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八十章   筆記

「我得找大大爺再嘮嘮!」說著凌沺拍了下白旺年肩膀,然後就快步離開。

留在原地的白旺年長嘆一聲,狠狠抽了自己個嘴巴。

當初他們被余虓追殺,凌沺二話沒說,就去揍了余虓,還想著怎麼弄死余虓,想著怎麼幫他們報仇,且不讓他們受損。

現在凌沺也第一時間,對自己把他們攪進來而懊惱,去找夏侯灼。

可他呢,自己躲起來不算,還拉住刑五岳好半天,讓凌沺獨自面對那麼多敵人。

白老二覺得自己太不是玩意兒了,滿心慚愧羞悔。

而凌沺呢,離開之後,也是長出口氣。

他離開一半是真想找夏侯灼再聊聊這事兒,一半也是不知道跟白旺年再說些什麼。

「……就這麼辦吧,讓人拆去皇城城牆,收集全城鐵料鐵器,將埋劍城門澆築一體,把城外遺骸收入皇城內,于門內安葬,建英俠冢,供後輩祭奠。」夏侯灼也並沒有閑著,而是來到凌沺埋劍狼毫處,與豐北林言道。

這三日時間,他麾下五千親兵沒有干別的,而是在清理城外京觀上,屬于前緱山皇族的尸骨,為收殮那些武人遺骸做準備。

阡陌崖五人封侯,事跡被天下流傳,這里卻有數千做了同樣事情的武人,曝尸二十多年。

夏侯灼心里不舒服。

一是因為他對他們的敬佩,二是當年若只有阡陌崖一眾那一戰,而沒有他們緱山皇城一戰,也不會被隆彰帝如此重視,更不會擺月兌阻撓,順應民意,真的封了五位武侯。

而今破了這座緱山城,他想為這些人留後名,在這緱山皇城、他們浴血之地,建上一座英俠冢,刻姓名事跡傳告世人、流傳千古。

「還是大大爺考慮周到,我還想著這麼多年過去,怎麼送這些前輩還鄉呢。現在看來,確是沒有比這里更適合他們安葬了。」凌沺行上城頭,欣喜道。

這個事,他也想了很久,從得知後就一直在想,卻也只想出了,拿著狼毫劍,插在此城頭這麼個方式。

畢竟時間過去很久了,想送所有遺骸還鄉有些困難,他索性以狼毫劍代老頭兒,與當年故人團聚。

倒確實不如夏侯灼這般,建上一座英俠冢,流傳百世。他們若有家人後輩,也能尋來祭奠。便是沒有,敬仰之人也可給添上幾柱香火。

「牛!」豐北林笑著對他比個大拇指,然後下城離開,前去安排此事。

對凌沺在緱山城一戰的殺力,他還是挺佩服的。

「上來就夸我,沒憋好屁吧。」夏侯灼卻是眯眼看向凌沺道。

「哪有!完全是肺腑之言。」凌沺嘿嘿笑道。

「就是,請命攻滅荼嵐東北那些小部落,這事兒吧,有些不對。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別把大哥他們牽扯進來了。」隨即凌沺撓撓頭,再道。

「不行。這件事你若不願,我會讓其他人替他們出面請示王庭。」夏侯灼直接拒絕。

這事兒凌沺可以不參與,但凌沺絕不能全部攬下。

奚茲、鐵延、緱山三境劃入大璟之後,奈古部就成了緊鄰大璟東北之要地,為荼嵐抵御大璟西出兵力之屏障。

無論大璟對荼嵐的謀劃成不成功,都必須對此地形成鉗制。

這塊地域要是落在凌沺手里,依他對胡綽的態度看,就太過不可控了。

他可以不利用凌沺和胡綽,不讓他們涉及其中,卻是不能任由他成為阻礙。

這樣屆時他們都會很難辦。

「我那汗王岳父又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來?這不是把大哥他們,架在火上烤麼!」凌沺氣急道。

他不懷疑夏侯灼能不能推動此事,僅羅燕途父子,就可以做到。

而且平去這個禍患,只看眼前對荼嵐也確實有益,畢竟荼嵐而今地域基本都已穩定,至此一處有亂。

以往這些小部落被剿,還能逃去鐵延、韋吉諸部地域,荼嵐退兵後再回來,很是靈活。

但現下只要大璟死鎖邊線,在旁協同,這些小部落無處可逃,正是剿滅良機。

而能讓大璟如此做的,而今第一個就是他,其次就是已經將和蕭無涯關系擺到明面的羅燕途父子。

當然,還有雍虞羅染父子,他們也可以上請大璟襄助。

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畢竟這是在折損荼嵐的顏面。

可不論是誰所請,這片地域只要落在與大璟有關的人手中,這個人就已經被綁上了烤架。

有個處于荼莫爾正北的朔北部,大璟之心其實已然昭然若揭,再連通這片地域,便是傻子,都能看出大璟的意圖,更別說雍虞羅染了。

兩國和平什麼事沒有,一旦反目,誰掌握這片地域,誰最先就會被針對。

有了察嵐刀後,只要他不造反,不主動對其他荼嵐各部動手,他可以無事,朔北部可以無事。

只不過如此一來,他就相當于大璟的叛徒了,而且從現在看,很多人都這般認為,尤其是荼嵐人。

可刑五岳他們不行,哪怕他們是從朔北部獨立出去,荼嵐人也只以為在這一點上,大璟放棄了朔北部的作用,放棄了他凌沺的作用,轉而落在刑五岳等人身上,甚至也是鉗制他朔北部的存在。

這無疑會往烤架下再加一把火。

「所以,這事兒你出頭最好,把這事的含義簡單化,就是荼嵐而今沒有多余地域,你給兄長們打下一片他們自己的領地而已,這樣在他人眼里你們還是一體,無論這件事有什麼作用,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你的頭上,你若不動,他們什麼事都不會有。」夏侯灼道。

「等會兒,別繞我。」凌沺連忙搖頭,腦袋有點兒迷糊。

「沒繞你。」夏侯灼擺擺手,再道:「他們被人怎麼看,不取決于我,也不取決他們,重點還是在你。只要你是不涉兩國之事的朔北葉護,他們就也一樣跟這個沒關系。你這個朔北葉護可以即是荼嵐的,也是大璟的,他們也一樣可以中立。」

「那我也摘不出去啊!」凌沺更迷糊了。

不是說過,不再于他相關麼,這又嘮啥呢。

「完全置身事外本就不可能,比方說,雍虞業離有事,胡綽讓你幫她哥哥,你幫還是不幫?」夏侯灼看著他,再道。

「那之前說那多有啥用。」凌沺撇嘴道。

這也是他剛才反應過來的事,胡綽和雍虞業離感情很好,雍虞業離身涉其中,而且極為重要,那真出事的時候,他管是不管,幫是不幫?

往好了想,雍虞業離回去承繼汗王位,不用說,這事兒幫起來沒問題。

往不好了想,雍虞業離死活不願依照大璟所想去做,他屆時又當如何自處?

「我既然說了,不會讓你困于此事,也就還有別的打算,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要信我不會害你,就按我說的辦。無論刑五岳等人,還是雍虞業離身上,都不會有讓你為難的事發生。」夏侯灼認真再道,目光直盯凌沺雙目,等著他的決定。

「我不信你,但是信大叔。」凌沺點點頭,笑了一下。

他確實不完全相信夏侯灼,但他知道牛大叔信,所以他也選擇信,此前如此,現在如此。

不因為夏侯灼本人,只是因為牛大叔。

「行。老九沒白養你。」夏侯灼也笑了起來,從懷中掏出本書來,扔給凌沺。

這本書,或者說這本筆記,是他入軍伍開始一點點寫就的,他參與的大小戰事,盡皆記錄在內,極為詳盡。

作戰地勢如何、天氣如何,敵我軍士戰力如何、裝備如何、士氣如何,盡皆記錄。

而且還包括他怎麼想的,怎麼調兵的,敵軍如何調兵布置的,敵軍將領性格愛好如何,甚至他麾下將領性格愛好如何,也都記錄詳盡。

包括此戰,截止目前為止,所有布局,所有戰事安排,對緱山上下將領、貴族的了解,心思揣度,也都詳細寫就。

雖然這不是兵書,卻勝似兵書,這是夏侯灼為將為帥二十多年的所有經驗和所學兵法的匯總。

將之給與凌沺,算是從此刻起,真的將他當做自己人,當做親近晚輩。

「謝大大爺。」凌沺簡略翻看幾眼,鄭重施禮。

「把它看完,你不妨猜猜我打底打算怎麼做,反正三五年內不會有什麼動作,看你這三五年能不能猜出來。」夏侯灼目光放遠,不知看向何處,饒有興致道。

「對荼嵐?」凌沺狐疑的問道。

夏侯灼卻是沒再說話,就那麼靜立城頭,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麼,反正跑神跑沒邊兒了,是肯定的。

凌沺一步三回頭的,來的問題沒解決吧,反倒弄了一腦袋漿糊,比之前還亂。

但想從大大爺這兒再听著啥,也是不可能了,左右也得養傷,這貨索性回屋把自己關起來,成天成宿的翻看夏侯灼的筆記,打算自己琢磨出來。

如此,又三天過去,夜皛等人以僅余五千兵力,夜襲強攻福清城,破城焚毀,驅趕福清城民,往緱山城而來。

同時緱山地域的雨季也終于到來,雖不是終日不停,但也往往下個一天一夜,只晴上半日,就會再次烏雲密布,淅淅瀝瀝的又下起來。

而即便如此,緱山戰場戰斗最膠著之地,逯山城,戰事仍舊未止,反而愈發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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