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卿學著她嘶了一聲︰「嘶……我說我認識你到底是幸事還是不幸啊。」
黎素淡定的拿起筷子開吃，「不幸吧，畢竟我就是這麼覺得的。廢話少說，咱倆邊吃邊聊。」
莊文卿一臉嚴肅的湊過臉去，「素素，咱倆商量個事吧？」
黎素一見他像特務接頭似的樣子，也不由得正色起來︰「你說。」
莊文卿道︰「不然你還是睡回去吧，我覺得你還是瘋癲顛的時候可愛……」
黎素形容不改，一臉肅穆，「莊公子，你要還想活著出去我勸你閉嘴，你知道的太多了！」
說著，還用手擺了個八的手勢，食指尖對著他，「biu」了一聲。
莊文卿自然不懂什麼是槍，只皺眉看她︰「有病？」
黎素把另一只是手架在「八」字手下邊，做成托槍的姿勢︰「快說！不然下一次就是戳進你眼楮里！」
……若你再打不中，這一槍就會打進你眼楮里。
她忽然想到組長集訓時的話，深覺自己越來越得其精髓。
莊文卿吃了兩口菜便道︰「文官雖然重多，但堪稱大門閥，就連皇上都不敢輕易動的家族有三個。楊閣老、秦閣老和白閣老。先說楊閣老，蒼雲文人傲骨的中流砥柱，為人剛正不阿、一身浩然正氣，眼里不揉沙子。典型的文死諫類，學生也不少，不過做人做事有些迂腐。」
他笑了笑︰「都不知道他這脾氣是怎麼在朝中屹立這麼多年的。」
黎素听的直皺眉，這樣的人她敬佩，可听上去就是個規矩大的，跟自己有點反沖。她是想找個靠山，甚至還要靠著這個靠山做點什麼，可沒想過要給自己真找個爹出來。
「唔……下一個呢？」
莊文卿也覺得黎素不會選楊閣老，繼續道︰「楊閣老……他這人不大好說，貪財，桃李滿天下，在朝中勢力極大。太子極為倚重他門里的人。小事上不含糊，大事上……反正朝中近幾年也沒遇上什麼大事。但卻是個極力的主和派。你要是投他門下，以後跟太子就算是同門了，哈哈哈。」
黎素白了他一眼︰「太子的老師不是你爹麼，我就算去楊閣老那也同門不著吧？」
「我爹……」莊文卿有些悵然︰「我家若沒遇事前當然極受皇上倚重，所以我自小便被選定做皇子伴讀。說來，我還要叫太子一聲師兄。可自從黎伯伯……」
他看了黎素一眼，「現在雖說也是有些影響力，但到底不如從前了，太子太師正一品，听起來是不錯，可就是個虛餃。嘿嘿，不過你要真想投進我莊家門下，我求之不得啊，多得個這麼水靈的小師妹，我天天供著您。」
「滾犢子。」黎素推了他一把。
她知道，在莊文卿的百種樣貌嬉笑怒罵之下，是顆極為正值、純良的心。有大義，有小愛，辨是非，講公理。家里守著那麼個博學鴻儒的爹，怎麼會是表面上給大家看到的這麼不著調。
黎家的事，他之前講起來對自家影響都是一筆帶過，可黎丞相與莊太師關系那麼好，怎麼會不受牽連？這要是放在其他多疑嚴苛的皇帝手里，沒準一並被貶了。莊文卿故意用不著四六的樣子收個尾，無非是希望她不要介懷。
黎素抿了抿唇，「文卿，對不起。」
即便這與她無關，甚至與原主無關，即便她連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詳細的糾葛都不知，卻還是想真心實意同他說聲抱歉。
莊文卿一愣，看著她了好半天，倏爾一笑，竟像個大哥哥般模了模她的頭道︰「說什麼呢。黎丞相一生光明磊落，很是讓家父欽佩，或許黎丞相做的，也正是家父想做而沒敢做的事呢。不用抱歉，真的。」
黎素本來還被他說的很感動，卻從他話中听出了重點，「莊太師也想做？黎丞相……我爹不是貪墨才滿門獲罪的麼？」
莊文卿不以為意的笑了一聲︰「貪墨？他那樣的人怎麼會為了那點散碎銀兩彎腰！」
黎素微微眯起眼楮，正色問︰「你什麼意思？」
莊文卿轉身看她，好似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沉默了片刻，半晌道︰「素素，如今前塵揭過，禍事到黎丞相那輩就算完結了。到你這是個新的開始，你頭十多年都渾渾噩噩是福，任何污糟事都牽連不到你身上，如今你醒了，天下早已巨變，你便踏踏實實的過自己的安生日子。現在民不舉官不究，已經很好了，其他的事，不要在多想。」
黎素被莊文卿這幾句話說的鼻子泛酸。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這樣一個人，肯全無私心的為自己考慮。無論他的論斷是不是自己所想，但他是在真真切切的為自己好。
黎素拿起杯，給彼此都斟滿了酒，舉到胸前道︰「文卿，我敬你一杯吧。醒來後能認識你和凌寂，三生有幸。」
說完，便干了。
莊文卿怔了一下，拿起杯想多沒想便喝了下去。
可還沒等酒杯放下，便咳了個驚天動地，眼淚鼻涕一大把。
黎素一驚︰「我去，你這是怎麼了？不會喝酒？」她趕緊給他拍背，又把茶端到他手邊，「不會喝你早說啊，逞什麼能吶！」
莊文卿接過茶匆忙的往嘴里灌了幾口，喘著氣道︰「你……難得，這麼正經的敬……敬我杯酒，那、那眼神簡直像是，不喝就要絕……絕交一般，我便是拼老命，也得灌啊！」
見他緩了過來，黎素又一臉嫌棄的道︰「虧你還自詡風流倜儻，喝個酒都不會。」
莊文卿失笑︰「本公子風流倜儻與會不會喝酒有什麼關系？我也想豪飲三百杯啊，奈何身體不允許，哎！天妒英才啊！」
黎素有些疑惑，「我一直就覺出你身體不行，到底哪的毛病？你不叫我號脈，我也不敢給你確切的開方子。」
她確實有本事一眼就看出患者的基本病癥，可她也不是神仙，不「上手」還真有點拿不準。
莊文卿笑了笑道︰「其他病癥咱先放一放，你先給我想個法子把過敏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