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二十九章   夠狠

「大璟的百姓又如何,你不要總是怕這怕那,他們比你更怕!怕餓、怕死、怕被牽累!」凌沺攤攤手,回道。

「屆時我會讓恩佐和阿姑羅帶親兵隊先嚴查各地,一旦發現有人拿了糧還不出力,我怕就不止拿走他們的糧了,也得殺雞儆猴。」凌沺再道,虎目泛著凶氣。

「那樣會把他們逼反的!那比丟了這些糧草影響都大!」謝皕安嚷道。

這幾天他也沒見凌沺怎麼凶戾,反而一直笑眯眯、賤嗖嗖的,一直以為妻子言過其實。

可現在他覺得這就是個瘋子,沒人能琢磨明白他想什麼,所為全憑心情,根本不管不顧。

「殺光了一縣的人,他們確實會反。可若是只殺幾個呢,若是他們勾結緱山,為叛逆之人呢?他們是會更怕,還是會反?」凌沺再道,笑看向謝皕安。

「別把世人想的太有勇氣,若非身處絕境,大多人沒勇氣反的。他們只會選擇自己相對不怕的一些人去撒氣,現在這個人是大璟還是緱山?」見他兀自氣哼哼的,自己都直哆嗦,凌沺把他按坐回椅子上,接著道。

「你若堅持,我自可替你傳信過去。但是!我要彈劾你!我要奏請聖上,換人坐鎮隆武城!」謝皕安又騰地站起來,扔下句話,便甩袖離去。

「呵!自己蹲街頭路邊看看吧,一個大人拿刀堵住幾個小孩兒的路,那小孩兒或許還會咬他、踹他,想著反抗和逃離。可若他們身邊再多些大人,便是全都會縮成一團,只要那人不是打算全殺了他們,你讓他們干嘛就都行,不願的也會被同伴勸服。」凌沺看著他背影,輕笑一聲,朗聲再道。

「真的?」羅燕途疑惑問道。

「真的。」凌沺點點頭,再打比方道:「就這麼說吧,我拎刀闖進你家打劫,你知道自己不是我對手,此時還沒有護衛在附近,只有你父母等一大幫親眷,你是勸他們一起上,跟我拼了呢,還是勸他們不要妄動,去把家里的財物都拿來給我呢。」

「明白了。」羅燕途恍然點點頭。

世上不是有勇氣的人少,而是很多本來有勇氣的人,也會因為有了依靠、有了在乎,而不覺間失去或隱藏了自己的勇氣。

「現在奚茲各縣的縣令就是這個可以去勸服其他人的存在,同時也是去威懾其他人的存在。再說我又不是沒給他們好處,這時候奚茲的百姓難道就不樂意要糧食吃?只一點需要擔心的,是有些奚茲的官員會克扣下這些。不過,那樣的話,我要的震懾效果估計會更強,算殺猴嚇雞?」凌沺再道。

便是此時,看上去凌沺也是笑眯眯的,只不過那雙眸子,凶光閃爍。

「可你還忽略了一點。」羅燕途也突然笑起來,看向凌沺道:「貪念和野心,比勇氣更能馭使人。而今奚茲全境,就真的全是心向大璟的人?」

論對市井百姓的了解,他自是不如凌沺,可對那些權貴們,就要反過來了。

奚茲本就三面稱臣,這里面心向大璟的會有,心向緱山乃至荼嵐的也不會少,見另一位百戰王而今獲封國公位眼紅嫉妒的更會有,心向母國哪都不願依附的還會有,想投機倒把的更是會有,自以為是錯估形勢的同樣也不會少。

凌沺此番所為,最大的隱患都還不是人數最眾的尋常奚茲百姓,而是奚茲的權貴。

其中甚至包括已經無奈退位,將奚茲全部大權交出前奚茲國王。

「昨天走街頭上被人塞手里的。」凌沺突然拿出一封信來,扔給羅燕途。

「夠狠!」羅燕途看完言道一聲,復又長嘆:「希望你和胡綽公主,不會有此番境地的一日。」

「絕不可能。」凌沺目光比方才還要銳利萬分,斬釘截鐵道。

從那個聰明的傻姑娘,一句句‘我信你’‘她瞎’‘值得喜歡’‘不會看錯’的言語,和那趴在他胸膛帶著無比安心的笑意,到整天賣著萌掛在他身邊,她早就是他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他不會去傷害,更絕不允許任何人去傷害!

刀不夠快,那就去磨得更快!

「話說回來,你這麼安排,是接了這個活兒了?」羅燕途笑笑便再問道。

「我能不接?現在的我,也是被堵在那兒的人罷了。」凌沺苦笑一聲,往椅子里一癱歪。

說是信,不如說是密旨,之所以他能認得出,還是當初準他回正籍的那封敕書的關系。

敕書當然非大璟那位聖上所寫,不過上面有一個字,一個「準」字,準確的說是個楷書的印文。

大璟而今以顯揚興盛之意,定年號隆彰的皇帝,為提高審閱奏章的效率,特置‘準’‘駁’二印,凡無需批改的奏章等文書,皆以二印加蓋。

這封信上,就同樣有這樣一個準字,字上隱蔽花紋一模一樣。這種花紋乃是雕刻時,隨印石紋理微雕而成,幾乎不可能仿冒。

此旨命他試探奚茲是否有人不臣,且授予臨機專斷之權,所查若實,奚茲上下無人不可直接斬殺,持此信奚茲境內有八千他那個前輩所藏精銳,盡歸他調遣。

夠狠。

隆彰帝和凌沺那位前輩都夠狠。

前者還可不提,可後者在奚茲是還有三個孩子的啊。

「武藝如何暫且不說,你那位前輩,卻是比你稱職多了,以後怕是也會比你混的更 赫顯耀的多。」羅燕途打趣他道。

「玩兒蛋去吧!那些東西,有我的小胡綽重要?」凌沺不屑挑眉。

「呵呵!」羅燕途一笑,道:「你倆也是有意思,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倆之前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生活的環境和經歷也沒有丁點兒相似的地方,你倆怎麼就這麼一見鐘情如膠似漆了呢。」

「這叫命中注定!」凌沺臭屁起來,下巴揚的都快上天了,得意的不要不要的。

「你就瑟吧!」羅燕途啐了一口,再幸災樂禍道:「奚茲沒事便罷,不對,奚茲沒事,你也算展現了果斷的魄力,順利坐鎮隆武城,也是功勞一件。要是奚茲反了呢,更好,你順勢平叛,解了聖上的憂,省得奚茲來個降而復叛,屆時鬧出更大的亂子,功勞更大。左右你去長興,怕是再難遠離朝局嘍,被委以重任的可能倒是不小。」

「真特娘鬧挺!」凌沺不耐的亂擺手。

沒有這茬事,他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便罷,直接就用了謝皕安的想法就行,加個不讓外來民眾進隆武城,其實也就行了,成了謝皕安首功,不成倒也沒什麼,無非也就損失些糧草,甚至都不會比他讓分出去的多,他又何必行險做這些。

「你自己煩著去吧。先給你說一聲,到了隆武城我可就跟明林走了,可不跟你在後面待著。」羅燕途再道,笑的很開心。

「呦?倦鳥歸林了這是?」凌沺挑眉打趣。

「得!我就嘴賤,直接走就好了。」羅燕途頓時輕給自己嘴巴來了一巴掌,怎麼就忘了這個玩意兒不痛快了,他能讓你更糟心呢。

說罷,羅燕途也不再多留,踹了凌沺一腳,撒腿就跑。

凌沺倒是沒有搭理他,自個兒坐在那,眉頭緊蹙,兀自有些頭疼。

這幾天看似消停閑適,實則一點兒都不,這封密旨來了不說,奚茲他那位前輩還派了個人過來,這人倒是他認識的,曾經也在雀籠里待過,本以為是死了,卻不料是被暗度陳倉了。

帶來的消息也不是什麼好事兒,而是請他若有萬一,幫其暗中保住妻子兒女的。

這就讓他犯了難,從心底來說他是想幫的,推己及人,若同樣境地之時,他也希望有人可以幫他保下胡綽。

可他也同樣信不過這位前輩。

大璟而今這位聖上多疑,那是舉世皆知的,他既對已經歸附的奚茲一眾並不放心,甚至這封密信也同樣可以隱現他對奚茲而今那位國公的不完全信任,那對他凌沺就能完全放心了?

若此舉也是在試探他,他要真幫上了這個忙,那就危險嘍。

「凌王,凌力千夫長求見。」少傾,唐阿姑羅從帳外進來,稟報道。

「讓他進來吧。」凌沺展開眉頭,言道一句。

「屬下拜見葉護。」凌力進入帳內,深施一禮。

「不在營中管束軍紀,來找我何事。」凌沺伸手虛托,隨即言道。

「屬下乃是凌家旁系子弟,奉家主之命回鄉入軍,家主命我帶來手書一封,交由葉護。」凌力伸手入懷,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上。

「不看。你也離營吧。」凌沺擺手攆人。

凌姓在青凌郡都是大姓,怕是青凌郡有三成左右的人姓凌,而青山縣凌家只是其中一支,甚至並非主脈,只是而今最為 赫而已,他此前還真沒有多想。

可現下凌力自報家門,那他可就不會留了,過往與現在他都不想跟這個凌家再有任何瓜葛。

「大少爺,事關胡綽公主,大少爺還是看過再說吧。」凌力姿勢不變,接著再道。

然而下一刻,凌沺直接暴起,大手緊緊鉗住凌力咽喉,將之拎起在半空,眼中煞氣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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