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挑了挑眉，大言不慚的道︰「或許因為對我智勇雙全、醫術無雙的本質，當然，皇上親自讓我找個門下拜的面子也不能不給。」
老頭兒哼笑了一聲︰「老夫這麼大年紀，什麼驚艷才絕的人沒見過，活了這把歲數還顧慮什麼陛下面子，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除非謀反，否則陛下也奈何不得我白府什麼。」
黎素听老頭的張狂語氣，饒有興致的問道︰「那是因為什麼？莫不是當真太陽打西邊出來？」
老頭兒十分瞧不上的瞟她一眼，拿著小馬扎站了起來，邊往屋里走邊道︰「既想拜入我門下，便老老實實听話，也不枉費寂王爺在老夫這游說了一天……」
凌寂？！
她想起那日凌寂回府時那一身梅花香，當時她還打趣他是不是請了誰家的小尼姑……
原來竟是來白閣老這為自己做說客嗎？
難為他一個不問世事的人，也為她的事奔波。
等黎素回過神來的時候，老頭兒已經走沒影了。
她扯著嗓子喊︰「人吶，把我晾這了嗎？！師父！」
老頭從一個屋子里露出個頭，呵斥道︰「亂吼什麼，我還沒答應收你呢！」
黎素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笑嘻嘻的道︰「那我可不管，您既然讓我進了這個門，我就沒打算豎著出去！」
老頭兒一樂，「那我便讓僕人給你打出去。」
他帶黎素來的是一個書房，里頭三面牆壁送上倒下鋪滿了書架，滿滿的全是書。老頭蹬著梯子正要上去拿一本什麼。
黎素趕緊過去扶著他，「你要拿什麼，我上去幫你。」
老頭兒也不堅持，從善如流的從梯子上下來，指著上面的書道︰「去把那本編年紀拿下來。」
黎素動作利落的拿下來。
老頭拿著放大鏡趴在桌子仔仔細細的看著。
「師父，你在看什麼？」
老頭絲毫不給面子的道︰「我還沒答應收你。」
她擠到老頭身邊，膩膩歪歪的撒嬌︰「那你怎樣才肯收我啊？」
老頭拿一撅她，任性的道︰「怎樣都不收。」
黎素無所謂的轉著腰間的荷包，「凌寂可是勸了您好久吶！」
老頭一下站直身子，氣哼哼的看她︰「要不是寂王爺，老夫都不讓你進這個門。」
黎素嘻嘻一笑，「師父，我會听話噠。」
老頭無奈的哼了一聲，半晌才勉為其難的道︰「既然寂王爺都說你赤子之心，老夫便收留你吧，即是入我白府門下，就不能隨隨便便不聲不語的來。後天我在府里設拜師宴，等你敬我一杯師父茶。」
黎素喜笑顏開，高呼︰「好 ！」
老頭嫌棄的撇了撇嘴，嘟囔道︰「我這張老臉，都被你們拉出去做虎皮啦！」
黎素在白閣老家蹭完午飯還不肯走，死皮賴臉的又蹭了頓晚飯。到最後，老頭都受不了，直嚷著來日方長才使得黎素離去。
回府的時候，天色已暗。
黎素一路進府行至凌寂門口卻躊躇不前。她想道個謝，可這個謝字不知該如何出口，實在欠他良多。
周遭越來越黑，沒一會便亮起繁星。黎素就這麼站在凌寂院中，听著自房里傳出的誦經之聲，覺得心情從糾結轉為平靜。
那光影里的人始終未動，入定一般清淺出聲。
黎素轉身，一步步向外走去，仰著頭腦中思緒紛亂。
凌寂，我要打開窗子讓你看到這無際黑暗嗎？或是你本就知道黑暗彌漫，卻仍願做那唯一的溫暖明燈。
——
拜師宴之前，黎素特意進了一趟宮。若進了白閣老門下，怕是短時間內沒時間來跟怡妃聯絡感情了。
怡妃自打敗了長公主，心情大好，又因黎素的「真傳」，更是將皇上迷的找不著北，每天恨不得早朝都懶得去，就耗在永和宮過著沒羞沒臊的日子。導致太子回朝後，忙得焦頭爛額。
黎素琢磨了一下，還是該給怡妃提個醒。放任太子做大，對誰都不是好事。
她自己就不用說了，于怡妃來講……皇帝在位時，她是後宮第一寵妃，若是太子奪權繼位，她怡妃還算個什麼？
怡妃听後深以為然，並將黎素引為知己，夸贊她一言一行都在為自己考慮。
宮中的事交代完了，黎素又想起了另一宗。
澄陽被殺的案子終于結了。毫無意外的，劉院首背鍋。事情一經穿出去，百姓嘩然。誰也沒想到小小的太醫報復起來，居然也有貪了天的膽子，敢殺害郡主。
可最後判決卻出乎所有人預料。本來手里拿著瓜子準備等著看街口砍頭戲碼的人，最後只等來了一個斬監候，一時間掀起議論滔天。
天下人都知道劉院首的本家跟太子母親是親眷，而劉院首犯了這麼大的事都沒被立刻問斬，可見太子的影響力之深。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哪朝哪代也沒見哪個王子與庶民一樣發落了。
現下更好，連太子的親眷都能免于一死。
百姓對朝廷的失望可想而知。
黎素听到這些議論，也不過就是笑笑，暗忖這還真是意外收獲。本就想留劉院首一命以謀後定，怎料竟間接的牽連了太子名聲。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至于太子凌御，就更不必說了。好不容易從戰場回了朝，還沒坐熱便知道自己的親眷在他不在這段期間，被扣了這麼大個罪名，窩了一肚子火沒處發的時候，又惹上這麼個名聲。真是啞巴吃黃連！
可他雖然氣的咬碎銀牙，卻也沒失了分寸，像沒事人一般沉潛，低調。無論任何輿論，吾自屹然不動，大有成大事的風範。背後聚集了幕僚，從所有消息中抽絲剝繭，終于得出一個結論，他吃的所有啞巴虧都拜黎素這個始作俑者所賜。不由得心里更記恨上她。
可如今的黎素早已非昨日。現下她是怡妃面前的紅人，皇帝面前的開心果，白閣老的入室弟子，還有凌寂這個超然如佛的守護神。再想對她做點什麼，都不是一句「帶回府里上規矩」那麼簡單了。
凌御恨的捏碎了茶盞，惱自己一時大意，放任一條狗長成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