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六十六章   寧北原之戰(九)

「父皇,西南急報。阿杰戰死,近兩萬大軍被敵全殲。」時值傍晚,蘇溫錄允急忙跑進蘇溫錄野皇帳,聲音焦急非常。

「原來是他。」蘇溫錄野看過信報,眼現恍然之色,終于知道自己之前究竟漏了哪里,漏算了誰,其余再未有任何情緒顯露,似是對蘇溫錄杰的戰死和戰敗,全無在意一般。

「父皇,西南已無重城要地需再從隆武城遣兵突進,他們這麼多兵力匯集烈陽山所圖為何啊?」蘇溫錄野淡定的樣子,也讓蘇溫錄允靜下來少許,但其仍舊不解問道。

「要麼下扶寧城,要麼取皇城,還能圖什麼。」蘇溫錄野淡淡道,語氣有些冷漠,他對這個長子可謂是越發失望了。

貪功冒進、狂妄自大,便是最驕傲的一身武藝,也沒能討得好處,簡直無半點用處。

「賀兀般博引狼入室,緱山北方險要已失,我們更無馳援之兵,反而璟軍可以從容南進,若烈陽山匯集璟軍是去奪取皇城的,屆時與璟軍南進兵力匯合,皇城極難守住,我們也將再無退路。父皇,我們是否就此退軍,據守皇城。」蘇溫錄允知道自從兵敗後,他父皇就對他很是失望,不太願意理會他,所以對蘇溫錄野此時的神色也不在意,依舊盡言自己所想,想著蘇溫錄野會對他有所改觀。

「廢物!你能不能長長腦子!」卻不想蘇溫錄野直接喝罵一句,十分氣急。

「緱山千百城池,大半落入敵手,余下各城,亦是糧草匱乏,便是皇城米價都翻了十倍不止,僅是據守,我們能耗得過璟國嗎,僅燕州一地產糧,便可媲美我緱山全境,長久拖延下去,我們將不戰自潰。若非必要,何故來此一戰。」蘇溫錄野隨即冷聲再道,滿是恨鐵不成鋼之意。

而今局勢在他看來其實與此前並沒有特別大區別,仍舊是被圍困蠶食的局面,只是敵軍更進一步,將他們圍困的活動範圍愈發狹小。

可越是如此,這一戰他就認為越有必要,而且必須要勝。

弱者和談,那叫乞降,解不了緱山危局,哪怕此間雙方休兵,緱山的衰敗也是必不可免的,未來只能淪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所以他要勝,而且必須打一場大勝仗,以強硬的態度去談休兵罷戰之事,他要讓璟國也知道疼,不敢再輕易與緱山交戰。如此,他才能去施展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讓緱山撐過這個階段,再復盛景。

有一個觀點,他和雍虞羅染是不謀而合的,他也認為璟國而今內部局勢並不算多好,中原再有大亂,是必然會發生的事,他也在期待著它的發生。

「而且,此番已然連敗,士氣頹喪,再行撤軍,便將蕩然無存,一旦敵軍餃尾猛攻,必然潰敗,你連這都不明白嗎。」蘇溫錄野再道一句,卻是語氣突然平淡下來,似乎連氣都懶得生了。

「非是不明白,但軍中仍有兩萬精騎,若父皇真有撤軍之心,兒臣願拼死殿後,阻撓敵軍尾隨。」蘇溫錄允當即說道。

「你出去吧,讓寒元佑來見朕。」蘇溫錄野不耐的擺擺手,將之揮退。

不久,緱山而今第一高手寒元佑進到帳中,淺施一禮自顧尋處坐下。

「你麾下那些人,準備的如何了。」蘇溫錄野面無表情的看著寒元佑問道,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對寒元佑顯得無禮的舉動視而不見。

「急促了些,殺夏侯灼絕無可能。」寒元佑回道,聲音有些冷硬。

不說夏侯灼自己被公認天下第一多年,便是其麾下數千親兵,也個個都是高手,且精通戰陣之法,極為難纏,他可暫時沒可能做到帶人斬了夏侯首級,讓敵軍大亂。

「殺隆武城百戰斗士呢。」蘇溫錄野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隨即再問道。

烈陽山一戰,從事後分析來看,其實璟國一方是絕對可以避免的,甚至極有必要去避免的。

但還是就這麼發生了,凌沺一行和揚武營一眾的目的也就直接顯現在他面前。

他不相信以夏侯灼的智計會出這麼大個錯漏。

所以他認為夏侯灼還是在玩那一套,故意顯露凌沺一干人在明面,等他分兵過去,一來中軍戰力削弱,二來設伏再殺他一隊人馬。

而且同樣是陽謀,不接招不行的那種。

這三十萬大軍調集來此之後,緱山城附近可以說是而今所剩緱山地域最薄弱的所在。

一座座月復地堅城,也就剩了那些堅城和百姓,守備兵力幾近于無,便是能再征募男子為兵,也沒有那麼多的兵甲可用,很難是裝備精良的璟軍對手。

哪怕凌沺所轄也不過是一幫新卒,但有兩番戰事結果在前,誰也不敢輕視。

凌沺他們能不能攻下緱山城不一定,但把周遭各城禍害個邊,看上去是絕對沒問題的。

要知道這些城池,就是他這些將士們的家,家人親眷全在那里,一旦後方淪陷,他也不用打了,也沒人再會听他說的天花亂墜,必然亂成一團。

但他這次不想被牽著鼻子走。

璟國有江湖武人,緱山同樣也有,而且他已經準備了兩個多月,招募高手上千、武人過萬,本來是準備襲殺夏侯灼等一干璟國高手、大將的,現在既然殺夏侯灼不行,那用來殺凌沺,全殲凌沺所部,也不算浪費。

「哪個。」寒元佑問道。

這次他沒說能不能,只是問哪個,不是需要再思量一番,而是哪個都可以,只需要蘇溫錄野指出。

「新晉朔北葉護,凌沺。」蘇溫錄野言道:「他而今很有可能去往皇都所在,你們現在啟程,完全來得及堵住他們,將其所部全殲在皇都之外。」

「好。」寒元佑簡單應下,起身就走。

「阿盧,今年的夏雨來的晚了些吧。」寒元佑走後,蘇溫錄野對老僕招招手,待其臨近後問道。

「也沒晚多少,看這天氣,再有個兩三天也就來了。」老僕阿盧回道。

他其實是大璟人,原名盧誨,算是個術士,自幼學習觀察天象之法,頗為精擅。

三十多年前,蘇溫錄野尚還年輕,曾親自帶人劫掠燕州北部,盧誨一家等眾多燕北人也被其掠回緱山地域,為保家人安全,盧誨尋機找上蘇溫錄野,自薦其能,被蘇溫錄野留在身邊,家人也得以安居在緱山城中,有大宅田莊數處,過得不錯。

「那就再等幾天。」蘇溫錄野略微頷首,手指輕叩桌面,再道:「讓樸賀蘇淵和乙立泉金準備好,命其麾下這幾日掩耳入眠,便是敵軍來襲也無需理會。」

「還有,今夜敵軍再來襲擾,命寅郃出戰,敵軍若撤逃,讓他等一個時辰後帶十架新制石砲出去,轟擊敵營三輪,然後快速退回來。」蘇溫錄野接著道。

他也準備來些反擊了。

各地戰事連敗,中軍抵達後也固守不前數日,將士們怨聲載道那是一定的,得讓他們宣泄一下。

不然時間久了,怕是炸營都可能。

而且夏侯灼讓他夜夜不得安睡,他也得還回去不是。

「另外讓阿允帶著他那些敗兵準備著,屆時若敵軍追擊寅郃所部,命他全殲離營敵軍。」終究是自己兒子,還是長子,蘇溫錄野再不喜,也還是會用他,也給他機會重振聲名和威望。

「陛下,良城、汝嶺城、甬山城等城主傳來鴿信,禁軍逃散諸將,已被他們斬殺,一應逃兵盡皆收押,請陛下御旨定奪。」盧誨施禮應下,隨即想起來之前接到飛鴿傳信所言,稟告道。

蘇溫錄野大營之中,而今與各城池來往信件由他統管進出,戰事相關則是蘇溫錄允掌管。

其實就是信鴿在他這,信鷹在蘇溫錄允那邊,各管一樣。

「賀兀般博死了,他們想起來向朕表忠了。」蘇溫錄野輕哼一聲,再道:「讓他們自行收編吧,也能更好抵擋一下北方敵軍,牽制呂郃忽古的腳步,省的在寒元佑抵達以後月復背受敵。扶寧城那邊也去信傳令,讓他們加固城防,半月之內必須確保謹守不失。」

「是。」盧誨應道一聲,退出帳外傳令去了。

……

而此時璟軍大營之中,夏侯灼帥帳,卻是坐滿了人,五萬大軍中凡校尉以上將領,盡皆在此。

「今夜子時三刻西平輕騎繼續擾敵,隨後回營與西海輕騎合兵,由王噲將軍率領,疾行前往蠻山城。余下所部亥時中,各團有序向南離營,繞行十里後前往扶寧城,刀兵斷後。」夏侯灼對眾將領下令道。

「大將軍,不打了啊?」麾下將領劉旦,當即有些傻眼道。

其他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一臉疑惑。

「當然打,但主戰場不在這里。」夏侯灼笑笑,然後再道:「抵達扶寧城後,羅憲將軍率刀兵匯合奚國公一眾,從速拿下扶寧城。其余各部,沿逯山北上,拿下緱山西麓所有城池,下城即毀,城民驅趕向南。王噲將軍帶兩部輕騎並燕林麾下一萬箕羅輕騎,繞行至緱山東麓,要求同上。」

「大將軍,那您呢?」繞是眾將再對夏侯灼深信不疑,唯命是從,可這次疑惑太多,而且夏侯灼兩邊都沒提及自己,也讓他們有些愕然的猜想。

「我留在這里,給蘇溫錄野一個驚喜。」夏侯灼言道,手扶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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