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白衣鬼頗帶疑惑的聲音才響起︰「……你不是冥府的人嗎？怎麼會沒見過鬼族犯境？」
「在外面執行任務的只有無常，冥府之中還有其他的職位，很多從不離開他們的崗位，就比如判官從來不離開生死台，孟婆從來不離開三途河一樣。」
顏暝雪只感覺自己身旁刮過一陣涼風，一轉頭，只見白衣鬼已經坐在了自己蹲著的樹枝上。
「這我倒真不知道，那你在冥府是什麼職位？能被派出來，你應該不是判官或者孟婆吧？」
「我不是被派出來的，但我也的確不是判官或孟婆，我曾經也是一個無常。」顏暝雪思慮片刻還是準備隱瞞自己之前的身份，雖然有共生在白衣鬼沒法對自己不利，但自己現在還是太弱了，之後會出什麼事情誰都預料不到，所以自己的身份目前還是沒人知道比較好，但這也不算撒謊，自己在接替師父成為冥府之主之前也的確是一個無常。
還沒等白衣鬼發問，顏暝雪便接著道︰「鬼族犯境就是直接站在那里收魂魄的閑差，一般由新手無常去做，沒輪上過我，我之前負責的範圍是在妖界，那邊可沒有鬼族犯境。」
顏暝雪以前在冥府的時候一般都是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人類中的修行者並不多，能修到影響魂魄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只要怨氣不深重，攻擊性並不強。但是妖族卻不一樣，因種族天賦和那邊的「風俗」，妖族的死亡大部分都死于非命，魂魄中還極有可能融雜了妖族生前的法力，哪怕沒被怨氣侵蝕都有一定的攻擊能力，更別提因為死于非命更容易進化成惡靈凶靈之後了，所以她幾乎是常年在冥府和妖界之間來回，鬼族犯境這種坐等功德送上門的閑差冥府的新手無常還挨個分不齊呢，自然輪不上她。
「妖界啊……那些家伙算是野蠻人，三句話講不到一起去就要開打的那種，你以前有沒有感覺很無奈？」
顏暝雪面無表情的回道︰「我只執行任務，不考察風俗。」
所幸白衣鬼沒有給她講妖族風俗的興趣，見這個話題被聊死了便果斷丟棄然後繼續找話題，沖著底下一對正在執行任務的無常抬了抬下巴︰「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無常應該是兩人一組行動吧，一個黑無常一個白無常，你的搭檔呢？」
「我沒有搭檔。」
「沒有？」
「雖然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黑白無常配合行動，但也沒人規定必須這樣。」
意思很明白了，我樂意單人你管得著？
在顏暝雪還沒有接替師父成為冥府之主之前，雖然行無常的職責，卻是整個冥府除師父以外輩分最高的，所有人見到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師姐，顏暝雪對自己在其他人心中留下的形象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是什麼溫情師姐，沒見到那些人見自己都哆哆嗦嗦的？多年之前，妖界那邊有幾個凶靈作亂，師父擔心她處理不來，便給她挑了個搭檔，和她做搭檔的那位也是個資歷深厚的無常，然而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她和那搭檔完全沒有默契可言，怎麼接都接不上來，還差點被那幾個凶靈包了餃子，相視一眼，便索性各打各的，硬生生把一個任務撕成了兩個任務，任務完成後，兩人找到師父解除了搭檔關系，師父本來還想繼續給她找，都被顏暝雪拒絕了，她出任務便再也沒有過搭檔。
「那你原來一定很強。」
顏暝雪有些疑惑的轉過頭︰「你為什麼會覺得是我很強而不是他們都不願意和我做搭檔？」
白衣鬼伸出手拽著頭頂的葉子，頭頂的樹枝被他拽得輕輕搖晃起來，卻又隱沒在晚風拂過的窸窸窣窣中，無人察覺。
「妖界那地兒我去過，那邊的凶靈見到我都不帶怕的，甚至有的敢直接提刀找我干架，你在那個地方執行任務，不正說明你很強嗎？你沒有搭檔說不定是件好事，省得多個人拖你後腿。」
若是在別處提起凶靈敢挑釁邪靈，絕對會被覺得是神經病，但看白衣鬼臉上的神色，這無奈又不像是裝出來的，顏暝雪和鬼族打交道幾百年，頭一次覺得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鬼族。
「你們鬼族都這樣？我從冥府的記載里看過邪靈對于邪靈以下的鬼族是有絕對的威壓，所過之處萬鬼皆臣服，是鬼族天生的王者……」
「你們的記載沒錯。」白衣鬼不等顏暝雪說完便直接打斷了她還沒說完的話，轉頭沖著她輕輕一笑「但你要知道他們服的是邪靈，不是我。」
還不等顏暝雪問什麼，白衣鬼從頭頂的樹上折下了一根樹枝，舉著它指向了九方昀︰「那個是你哥哥吧？年紀不大本事倒不錯。」
很明顯在轉移話題了，顏暝雪也沒有再追問，自己剛才那句話只是下意識問出來的，對于答案自一開始就沒帶上心，既然白衣鬼選擇回避，自己便不會深究。
結界前，九方昀和幾名修士正在幫助無常收魂，九方昀一改平時腦袋里缺根弦兒的模樣，以極為標準的姿勢結印，快速將那些魂魄圈起來一片，圈中的修士和無常便迅速將被圈起來的魂魄收到束魂幡中，待圈中魂魄被收拾一空之後，九方昀便撤去法陣，魂魄填補剛剛清出來的空地之後，再重復之前的操作，一個人支撐其他地方需要多個人合作完成的法陣毫不吃力。
顏暝雪這也是第一次見到人類修士和無常之間的合作，覺得還頗有趣的，目光便一直沒從那邊移開。
「據我觀察，他此時的修為應該是築基六階，才十六歲……的確是個天才。」白衣鬼話說到這里突然間頓了頓，「不過我覺得他們膽子也挺大的，竟然敢讓他一人設陣，要知道前幾個遇襲的那幾個修士也都是在單獨設陣的時候被偷襲才導致救援不及時死亡，里面還有幾個接近金丹期，算是你們之中的大師了吧？」
顏暝雪听到這話突然間心神一震，眼前竟出現了一瞬間的重影，當目光再次聚焦時，卻見正在結印的九方昀突然間雙手一顫，手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寸許長的血口子！
鮮血的氣味迅速彌漫在空氣中，正在撞擊著結界的魂魄突然間停止了動作，隨後便發出淒厲的尖叫。
白衣鬼也被這突然間的變化驚到了，一抬頭對上了顏暝雪轉過來的視線，連忙道︰「這和我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