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暝雪低頭和面前的少年對視，半晌嘆了一口氣︰「錯了，他不是白衣鬼。」
「可是他……」
「沒有人說過白色怨衣的鬼族就是白衣鬼吧？他體內的死氣少的可憐，白衣鬼能有這麼弱？還能這麼輕易讓你們給抓到？」
此話一出，那些聚集在門口的冥府眾人瞬間啞口無言。
最開始抓到這只鬼的時候看著他一身白可把他們給樂壞了，這可是傳說中白衣鬼的裝束，哪怕他後來幾乎不曾反抗，就連體內的死氣也少的可憐他們也不曾有多懷疑，畢竟是白衣鬼啊，誰知道他又在搞什麼鬼。
顏暝雪將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都給趕了出去，最終整個牢房中只剩下了她和那個被縛魂索捆翻在地的少年。
「你又在搞什麼鬼？」
她在看到回舟的時候差點下巴砸腳上了，這家伙又在玩什麼？
壓低修為把自己送到冥府人的面前來找死，若不是她此刻在這里，那些人還得來向她通報通報，估計就直接亂刀把他砍死了。
而且也不知道換張臉，秦謠和萬靈城中的好些人可見過他，她只能期望目前看到他的人還不太多，不然自己可沒法給他掩飾過去。
少年抬頭看著她，眼中寫滿了疑惑︰「你是誰？」
這回玩的是失憶梗？
「那你又是誰？」
「方莫言。」
「……誰？」
她原本只是想迎合他玩上一玩，結果他竟然還真的扯出了另一個名字。
「方緘，方莫言。」
他顯然是把顏暝雪剛才的話當成了個問題，還認真的回答了。
顏暝雪皺眉看著他，看他這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可是再怎麼扯，重新扯個名字也好，為什麼要扯出千年前失蹤的那位萬靈城少主的名號？
這不是明擺著在忽悠人嗎？
「我已經死了，現在也不是我生活的年代，對嗎？」
方莫言抬頭看著她。
顏暝雪沒有說話。
「我沒有體溫，沒有心跳，從水下醒來也沒有憋死，懼怕陽光，走在人多的地方會覺得心悸。」方莫言低下頭，看著限制著他行動的鐵鏈，「我也修行過幾天，我知道這些都是鬼族的特征。」
「他們說這里是萬靈城，我站在木舟上回頭看過，我的萬靈城不長這樣……」
「我被人推下了赤炎山谷，想必連尸骨也不剩下了，卻不知道為何擁有了這幅身體。」
「等等。」顏暝雪終于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你真不記得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誰？」
方莫言抬頭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人尚可以被奪舍，是因為他們還是活物，但她卻從來沒听說過鬼族還能被奪舍的，鬼族的身形本就是由他們的靈魂和怨氣融合凝聚而成，舍都沒有，這還能怎麼奪？
顏暝雪看著他與回舟別無二致的面容，突然間想到驗明這家伙的身份很簡單，她和回舟第一次見面她就給他下了共生，只要感受一下他身上有沒有共生……
臉上的表情僵住了，沒有，她沒在方莫言身上感知到共生……
不，應該說她根本就沒有感知到共生的存在。
她是施咒者，無論她和被下咒的人隔了多遠，都應該能感知到微弱的聯系，卻沒什麼用，所以顏暝雪自給回舟下了共生以來除了最開始感知了一下他的實力就再也沒有用過感知，現在發生的情況也讓她很是錯愕，這只能表明一種情況，共生被解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共生還有別的解法？
她為什麼完全沒有感覺？
回舟現在在哪？
為什麼這個方莫言和回舟長得一模一樣？
一連串的問題接連而來，共生咒既然是亡命之徒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用來和復仇對象同歸于盡的，自然用到解咒就不多。
她也是在書中看見上面寫著下咒者的實力高于被下咒者則可以隨時解開，這是書中記載的唯一的解法，那現在……
顏暝雪走出牢門，守在外面知落迎了上來︰「大小姐。」
「你回一趟冥府，把方緘的信息調給我。」
「方緘？」
「對，那位千年前失蹤的萬靈城少主方緘，方莫言，我要他的所有信息。」
「什麼？」
顏暝雪在听到知落傳回來的消息的時候不禁瞪大了眼楮。
「他們說冥府中不存在這個人的消息。」
三界都會有失蹤，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那人身在何處，但是在冥府卻不存在失蹤一說。
他們身上所沾染的因果全都牢牢的記在生死簿上，直到他們死亡，哪怕魂飛魄散，在生死簿上也就是自此而終，寫的明明白白，不存在這個人的消息只有一種情況——記載著他信息的生死簿被焚毀了。
千年前的確有一個邪靈出世，當時負責誅殺那個邪靈的還是自己的師父，任務是順利完成了的，不會這麼倒霉的方莫言的信息正好隨著那時候一起焚毀了吧？
這樣也說不通啊，要是方莫言就死在不久之前，他的信息被恰好焚毀了還可以說是冥府一時半會兒沒來得及將其修復，可是這都已經過了近千年了，方莫言在人間界的知名度雖然不高但也並不是無人知曉，未被記載到生死簿上的人無法投胎，冥府不應該會犯這樣的錯誤。
「這次的這個家伙好像不太正常，傳出消息的那幾天根本沒有生死薄被焚毀。」
「沒什麼，只不過我誕生在那個地方，或者也可以說，我的上一世死在那個地方。」
「我被人推下了赤炎山谷，想必連尸骨也不剩下了，卻不知道為何擁有了這幅身體。」
「要是我說……我也不記得前世的事情呢？」
所有的條件融合在一起，顏暝雪的腦海中突然間出現了一個極為荒謬的想法——倘若千年前的那個邪靈是方莫言，自己師父作為執行使前去誅殺他的時候並沒有將他完全殺死，而是不小心讓他的魂魄逃出來了一點，在千年之後重新化為了回舟呢？
顏暝雪被自己這荒謬的猜測嚇了一跳。
雖然得出來的結果實在讓人覺得荒謬意外，但這個猜測無論從何處來看都是極為符合的，要是把這個猜測當做事實想來，甚至回舟那時的話不是在騙她，他是真的沒有前世的記憶，有可能就是當年從自己師父手下逃出來的時候被師父重傷了魂魄才變成現在這樣。
當真是荒謬至極，那酒肆茶坊間的說書先生都不敢這麼吹的，顏暝雪不禁被自己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