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二十五章   狂士

研究如何縮減糧道數量的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凌沺麾下更別說長史、司馬、參軍事,那是一個大小文吏都沒有,甚至雍虞業離和胡綽的親軍里也是一樣。

這讓得謝皕安連個能一起商量的人都沒有,他老丈人倒是曾當過參軍事,可這軍機要事,謝皕安自是不會向不干人等透露絲毫。

是以也就只能他自己來了,一邊不斷飛鴿聯絡隆武城和奚茲,了解那里的實際情況,一邊寫寫畫畫,不斷做著考量和整改,然後在地圖上謹慎選出路線。

其中的工作量,看似不多,實則極為繁雜。

奚茲各地哪里集糧更多,哪里先行集糧一並運輸更方便,哪座城跟哪座城相連的道路適合在減少糧道數量的同時,容納更大的糧隊往來,從而不會耽誤運往隆武城的糧草和數量。

甚至他還得考慮各地往年此時的氣候,是否有哪一地多雨需要避開。

然後方便設伏的地點,進軍先行設伏以及留下後路的路線等,他也都要考慮進去。

除此之外,他還要面對隆武城包括前線大軍的頻頻來信催促,為凌沺征兵整兵留下時間,以及了解而今戰況等等諸事。

可謂是差點兒熬禿了頭,人也掛了對兒大大的熊貓眼,膚色暗淡,腳步都有些飄。

而凌沺這幾天倒是挺瀟灑,帶著胡綽到處轉轉,領她看看他長大的地方,甚至看了凌家老宅,看了他和王雨甯初次對眼兒的王家胭脂鋪,給她講著當時的情況。

「所以,原來是你色膽包天,一見面看人好看,就撩撥了人家。人家一個嬌滴滴怯生生的大小姐,哪見過你這樣的無賴,好奇加新鮮,就對你越來越親近了?」听他說完,胡綽促狹看著他。

「就這麼回事兒。所以我心中雖然有氣,可也沒有多麼怪她,只是彼時多有不甘。」凌沺點點頭,有絲苦笑。

可不就是他們一幫街頭廝混的,喝點兒劣酒,見了人家鮮少出門的王家小姐,打了個賭上前聊閑麼。

初時也沒以為能怎麼樣,可王雨甯溫潤慣了,被他嬉皮笑臉的煩著,也不怎麼惱怒,讓他心中有些柔和,就總去煩她。

後來次數多了,王雨甯當乖乖女的時間也太久,發現跟凌沺在一起放松又刺激,倆人也就越發親密起來,直到差點兒私定了終生。

這才有了王老頭大怒,將凌沺派人打了一頓,王雨甯鎖在閨閣,去信謝家請早日完婚,以及後來的事。

「吶,剛偷模探頭又跑開的,就是當初跟我一起打賭的,也說過一世人兩兄弟的話呢。」隨即凌沺指了指街角探頭一瞥,又匆匆躲開的幾人。

「再看,現在他們取回來的酒,叫寒煙釀。中秋時候撐舟將釀好的酒水,沉入凌煙湖底,然後等到來年盛夏,將之取出,雖然不結冰,可寒煙滾滾,入口冰涼,而且果味濃郁,最是解暑開胃。往常一般人是喝不到的,我還是在隆武城的時候,被城主獎過一壇。現在這提前取出來,大概是又要飽口福了。」然後凌沺帶著胡綽接著逛,路上遇見推著車壇子外都冒寒氣的酒水路過時,再給她介紹著。

「總感覺你們這兒地方不大,可故事很多的樣子。」胡綽疑惑道。

青山縣雖是上縣,可也不算特別大,但這里的景色也好,這寒煙釀也好,還有許多看著就古舊,沒人居住不過也沒破敗的老宅大院兒,都有好多講究和故事,這讓胡綽有些疑惑,中原再是地大物博歷史悠久,也沒到隨隨便便哪個縣城都有這麼多故事的吧?

「這里是塊寶地,哪朝哪代都有人杰出現。說個你可能會知道的,陳齊狂士周正夫,也是這里出生這里長大的。」凌沺笑道。

「傳言曾只身一壺酒,醉躺在大魏太宗皇帝三萬大軍帳前,罵了三個時辰,讓他退兵還朝的那個?」胡綽驚訝道。

彼時大魏強盛虎踞北方,南半中原卻是五國並立,各自稱帝,互相攻伐不止。

時逢陳氏齊國皇位更迭,大魏準備適時出兵,打下陳齊,大魏太宗更是御駕親征。

卻不料行兵十日後,有一中原狂儒,醉臥營前,指著大魏太宗鼻子開罵,引經據典大罵其數典忘宗等林林總總七十二項大罪,罵的大魏太宗啞口無言,羞愧難當,遂退兵北回,放過了大好時機。

也有人說是周正夫武藝超絕,萬軍取敵首,橫劍在大魏太宗頸上,逼其退兵的。

而且也有不少人信服這個說法,因為周正夫此事之後被陳齊皇帝委以重用,陳齊危難之際,其披掛上陣,半月之內下城二十余座,連戰連捷替陳齊收復失地,拒敵兵于外後戍守邊疆,至死前保陳齊西境二十年無憂,替陳齊綿延了二十年國祚。

實際上究竟如何,卻是沒人得知,史料寥寥,還多是或夸大或詆毀之詞,褒貶不一,難做參考辯實。

「王庭里倒是有他後半生的粗略記載,大魏太宗皇帝一直想招他為己用來著,據說是他自己答應過了,卻沒說話算話,只是斷指代首,向大魏太宗致歉,卻也讓太宗更欣賞他,此後多有關注。倒是沒有記載過他是何處生人,前半生所為何事,不知道他跟你居然是同鄉。」凌沺點頭後,胡綽再道。

「他是老頭兒很崇拜的人,讓我抄了好多遍歷代縣志,上面對其評價多是贊譽非常,老頭兒愛听。」凌沺接著笑道。

「以後我的雲叢也必是人人熟知的人杰,縣志上也必然盡是贊譽之詞。縣令若是不給你往上記,或者寫的不好,我讓寧黎抄了他家。」胡綽惡狠狠的揮著小拳頭道。

「不過說回來,你好像也缺一個周正夫這樣的人。其人雖狂,可大魏太宗正是深感其才,言說得一狂士,比陳齊疆域都更加重要百倍,若狂士北歸,君臣齊心,大魏統御山南海北不是妄談。只是可惜,他一心效死陳齊,可陳齊已然腐朽不堪,狂士晚年也屢遭不平,雖能守陳齊二十年,卻也無力回天,此等說法也就信否之人各半。」胡綽接著再道。

「那般人物哪是那麼好遇到的。得之幸極,不可強求。反而倒是軍中文吏,倒確實得有幾個,你看這幾天把老謝給累的。」凌沺搖搖頭,想起謝皕安近日的淒慘樣子,又是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這些事在荼嵐,一般都是各將領的副手去安排的,倒也不是真的沒人會,像寧黎更是自己就能安排妥當的。」胡綽給他解釋一下。

「我不會啊。」凌沺攤手苦笑。

別說寧黎這個被宣和長公主收養、專門培養數年的,就是夜皛、柳葫等人也都能把這些事,打理的差不多。

可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帶去隆武城,現在讓他們參與的多了,到時候遇到具體情況,都沒法找個知道詳盡的人問,還不如讓謝皕安自己全包了,到時候也能全部了然于心,方便給他些意見。

至于他自己,那就算了吧,不說一竅不通,會的也太過寥寥,更沒有過用人調兵的經驗,此番涉及大軍和北伐大戰,也不是能拿來給他練手的,不然也就不需要把謝皕安派過來了,拋卻其他原因,單論能力,謝皕安也還是足夠勝任這個職方司員外郎的。

「那就在青山縣或者整個青凌郡招收些士子唄。」胡綽建議道。

「文淵聖皇後雖是建立了文華樓,讓天下萬民有書可讀,讓寒門子弟也有憑借苦學科舉入仕的依仗,打破滿朝皆是世家子,破敗寒屋無書聲的局面。可兵法韜略之書,仍是各家禁臠,鮮有外流廣傳的,尋常士子記功點糧,錄籍名冊什麼的倒是行,想找個知軍事擅謀略的,也極難。」凌沺搖頭再道。

其實人選不是沒有,王家就是最合適的,九大望族之一的出身,底蘊遠比尋常小世家都深厚。

即便王老頭老了,可王雨甯兄長也有好幾個,有多大能耐不說,而且雖也不是以軍伍傳家的人家,但多少都能會些,這是他們知識底蘊夠強,起步就比尋常人眼界更開闊的優勢。

可架不住他不想用啊,對王雨甯他的氣不太大,不代表對她家意見就小了。

「那帶著我吧,我讀過的書可多,兵法什麼的,只要王庭有的都看過的。也就是沒想到,舉辦朵顏大會也沒帶著,時間還緊,不然就讓人都給你抄一份帶上了。」胡綽盯著凌沺道,她真的想跟去隆武城。

「快拉倒吧。」凌沺連連搖頭,再怎麼處在後方,那也是戰場,哪有讓她跟去的可能。

「真不行?」胡綽不甘心道。

「真不行!」凌沺按住她腦袋,推著她繼續往前走,斷然拒絕。

「那我給父王去信,讓他派人把書都抄來一份,讓夜皛帶去長興,你以後多看看。」胡綽只能點點頭再道。

「不用。到了長興,我現在想看這些不是什麼難事兒,沒必要這麼折騰。」凌沺再道。

「行吧。那你把扇扇帶著,身邊總得有個人照顧你的起居。」胡綽再道,而且這次不容凌沺拒絕。

「那個余梔兒我也得帶著,省的余虓找事兒。」凌沺模模鼻子道。

「帶唄。我給她說好了,她以後也是你的貼身侍女了,你帶哪兒去都行。」胡綽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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