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八十四章  呂羨,路合

埋鍋造飯,肯定缺不了火和煙,凌沺有意為之下,朔北軍虛張聲勢,弄出萬人大軍的樣子,灶火添了一倍。

半個時辰之後,朔北軍更是人手兩支火把,有的人甚至馬鞍上還固定著一支。

雖是落日方盡,天還沒有黑透,但這萬余火把,也照亮了一小片天地,大軍列陣緩行,影影綽綽間,入目盡是火光搖曳,滿耳都是沉悶踏踏馬蹄聲。

「葉護,屠耀千夫長和紅姑娘,已經入城,晟王無恙。」

行抵庸廬城東十里,王鶴和劉兆帶人從隱匿處現身,與大軍匯合,稟告凌沺當下情況。

「而且說是義勇,但這些緱山人並無具體統屬,大概分成了三撥人,且無兵甲、戰力稀疏,沒有整齊隊列,更像是作亂流民。」劉兆再道。

這些所謂緱山義勇,其實並不勇,只是一群拿著削尖的木棍,連刀劍都沒有幾把的百姓。

不通軍伍,陣型混亂,他們只是沖進去,這些緱山人就頓時亂做一團,屠耀和紅娘沒費什麼力氣,就抵近庸廬城牆,攀附而上,他們也順利撤出,甚至連追擊都沒有遇到。

「李砧,帶百人前去,讓他們領頭的過來見我。」凌沺聞言道。

隨即李砧帶隊急奔向前,凌沺也率大部朔北軍,直接前壓,做合圍待攻之勢。

遍野的火把搖曳,一面面朔北戰旗招展,庸廬城外的緱山人,登時慌亂起來,嘈雜的聲音,比萬蟬千蟲的鳴叫都讓人煩亂。

「你們頭領何在。」李砧來到這群緱山人面前,暴喝一聲。

周圍的緱山人瑟縮的拿著手中的簡易長矛,卻只是對著他們,並沒有敢阻攔,離著數步遠,戰戰兢兢。

若是換個人來,或許他們還不至于此,但招展的朔北戰旗,讓他們恐懼萬分。

而今的凌沺也好,腰懸敵首的朔北軍也好,在緱山地域已如殺神厲鬼,能止小兒夜啼,能讓大人喪膽。

「我們只想離開,沒有作亂的想法,你們不要逼人太甚!」很快,就有七八人來到李砧面前,他們倒是有些膽氣,但也色厲內荏。

「隨我去見葉護。」李砧並不多言,只是冷然道。

「不可能!見了那個殺神,哪有我們的活路。」那七八個緱山人,紛紛叫嚷道。

在這里他們再散亂、恐懼,還有上萬人可以互相支撐,獨自去見凌沺,他們可就真成砧板上的魚肉了。

「這可由不得你們!」李砧冷喝一聲,身後百人,唰的一下抽刀在手,冷厲剽悍的看向四周。

頓時周圍緱山人,嚇得退後數步,有些人甚至手中的簡易長矛都掉在地上。

「路合,你們就去吧!」沉寂片刻後,有人對那領頭之人說道,滿是膽戰哀求之意。

隨即這種聲音此起彼伏,皆是勸他們去見凌沺。

那七八個領頭之人,頓時為之一滯,面現苦色無奈。

還沒等咋滴呢,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憑著萬人互相支撐的想法,像極了一個偌大的笑話。

「呃。路合大哥,這里你最厲害,就你為代表吧,我們都听你的。」

而且這還不是結束,幾個人相視一眼,齊齊往後退去,只留下名叫路合的男子一人。

他們大多其實並非臨江郡一帶人士,有很多都是從寧北原北邊一帶過來的。

夜皛等人連破數城之後,這些城池的居民,大多被驅趕離城,他們很多人都是那時藏匿山野,然後緩緩北行,想去韋吉諸部混條生路的。

路上又匯集了諸多被棄城池遷徙途中,逃出來的人。

他們都是得知普克岳已經在墨江以北地域,佔得一片地域,前去投奔的。

而且他們原本並沒有聚集在一起,還是這呂羨閑來無事,四處游逛,擋了前路,甚至有四下抓捕流散人員的舉動。

這才逼得他們聚在一處,想將之解決,再順利北渡。

哪成想,呂羨身邊雖只有數百人,但無一不是精銳,還是被他們逃到了這庸廬城內。

更沒想到,僅僅一天,他們還沒想好接下來怎麼辦,朔北軍居然就殺了過來。

路合心中憋悶之極,這幫家伙,要是早能都听他的,何至于是現在這個局面。

他娘的,送死的時候,倒是把他推出來了。

不過其倒也有些擔當,明知是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的事兒,當下不再猶豫,滿臉灰敗的跟著李砧來到凌沺面前。

凌沺幾番詢問,了解事情經過後,也有些哭笑不得。

「你且回去,兩刻鐘內,讓你們的人,給我讓出一條通路。我只管把城里的人接走,你們何去何從,與我無關。」凌沺言道,李砧代為翻譯給路合知曉。

「真的!?你不殺我?」路合是又驚又喜,連忙激動問道。

凌沺擺擺手,示意他速去。

路合將信將疑退去數步,見凌沺一眾果然沒有其他動作,當即變為飛奔,大步跑回去,別說兩刻鐘,一刻鐘都沒用上,一眾緱山人相互呼喝通傳的情況下,庸廬城外讓出一條二十丈寬的通路,生怕讓得路窄了。

「三白,帶人過去,把人接出來。」凌沺見狀,把夜皛派了出去。

城外這麼大動靜,城內自不會一無所知,夜皛領一千輕騎抵近城門後,城門便已打開,屠耀和紅娘先行歸隊,隨後呂羨一身燦金甲,帶著數百輕騎也跟著行出。

「見過晟王殿下。應太子殿下所請,接晟王同行,至璞靈關後,會有人來與殿下匯合。」凌沺拱手淺施一禮,淡淡道。

「我要你死!」呂羨臉色鐵青回了一禮,沒有多說什麼,轉瞬卻是看見了那路合,當即暴吼一聲,手中長戟揮動,就要策馬過去,將之斬殺。

被一群面對凌沺如此戰戰兢兢的流民,堵在城內,還得去信緱山求救,這讓他大感顏面盡失,將淪為笑柄。

而罪魁禍首,正是這他抓了三天都沒抓到之人,只欲殺之後快。

「哼!」凌沺見狀雙眸綻放厲芒,長刀反持,一下將呂羨砸落下馬,朔北軍眾將士也直接張弓立矛,指向略有騷動的呂羨隨行精騎。

如此,瞬起躁動的緱山一眾人,才又安靜下來,默默向後又退出一些。

「走。」隨即凌沺大手一揮,朔北軍直接往西行去。

「葉護,這不太好吧?」恩佐湊近凌沺,低聲道。

他們可是來救人的,現在就這麼把呂羨等人扔下,還不如不來呢。

而且這可是太子長子,還是單字親王,就這麼一點兒顏面不給留,怕是得把人得罪死,他們以後去了長興,免不了有麻煩。

「不怕死他就留下,我還高看他一眼。」凌沺冷哼一聲,對太子父子感官更差。

他倒是不在意緱山人的生死,但真放任呂羨殺了路合,這群緱山人難免覺得他說話不算話,一旦反抗,就又是一場廝殺。

為了救這麼個廢物,哪怕傷了一個人,他都覺得虧得慌。

見狀,朔北軍一眾也不再多說,甚至有些人面帶微笑,或是嘲諷之色。

該說不道的,凌沺這個脾氣,和當下的處置,還是很讓大伙認同的。若為了這麼個玩意兒,打上一場,他們也覺得憋屈。

而留在原地的呂羨等人,發現這些在朔北軍面前綿羊一樣的緱山人,又有了變成餓狼的趨勢,當即離開,不遠不近的吊在朔北軍後邊。

「凌沺!今日之辱,必教你千倍奉還!」呂羨看向凌沺所在,眼中怨恨之色毫不掩飾。

再說那逃過一劫的路合。

其對著凌沺西行背影,深施一禮,隨後看向身邊眾人,笑道:「咱們這三萬兵力,能從朔北殺神手里逃生,還有過萬剩余,真是不易啊!」

「??」周圍人盡是不解的看著他。

「咱們就這個樣子,即便能到墨江北,又能有什麼用,還不是只能被人呼來喝去。」路合看向他們搖了搖頭,再道:「我可不想再這麼下去。」

雖然此間什麼都沒發生,但他們可以編啊。

這般一說出去,能給凌沺再壯些聲勢,以做報答不說,他們自己也有了聲勢啊。

凌沺及朔北軍參戰不算太多,但一個個戰績可就擺在那里,動輒全殲,或者將緱山軍殺到崩潰逃散。

而他們,居然能完整從凌沺手中‘逃出來’這麼多人,那不也變相說明他們也有兩下子麼。

如此,他們去了墨江北,未嘗不能混得自己的一片天地。

「高!路合大哥腦袋果然比我們靈光多了。」

「對對對!不僅腦袋靈光,剛才那也是臨危不懼,膽氣十足啊!」

「以後我們就听路合大哥的!」

路合將心中所想說給眾人之後,得到熱烈的響應。

先有獨自去見凌沺的‘壯舉’,再有這番長遠‘雄圖’,路合真正的成為這萬余義勇和數萬老弱婦孺的頭領。

……

……

緱山城中,太子呂思明徹夜未眠,心中猶自擔心不已。

直到謝皕安拿著兩封鷹信,匆匆而來。

「混賬!」呂思明看過鷹信之後,狠狠一巴掌拍在木椅扶手上,臉色青紅交加,眼中有頹然之色。

「屬實混賬。」同在此間等候消息的夏侯灼,也看過鷹信之後,冷笑一聲,拂袖離去。

看著如此表現的夏侯灼,呂思明臉色更加多彩,最後轉化為滿臉的失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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