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應對

跟在這人身後,許同輝心中暗凜,心道不愧是郡城,也不愧是郡守府,隨便出來一人,修為就高深莫測。

凝氣?肯定不是。

通脈,多半也不是。

若是地階強者的話,那就太恐怖了。

所以多半,還是開竅境,但那依然很恐怖。

家族最高修為,也不過就是開竅境,而那在家族里,不是族長,也是頂尖族老,但在這里,卻只是擔任著管家之類的責務。

也幸得他跟隨了少爺。

不然,現在還是個凝氣……這一輩子都是個凝氣。

也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得今日這樣的場面。

迎接的人都可能是開竅,他們即將要見到的,肯定是地階吧?或許,就是郡守本人。

就在許同輝的心思暗動間,薛守一也是心念微動。

身後走著的這三人,一人心跳如擂。

這倒是很正常。

另外兩人,就有點不正常了。

這個許同輝也就罷了,好歹是個通脈,那女圭女圭,都還沒到修行的年紀,居然也是心跳如常?一點都沒有變動!

踏入郡守府,不說畏怯什麼的情緒,或者緊張,或者興奮,又或者只是新奇,等等這些,你總得有一樣吧?

可是……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哪怕些微變化都沒有的心跳,告訴了他,這女圭女圭,要麼是個呆子,要麼……

嘿,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老爺,人帶到了。」薛守一說著,然後退至一旁。

院里五人,三個老者,兩個侍女。

「晚輩許同輝,拜見郡守大人。」許同輝抱拳彎身,向三個老者中的其中一個見禮,然後分別對其他兩人道︰「見過兩位前輩。」

甘從式和葉南平都微微頷首。

徐亦山微微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是郡守?你……見過我?」

一句話中,風雨雷霆。

「怎麼知道我是郡守」,是考量應變。

如果場中只有一人還好說,在有三個人的情況下,這話怎麼說,從回應中,就大概可以看出這人的眼界、格局和行事了。

是個不錯的後輩,還是個廢物,一言可知。

至于後面,話語一頓之後的「見過我?」,徐亦山用的不是世故手段,而是實打實的,距天階只有一步的境界威壓。

在這無形威壓下,一個小小的人階修士,別說說假話了,連思考的余地都沒有。

接下來,他的回答,必然是其內心深處最直接的回答。

不會有迂回。

不會有矯飾。

心里想什麼,嘴里就會說什麼。

而且,徐亦山前段時間才去過莊家道賀,如果這人真是莊家的人,呵。

「晚輩身居草莽,而大人是雲天中人。」許同輝月兌口而出,「這是晚輩有幸,第一次得見大人。」

「至于如何認出大人……大人和兩位前輩都是如在雲中,晚輩何能分辨?」說到這里,許同輝向站在一邊的管家抱拳,意思似乎是感謝他的指點。

徐亦山三人一看,都是啞然一笑。

薛守一剛才帶人過來,只是把人帶到近前,但待他自己退後,此刻,所站的方向,卻是正對著徐亦山,而和其他兩人略偏了角度。

這……

嘖嘖嘖。

一個低階的小修士,面對著他們三人,短短時間,卻還能留心到「場外」的這等小事。

徐亦山心中稍稍一愣,然後微微頷首。

這其實不是他預想中的回答。

如此人才,在莊家必然是個人物,既如此,當日不可能沒見過他,除非有事外出。

但什麼事能比莊家擢升的事更大?

不存在的。

所以這人……真的和莊家無關?

這一行是三人,徐亦山拋開許同輝,把目光轉向其他兩個。

「晚輩許廣陵,見過前輩。」許廣陵學許同輝之前的樣子,抱拳彎身。

「許?」

徐亦山笑問著。

雖然是笑問,內里,卻是用了剛才問許同輝時一樣的修為手段。

以地階大成的修為問一個都還沒有修行的小女圭女圭,那不是十拿九穩,而是十拿一百穩。如果這都能出錯,徐亦山也別說什麼等待機會更進一步了,而是應該直接回家養老。

「許。」

許廣陵,也是莊明堂,這般應道。

徐亦山微微頷首,目光繼續偏移。

田浩只覺熱血上涌,一時間有點頭暈目眩。

郡守大人!

「小人田浩,見過大人!」田浩一樣抱拳,但是深深彎腰,幾乎及地地說道。

「哦,你是?」徐亦山眼楮微眯。

「小人是跟隨少爺的。」田浩說道。

一個隨從,正常表現。

一個女圭女圭,還不知事。

一個不錯的人才,這年紀就到了通脈,算是相當不錯,如果有點資源的話,達到開竅應該不算太困難。

徐亦山有點生了招攬之意。

這三人,八成以上和莊家是沒什麼關系的,不管那草藥是怎麼來的,對這個層次的三人來說,都算是「運道不錯」。

徐亦山少的,就是運道。

天賦,他缺麼?

整個崤國,論天賦也沒幾人敢說勝于他。

資源,他缺麼?

不說他師尊坐鎮南州,就是他本人也是一郡之守。

但這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困在地階。

所以他缺的,就是那麼一星半點虛無縹緲的「運道」。

「小許,你擺那攤子,是個什麼意思,缺錢?呵呵,還是……」徐亦山溫和問道。

「是,晚輩手頭有點緊,便想著湊點銀兩,也好心下安穩些,不然總覺得心里慌慌的,有一種明天就衣食無著的感覺。」許同輝說道。

徐亦山雖然已經不再施展威壓,但那影響短時間內不可能徹底消退。

至少這一次對話的整個過程,會持續著。

必待走出郡守府,隨著氣血活動,心思也跟著活動,然後整個意識才能慢慢地從那種凌壓中活泛過來。

也所以,許同輝此刻的這個大白話,就是實實在在的心里話。

身為通脈愁衣食,這也是個憨的,當然,也可以說是個有心氣的,不然,在這郡城中,隨便到哪個家族又或宗門,不被待為上賓?

不到五十的通脈,哪怕加入紫華閣,也能立時得到執事的位子,時間久了,一個閣老跑不掉。

「手頭只有那一個草藥配方?」徐亦山繼續問道。

他得到的當然是肯定的回答。

徐亦山這下就更溫和,不過他雖有招攬之意,一時間卻並未有招攬之言。

那個草藥的配方還是存在疑問。

這同樣也是他並未直接問「草藥是怎麼來」的原因。

運道這東西,你不逆的話,它是運道,你要逆的話,那它就是災厄了。

用不是這個世界的話來說,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靠近或無福。

強取必有災。

——這就是運道。

古往今來,這人間界,無數的修士,用無數的例子,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可以強取豪奪的話,運道,也就不是運道了。

如果可以強取豪奪的話,哪個上位者不是運道在握,運道大昌?

若果如此,也就不會有日月輪轉、天地變遷了。

「天道曰常,常中有變,變也是常。」

這一刻,徐亦山想到了師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他已經做好了「常」,比絕大多數修士做得都要好。

而眼前這三人,是不是他的「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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