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頭擺了又擺。
他的樣子，像極了靦腆而又初次被拉到攝像機面前正對著鏡頭的人，一時之間，手腳全沒個著落。
不過這終究不是什麼太難的要求，一而再、再而三，三番五次地手忙腳亂身體亂扭著調整之後，雲老頭終究還是擺出了一個姿勢。
未必是他最熟悉的，但一定是此時讓他覺得最舒服最放松的。
而拿著這個姿勢靜待了三五息之後，很快地，雲老頭身心安然下來，進入了最正常的淺層靜定狀態。
而他身上的氣血，從表到里，從宏觀到微觀，如實地展現在許廣陵的眼中。
此時此刻，許廣陵如看一朵花開。
花開，涉及到的不僅僅只是花瓣，應該說，表面上的花瓣展開只是一個最終的效果呈現而已，與此同時，在其內里，這棵花株的「氣血」在其根部、在其睫部、在其枝部葉部乃至花托部分，一刻不停地流轉著、聚散著。
此時此刻，許廣陵亦如身在高空，看著大地之上，無數的大江大河，或靜，或動，或奔騰沸涌，或只是緩緩流淌。
無窮的風光和景致，呈現于一人身中。
這不是一個區區的人之身體，這是一個廣博浩瀚到難以形容的造化之天地。
不過，對這樣的一個天地，許廣陵已經很熟悉了。
沒有太多的觀察和瀏覽，許廣陵直奔目標。
而他的目標，就是雲老頭身體里的那些「竅」。
如果有人用同樣的手段觀察許廣陵的身體，會發現的，是一個星羅棋布的天地，在那片天地中，周天群星燦爛，甚或璀璨輝煌如日月。
會不會閃瞎眼就不知道了。
而在雲老頭的身體中，因為其未開竅的緣故，那些本應是竅或本應拓展為竅的位置，此際，或如山抹微雲，或如鴻蒙未開一片混沌。
若用詩意點的話來說，就是「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反正大抵就是那個樣子。
縹縹緲緲，混混沌沌。
若陰若晴，若明若晦。
人身生來混沌，而後在造化的本能運作下，清濁判，陰陽分，一步步走向成年。
而後，再在造化的本能運作下，清濁同，陰陽混，而待徹底一片混沌之際，亦時人身交還天地或者說造化之時。
雲老頭雖然是老者，但因為修行的關系，此際，身體內的情況還是相當之不錯的，從清濁陰陽這個角度來說，基本還只相當于普通人的中年時分。
而且，其身體內的一些關竅位置，雖未成形，卻泛微光。
不過，在許廣陵此際的天眼視覺下也只是泛著微光，那說明，這微光真的很「微」。
人體之竅，無以數計。
最基礎的，如主宰五髒之「五藏竅」。
這是開竅階段必須要攻克的關卡，小至小門小派，大至如凌霄宗這樣的九大仙宗，其間任何一個開竅境修者，任何一種修行法門，都繞不過這個關卡。
類似于不管學文科還是學理科都必修的科目。
基礎之後是進階。
如許廣陵以葉小葉的身體之前走的，「遍開五藏向四神」，從五藏竅轉向四神竅。
四神竅不僅僅是「小神通竅」，它對修行本身也是極有助益的。
如舌竅，打開舌竅，絕不僅僅是能夠更縴微百倍地體察酸甜苦辣，而是更能夠用之于身中，體察自身氣血的清濁沉浮。
耳竅什麼的那就更不用說了，打開了耳竅之後，不向外听而是向內听，能夠極為清晰地听到心髒的跳動，而身體中的氣血流轉，更是如河如瀑，奔騰不休。
都不需要什麼其它的，只是靜靜傾听著身體內的這些聲音，修者就能很容易很自然地進入靜定狀態。
而且還是很深沉的靜定狀態。
在那種狀態下，修煉的效果是極好的。
基于此，不排除某些宗門某些傳承，在遇到適合的弟子時，另闢蹊徑，不是先從五藏竅等入手，而是直接就拿四神竅開刀，在打開四神竅之後，再通過四神竅的輔助，轉向基礎的五藏竅之類的修煉。
這也是可以的。
而且說不定，能達成一個修煉進度上的「神速」。
進階之後是主干，打開身體其它的主竅。
主干之後，就是尋根溯源了，集一身之氣血，乃至傾身心之所有，成就命竅識竅天地竅之類。
此際，雲老頭的身體之中。
根本竅，那自然是談不上的。
主干竅，也談不上，當年，就未能開竅，到了現在，其身體中那些所有處于中樞和主干的位置，都是一片晦暗，一片混沌。
基礎竅，也有點談不上。
人之衰老，其內里，就是從髒腑開始的。
雲老頭身體內的那些髒腑之竅，一樣是處于晦暗狀態，只是要比那些主干竅的晦暗和混沌程度要好上一些。
說來說去，其身體之中，所有的竅都是晦暗混沌，鴻蒙未開？
也不是。
並非如此。
人體之竅，太多太多了。
有大竅主竅，有小竅微竅，有內竅，有外竅，有內外溝連之竅。
而這些形形色色之竅，在修者的修煉之中，其中有一些，難免就會被「照顧」到。
這種照顧，在修者的修行中，是沒有太多意義的。
甚至可以說，基本上，就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修者本身，並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就不能持久且穩定地照顧。
不能穩定且持久的照顧，那些被照顧的竅，就只是飽一頓饑一頓，于是哪怕一輩子的不經意的本能的頻繁的「照顧」，導致的結果也還是吃不好更吃不胖。
遠遠達不到將其打通、打開、點亮的程度。
從某種層面來說，這有點類似于想要通過運動來減肥，每次運動，只有完成了一定的糖分消耗，達到了相應的閾值之後，身體才會啟動脂肪的降解程序，從而達到減肥的目的。
如果你每次運動，都在達到閾值之前就停止了，那運動唯一的結果，就是導致胃口變得更好，然後體重不降反升，越減越胖。
減肥減了十年，結果從一百二減成了兩百四，成功實現了大幅度的正增長，實乃可喜可賀。
回到正題。
常年累月的正常修煉，雖然達不到將身體的某些竅點亮的目標，但這種運轉的背後，卻蘊含著造化。
一種可以「點鐵成金」的造化。
有大神通者，可以利用這種潛藏暗藏的不見于天日的造化，然後，闡造化于幽微，啟蛻變于未萌。
許廣陵是大神通者嗎？
是！
雖然截至目前，他的神通手段相當有限，大抵而言，不過只是能夠用來引導自身及他人的修行而已。
如此，而已。
嗯。
但是。
用在現在這樣的場面，那是足夠了。
太足夠了！
在曲老頭元老頭以及老頭這三個老頭的注視下，也是雲老頭自己的注視下，許廣陵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地，輕輕地，點在雲老頭的右邊的下肋之處。
一指下去，幾無觸感。
但雲老頭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之中，氣血一陣急涌，甚至有點眼冒金花的感覺。
而在許廣陵的眼中，雲老頭的身體之中，一朵小小的花，一朵小小小小的小白花，就在這瞬時之間，悄然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