馬匪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趁勢就給滅的更干淨了些。
只有十數人,得以逃生。
這些人有老有少,返回中原躲避追殺,且勤練武藝,招攬人手,以便回去報仇。
沒曾想,他們家和彥阿則喜還真有孽緣,在中原又遇上了。
那時候彥阿則喜三十多,碧落只有十五六歲,雖然天資卓絕,卻也尚不是他的對手。
只能看著與其再生沖突的家人,以及剛剛積累的百多手下,再次被其斬殺個干淨。
之後,他們倆就算杠上了,碧落隔三差五,覺得有所精盡了,就去尋他報仇。
偏偏每次不敵,還都能成功逃離。
直至彥阿則喜回荼嵐承繼爵位,倆人也沒分出個生死來,這個仇怨也就一直延綿至今。
只不過,彥阿則喜回到荼嵐之後,碧落便沒再來找過麻煩,而是在中原武林掀起一波腥風血雨。
隨後不知為何,開始罕見其蹤,成了躍鯉榜高手的失蹤人口之一。
誰知今日竟再度現身,而且身在草原。
「殺你?你現在個殘廢樣,還配我出刀嘛?」碧落冷笑更甚,眼中殺機凜然。
「你個綠皮鬼,也敢辱我師父!找死!」高大少年當即就要沖上去,罵罵咧咧的,卻被凌沺一腳踢到一邊兒去。
無知者無畏,也沒這麼個無畏法啊。
「給個明話吧,誰這麼有能耐,居然能請動你來殺我。」凌沺前行兩步,問道。
碧落和彥阿則喜什麼恩怨他不管,但人既然是沖著他來的,他便不會退縮。
「這才像點兒樣子。」碧落竟是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直接雙刀出鞘,十數步距離,不過三個起落而已,刃帶血色的雙刀,便落向凌沺頭頂及腰月復,上下分攻而至。
「我就操了!」凌沺恨罵一句,墨舞劍也瞬時離鞘,刀劍齊出,分別擋架。
場間變化之快,讓人眼花繚亂,兩人四兵,迅速纏斗在一起,那叮叮當當的密集交擊聲,就好似急雨打芭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