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找我什麼事？」黎素問。
吳老鬼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遞給她︰「白老頭走前讓我將這個交給你，說你看了就知道是什麼。」
黎素疑惑的接過來，怎麼師父之前沒提過啊？
她拔開塞子聞了聞，眉頭越蹙越緊，半晌驚叫道︰「假死藥？！」
吳老鬼嚴肅的點了點頭，「沒錯。白老頭說，若去了陽川郡發現事態不好，實在對敵不過，便將這個吃了，後面的事他會想辦法。」
黎素怔愣的半天沒回神。
她還記得師父在听《滿江紅》時候的感慨，還記得將自己鎖在房中一整天的悲傷。不遺余力的支持她，在皇上面前的據理力爭，不光是要成就她，更多的是有一份報國心。
可如今……卻給她一瓶假死藥。
吳老鬼嘆了口氣道︰「我原也沒想到，他那樣的人還能做出這種事，可見他有多疼你。拳拳愛女之心啊！」
黎素將藥死死攥進手里，半晌哽咽道︰「我知道了。這場仗，我定要打贏它！」
打發了吳老鬼，她將自己鎖在帳中，听著外面比平日里更拼命的訓練聲，安慰的做著作戰計劃。
不知過了多久，听見悶悶的敲簾子聲。
「姑娘，王爺讓我問您何時用膳？」
黎素緩緩抬起頭，這才發現天都黑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老腰，「就現在吧，吃完我還有事呢。」
十五掀開簾子，凌寂先走了進來，望了一眼桌上像鬼畫符一般的紙張沒說什麼。
十五將兩菜一湯擺好，便悄悄退了下去。
黎素拿起筷子便吃，她是真餓壞了，忙起來的時候不覺得，現下恨不得吃下一頭牛。
「慢些。」
黎素連連點頭，卻該怎麼吃還怎麼吃。把嘴里的飯咽下去才道︰「你說你要同我一起去陽川郡？」
凌寂喝了口湯，淡淡道︰「先吃飯吧。」
黎素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待倆人都放下筷子後，黎素才道︰「咱們出去轉轉消消食？」
凌寂站起身，淡淡道了個「好」字。
月色清涼如水傾瀉而下，灑進整個山頭都靜謐了幾分。
他們漫步來到上次的草地邊，黎素好不扭捏的席地而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
等那襲雪袍落于身側才緩緩道︰「我記得之前說過，不會原諒你的話，你沒忘吧？」
清冷的眸子浮上一絲黯然之色，淡淡的「嗯」了一聲。
黎素看著月亮，嘆了口氣道︰「我覺著吧，我這一輩子瀟瀟灑灑的挺好，卻偏偏認識了你，而你又總是說要渡我，可渡來渡去，搞的我身心受挫，想來也挺滑稽的。」
凌寂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終究陷入沉默。
「咱倆之間糾纏這麼久，誰對誰錯也分不清了，我欠了你大恩，你也徹頭徹尾的傷過我幾次，說是所謂的渡，也太過淺薄了。」她看了凌寂一眼，又道︰「我不知道別人的渡是不是像你這樣，但作為被施恩這一方，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感覺很不好。」
凌寂轉頭看她，太過復雜的神色，讓黎素心頭一顫，驀然收回了目光。
「當時說不原諒你，其實有一部分是氣話。想來終究是我欠你良多，被你打那一下，算是還了一次。你沒意見吧？」
凌寂淡然如水的眸子不易察覺的顫了顫，「我渡你沒想過要你償還，也並非為什麼報答。」
「我知道，」黎素忽然像是感嘆般低聲道︰「就是這樣才讓我為難啊……」
她吁出一口氣︰「就當是我想讓自己心安吧。」緩緩轉過頭，看著他縹緲似仙的絕世風華，一字一句道︰「以後我們不拖不欠，各安天涯。」
凌寂呼吸一窒，抬眸深深的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像是過了一炷香那麼久才道︰「我不會放任你……」
黎素低頭一笑，看著腳下被風吹亂的野草，用手指一下下的撥弄，「那又怎麼樣呢？讓我心無芥蒂的繼續與你相處，怕是不可能了，我無法忘記你為了展紅昭出手傷我。所以，一個心里結了結的人，你又怎麼感化呢？」
凌寂抿起嘴角，手中無意識的撥弄著佛珠。
黎素倏爾一笑，並不看他，卻道︰「別這麼認真的看我，我怕我把持不住啊！」
凌寂收回目光，淡然的臉上有著一絲慌亂。
黎素繼續道︰「所以，既然渡已經無用，便不用再跟我上戰場了。你是站在雲端上的人，便繼續做你的神仙。而我注定滿手血腥，我們本就是陌路，何苦再糾纏下去呢。就算你再要渡下去，我也只會將你視作陌生人。」
她看了看夜色，覺得該說的都說盡了，便站起身道︰「打完仗我會搬出去，無論如何，謝謝你這麼久的照顧。以後……各安天命吧。」
「黎素。」
凌寂叫住她。
「即便你將我隔于千里之外，我仍會去陽川郡。你不原諒我無妨，但我初心未改。為蒼生而渡你，便會為你留一束光，一扇窗。」
黎素無奈的一笑，忽然轉身認真的看著他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凌寂一怔，「什麼？」
或許她的思路跳躍太快，他還未及反應過來。
黎素道︰「你道我為何會不原諒你？」
凌寂靜靜的看著她，微微顰起的眉昭示著他多麼抗拒這個話題。
黎素卻置若罔聞，繼續道︰「從前于你說的時候在醉酒的狀態，如今我在認真說一次，凌寂，我喜歡你。」
凌寂心髒猛得顫，慌忙的別開眼去。
黎素像是料到他的反應一樣，微微一笑，「所以，你為她傷我才那麼難以原諒。所以……別再打著渡我的旗號，讓我越陷越深。如果你不能答應我的話，那麼就放了我吧。」
凌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半晌道︰「這與我渡你與否無關。」
黎素搖了搖頭，「怎麼無關？凌寂，你也學會逃避了嗎？」
「這不是逃避！」凌寂淡漠的眼神忽然多了一絲什麼︰「關于世間情愛，我與你說過幾回，你沒放在心上……」
「不，」黎素打斷他︰「我就是放在心上，才會決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