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逐月知道,她並不覺得嗦,把布在汶市銷售,是開創的第一步,一旦成功,對廠里來說是大功一件,劉副廠長為了自身利益,應該是很想促成這筆生意的,但面對逐月,他能放下自己的好處,鄭重和逐月告知其中風險,可見他是真把逐月當自己人,為人並無保留。
逐月心中一暖,笑著說道︰「放心吧劉伯伯,關于這批布料的事情,是我深思熟慮過的,我自有打算。」
劉副廠長眉頭沒松,不過他見著逐月胸有成竹的表情,整個人一楞,隨即無奈一笑,這丫頭聰明著呢,哪兒會做虧本的生意,是自己多慮了。
「成,既然你已經確定,那我就不嗦了,咱們來說說價格問題吧。」劉副廠長坐直身子,恢復了身為織布廠副廠長的嚴肅。
談起生意,劉副廠長就把自己全帶入到織布廠這一方的角色,那可真是鐵面無私,和逐月爭取著織布廠利潤的最大化,現在的場面,只有賣家和買家,不談私情。
逐月暗暗佩服劉副廠長不愧是副廠長,能做到這個位置,那是真有兩把刷子,自己來自後世,有超前的思想和邏輯,但在劉副廠長面前,也佔不了上風。
逐月這時才察覺到劉副廠長的難纏,不過也很佩服,雙方你來我往間,把價格定在了一個雙方都覺得合適的價位上,五十箱布,八百八十塊,合同先簽,三日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合同一式兩份,雙方分別簽了字,逐月心情很好,把屬于她那一份還有兩件批準文件收進包里,和劉副廠長告辭,就出門了。
五十箱布料,一下子要付出八百八十塊,乍一看似乎很貴,但平均來算,這樣買布料比起他們繞著圈子換布票去賣,省了很多功夫不說,還幾乎節省了五分之二的成本。
出了織布廠門,逐月搭了一輛三輪車直接去了譚忘之的老宅子,到譚忘之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譚忘之還在海港市銷售衣服,到現在還沒回來,院子里只有小穆和小白,前兩天小玲被送到學校去了,這個時候應該是在上課。
老宅子的院子里堆著許多東西,各種型號的紙箱,還有塑料袋子,兩個少年正忙得腳打後腦勺,一下一下把衣服檢查,然後疊好裝到塑料袋里,最後按種類分到各自的紙箱。
塑料袋是上回譚忘之帶回來的,他跟逐月說,海港市那邊的新衣服都是用這種塑料袋裝著的,顯得高檔,他們不能落下,于是他上次在海港市把衣服賣完,特地找了關系,硬生生一個人扛了兩箱子塑料袋回來。
逐月進了院子,最先看到她的是小穆,小穆把衣服放下,看著逐月驚喜道︰「逐月姐,你怎麼來了?」
逐月左右看了一眼,問道︰「林舟呢?」
小白道︰「大哥啊,他大早就出門了,現在估計還在鄉下盯著人趕工。」
「行,我知道了。」逐月點頭,走到小穆和小白旁邊,跟著疊衣服道︰「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晚上就回來了。」小白抓了抓腦袋,看了逐月一眼,又說道︰「姐姐你找大哥嗎,那等大哥回來,我讓他去找你。」
「不用,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他回來不知道多晚了,別讓他再跑一趟。」逐月搖頭,看著小穆問道︰「你們已經打包多少件了。」
小穆拿著塑料袋打開,把一件裙子塞到里面道︰「我們裝了八十多件,是昨天拖回來的,一會我和小白還要去鄉下再拖一趟,估計能拖個一百件左右,按這個速度來看,明天上午再拖一趟,下午就能全打包裝箱。」
她真是小瞧這三個孩子了,這三孩子做事還真夠快的,逐月把手上的外套塞到塑料袋里,看著小穆道︰「小穆,我想問一下房子的事。」
小穆以為逐月說得是梧桐路的青磚小院,笑著說道︰「逐月姐放心,我同學那邊過幾天就回來,等過戶一辦完,你就能搬進去了。」
逐月搖頭道︰「不是青磚小院的事情,我是想你如果有時間,能不能幫我找個能當倉庫的屋子。」
小穆手上的動作一頓,看著逐月不解道︰「逐月姐,你要倉庫做什麼?」
逐月笑道︰「我剛和織布廠談成一筆生意,一共五十箱布,我想著這些布可不少,而且咱們以後要做的衣服會越來越多,總得有個正經的地方來放。」
小穆瞪大眼,無比興奮的看著逐月道︰「逐月姐,你和織布廠談成生意了?五十箱,這麼多嗎?那可是國營廠,你是怎麼做到的,也太厲害了吧。」
「山人自有妙計。」逐月哈哈一笑,模了模小穆的頭道︰「怎麼樣,能幫我找個倉庫嗎?」
小穆眼里的興奮沒消下去,笑著道︰「要什麼倉庫啊,逐月姐,我家這宅子這麼大,一樓這邊還有兩個房間空著,我去找人把牆打通,做倉庫再好不過。」
「合適嗎?」逐月道︰「佔你們家這麼大地方。」
「合適,反正也沒人住,而且我們之後拿貨也方便。」小穆拍拍胸脯,自信說道。
「也行,之後就麻煩你了。」逐月點頭,心想短時間買個倉庫太難了,而且他們資金也不太夠,先暫且拜托譚忘之這邊做倉庫,等之後錢多了,再抽時間買個更大的倉庫。
逐月來這里就是想問這點事,她給兩個少年幫忙一會,看了眼鐘,快到夜校上課的時間,就先離開了。
今晚最後一節課還是楊老師的數學,台下又是睡成一片,楊老師今天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神色很疲倦,課上到一半,就讓人自習,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下課鈴敲響,教室里的人都急匆匆往外走,逐月走到楊老師身邊,開口道︰「楊老師,身體不舒服嗎?」
楊老師抬頭,見是逐月,勉強的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听到逐月說楊老師身體不舒服,坐在最前排的曲杰收筆記動作放緩,兩只耳朵豎起。
逐月扶楊老師站起,眼神頓了一下,把楊老師手腕的一塊淤青收入眼底。
楊老師似乎是察覺到了逐月的視線,慌忙把袖子拉下來,遮擋住淤青,笑著說道︰「天太黑,手撞到柱子了。」
既然楊老師先打斷她,逐月也就不好順著問,收回視線,看向門外道︰「楊老師,你愛人今天沒來接你嗎?」
「嗯,他工作那邊有點事,今天不回家,所以沒來。」楊老師笑笑。
「天這麼黑,路上不安全,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逐月想了想道。
楊老師和她愛人不是織布廠的人,不住在織布廠的家屬樓里,他們家住得比較遠,路上沒人陪著,的確不太安全。
楊老師感受到逐月的好意,感激的笑了笑,但還是拒絕了︰「你不用陪著我,我兩都不順路,到時候把我送回家,你一個女孩子再回來,不是更不安全。」
逐月笑了笑,還想再說,這時候曲杰站起來,沒去看楊老師,而是把視線看著逐月道︰「我送楊老師回去吧,我一個大男人回來,肯定比你安全。」
「好像也行。」逐月去看楊老師,詢問她的意見。
楊老師有些猶豫,不過夜里走夜路的確挺嚇人的,她想了想就點頭了︰「行吧那麻煩你了,曲同志。」
「不辛苦不辛苦。」曲杰臉紅了一下,身體下意識站直。
逐月和他們兩個一起出了教室門口,在織布廠門口分開,周老大跟在逐月後頭,看著逐月進宿舍大門才放心離開。
周老大回到自己宿舍樓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了,他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悶悶往樓上走,剛踏出步子,突然有人朝他喊道︰「哥。」
周老大抬頭去看,才看見樓梯口站著一個人,是有兩天沒見著的周良,周老大皺眉,看著周良道︰「良子?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做什麼?」
周良模了下凍得發紅的鼻子,不自在道︰「我來找你的,我今天能不能在你這兒歇一晚上。」
周老大一愣,很快明白過來,甕聲甕氣道︰「你讓姓葛的女人趕出來了?沒地兒歇?」
「不是趕出來的,我自己不想回去。」周良臉色訕訕,沒有說話
周老大猜的不差,今天下班,他和葛微微本來挺好的,但吃飯的時候葛微微突然提起昨天廠門口的三個男人,她估計是從葛副廠長哪兒听到審審問的時候,三個男人提到了喬逐月的名字。
于是就此談及到喬逐月,什麼蒼蠅不叮無縫蛋,什麼既然那種男人提喬逐月,肯定是喬逐月和他們有什麼。
葛微微說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話,要是以前,自己听了也就听了,但今天就不知道怎麼了,自己心頭起了一股火氣,忍不住反駁了葛微微。
誰想這一下就跟引爆了火藥桶一樣,兩人狠狠吵了一架,葛微微指著他鼻子讓他滾,周良是一個男人,也是有脾氣的,二話沒說就出了家門,直到寒風一吹,他才從憤怒中回神,他從沒想過葛微微會這樣對他,讓他覺得既難過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