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廖家珺如果跟呂思言打個招呼的話,可以把這些嫌疑人繼續留置調查,但很顯然廖家珺沒有這麼做。
蒼浩不用細問也能猜到原因,既然廖家珺自己都抵擋不住這種壓力,很顯然呂思言也未必能夠抵擋。
這些嫌疑人被傳喚之後,案子到了廖家珺這個層級,就已經出動這麼多關系。如果到了呂思言那個層級,顯然會出動更加龐大的關系網,到時呂思言同樣需要被逼無奈放人,所以廖家珺干脆也就別麻煩呂思言。
有一個人能夠抵抗住這些壓力,那就是孟陽龍,不過廖家珺同樣沒有找到孟陽龍頭上。
畢竟孟陽龍是否則國家安全工作的,而高麗冰一案目前從表面看來只是普通刑事案件,沒有證據表明牽扯到復雜的政
治因素,在這種情況下孟陽龍就不太適合直接予以干涉。更不用說廖家珺直接上級畢竟是呂思言,如果孟陽龍干涉此案必然會讓外界認為呂思言無能,所以廖家珺讓孟陽龍出面會非常尷尬。
看起來廖家珺充分考慮到了各方面情況,不管是孟陽龍還是呂思言,誰都沒去麻煩,只是自己妥協了。
蒼浩認可廖家珺的做法,事實上,就算廖家珺找到孟陽龍的頭上,只怕孟陽龍能夠發揮做的作用也不大。要知道孟陽龍這會兒自己正一腦門子官司,斬首事件還不知道應該如何善後,哪里還有時間精力關注高麗冰。
于是,蒼浩听到這些話之後,直接告訴廖家珺︰「你做得對。」
「你還不了解情況,我們現在的問題可不只是高麗冰,還有偽鈔……」廖家珺說到這里,一個勁的搖頭︰「從前段時間開始,廣廈各處接連發現偽鈔,而且這些偽鈔仿真度極高。這些偽鈔被到處使用,有的時候被用來支付大額款項,有的時候則是用來支付日常小額花銷。你知道嗎,很多偽鈔竟然通過銀行櫃台存進銀行,當時櫃員根本沒有發現,銀行還是事後清點才發現鈔票有問題。銀行方面報警,我們找到了存入偽鈔的人,調查發現只是普通百姓而已,這偽鈔是從別人手里得到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用的是偽鈔。至于偽鈔源頭到底在哪里,現在已經沒有人說的清楚了,很多人收到偽鈔之後沒有辨認出來于是就拿著出去用,發現是偽鈔之後他們已經回憶不起來這錢到底是哪來的。紙幣流通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每一張偽鈔被我們發現的時候,不知道已經經過多少人之手,已經很難追查出初始源頭是哪里。但是,我把部分偽鈔樣本送到京城之後,部里經過研究後證實跟高麗版偽鈔完全一樣,基本可以斷定確實來自北高麗。」
「高麗版偽鈔?」蒼浩冷笑著說道︰「過去只是听說過有這麼個玩意兒,如今竟然還真就出現了!」
「部里先前下發過通知,要求警惕高麗版偽鈔,而且還列出了辨別要點,不過通知到的都是北方各地警務系統。部里根本沒想到會出現在廣廈,所以根本就沒通知我們……」頓了一下,廖家珺非常尷尬的說道︰「要不是我主動跟部里聯系,還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兒。」
「廣廈境內發現高麗冰之後,就可能出現高麗版偽鈔,這其實是可以預料到的,沒有通知到你們這邊只怕是有人暗中作梗。」
廖家珺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這個嗎……」
「還有其他信息嗎?」
「關于高麗版假
幣,最早還是東北那邊發現的,真正源頭其實很難說清楚,同樣是東北一些警務部門推斷可能是來自北高麗。此後,很多地方警務系統發出提示,要求注意高麗版假幣,不過這些信息沒引起太多注意。」頓了一下,廖家珺繼續說道︰「現在各方面基本都是低調處理,正規的官方媒體從來不提及,但民間自媒體和網絡新聞卻有不少報道,說起來也不算是什麼秘密了。基本上關于這個問題呈現一種怪現狀,一方面是既不禁止討論,另一方面是官方保持沉默,對民間討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蒼浩能夠揣摩到,事實上警方對偽鈔問題也很無奈,主要是因為偽鈔這東西跟毒
品還不一樣。
毒
品流通的中間流通環節不是特別多,低價毒
品在市場上才更能有競爭力,那麼想要讓毒價降低就必然要減少中間流通環節,因為每多了一個環節都意味著有人加價。
偽
鈔則是另外一回事,就像廖家珺說的一樣,每一張偽鈔在發現的時候,已經不知道經過多少人之手,甚至可能還經過銀行和金融機構。這個流通中轉環節相當復雜,幾乎不可能查找出源頭,只能根據部分跡象進行推測而已。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也沒哪個偽鈔案,僅僅是根據市場上發現了偽鈔,就把相關制假團伙一舉殲滅,必是要配合多方面的線索和證據才行。
更不用說,這個案子想要弄個水落石出,可比普通偽鈔案困難多了,廖家珺將會面對巨大的阻力。呂思言對此都無可奈何,否則早就采取行動了,更別說是廖家珺。
至于廖家珺提及輿論上的怪現狀,說起來是華夏內部各勢力角力造成的,有些正派力量試圖把真相揭露出來,所以在民間發起相關討論。但還有些勢力試圖阻撓真相的揭露,結果民間討論也只能停留在民間,無法擴大化造成更大的影響。
這就應了蒼浩先前說過的話,樸正金坐大至今日成為越來越大的麻煩,其實很多時候並不是樸正金本人有多麼厲害,純粹是華夏內部意見紛爭導致的結果。
蒼浩嘆了一口氣︰「你準備怎麼處理?」
「發現一筆偽鈔就銷毀一筆,凡是犯罪嫌疑人全部法辦,我能做的也就僅此而已了……」廖家珺說到這里,非常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管高麗冰還是這些偽鈔,受患最嚴重的還是東北,次之為華北。那邊的警務系統尚且無可奈何,我區區一個華南的警局局長,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蒼浩無奈的點了一下頭︰「你說的沒錯。」
「當年剛當警察的時候滿懷雄心壯志,覺得可以斧正世間一切不公義不平等和違法犯罪,現在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深吸了一口氣,廖家珺又緩緩呼了出來︰「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經常感覺有心無力,面對問題的時候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蒼浩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吧,覺得你這人挺虎的!」
「你說什麼?」廖家珺非常不滿︰「我哪虎了?」
「事實如此。」蒼浩一字一頓的說道︰「那個時候的你,做起事來不管不顧,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完全沒有人能阻止,結果惹了不少麻煩。但我要說的是,其實我更喜歡那個時候的你,因為無所顧忌才可以打破陳規,真正帶來公義。最近這一年多,你成熟了許多,結果做事也就失去了這種銳氣,尤其是當上了警局局長之後,做事就不免畏首畏尾。」
「你……」廖家珺猶豫了一下,最後很無奈的承認︰「你說的沒錯。」
「你在現在的位子上,跟普通警察完全不同,做事需要考慮更多因素,這是對的。但我要說的是,我更加喜歡以前的那個你 ……」深吸了一口氣,蒼浩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個社會就需要帶著銳氣的人,需要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如果大家全都和光同塵,做事沒有任何原則性,那麼社會豈不是就要完蛋了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廖家珺深深的點了一下頭︰「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當警察是為了什麼。」
「我一直都挺討厭心靈雞湯,但有一句類似心靈雞湯的話還是挺有道理——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蒼浩一字一頓的告訴廖家珺︰「這句話對你我都適用!」
「謝謝你的提醒。」廖家珺不無感動的道︰「做了警局局長之後,我需要適應這個角色,畢竟很多事情跟過去不一樣了,工作上的方式方法需要有一定轉變,但我需要始終保持初心。」
「做你應該做的事情。」蒼浩說到這里,語氣變得有些陰冷︰「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來幫你做,就說眼下的犯罪源頭,我一定會徹底鏟除,但我需要時間。」
廖家珺會心的一笑︰「我相信你。」
蒼浩在這里跟廖家珺通電話,可不是因為把眼前的事情給忘了,而是在等待歐陽宇那邊準備就緒。
發動一次突擊行動,即便是始終處于高度戒備狀態的快速反應部隊,也不能接到命令就馬上出擊。
向參戰人員告知任務內容,並且制定相應戰術方案,因應任務具體情況配備相應裝備,等等所有這些都需要時間。
也就是蒼浩跟廖家珺通話結束之後,歐陽宇那邊傳來消息︰「準備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