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常榮動作敏捷，很快畢恭畢敬地站起來了，見林皓文還坐在那里，用手背輕輕踫他一下。
「快起來！」邢常榮小聲提醒了一句。
林皓文起身，只見邢常榮走過去逐一跟進來的男士握手，而林皓文跟在他後面，也準備效仿，沒辦法，場面活得做足啊！
哪知道林皓文手一伸出去，握了個寂寞，一個個拽炸天的老板都把他當空氣，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邢常榮臉色一黑，替林皓文感到尷尬的同時，也察覺到情況有變化，估計今晚林皓文這小子是主角沒錯，不過，是被奚落的主角啊！
包成運、嚴衡這兩個本來認識的，也故意避開林皓文，仿佛大伙兒早就提前約好了一樣。
林皓文站著有些落寞，這時候人群中，終于有一只手朝他握過來了，霍立威，在場當中，就屬他和林皓文最年輕了。兩人大有報團取暖的意思。
不過霍立威同樣沒吱聲，簡單握一下手，就擦肩而過。
大伙站著聊一會兒天，夸一夸別人的女伴。
重頭戲往往是壓軸出場，過了幾分鐘，大門口的位置，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灑月兌地走了進來，旁邊沉魚落雁般的氣質大美人徐雁，傍身而行。
兩人一進來，就成了包間里的寵兒，所有老板和女伴都迎上來圍著他們。
馮錫堯和徐雁。
「各位老板，晚上好啊！」
「馮總，您發財啊。」
「馮總好……」
「徐小姐今晚好美啊！這身衣服太漂亮了……」
馮錫堯滿面春風，逐一跟在場的老板說兩句場面話，也跟林皓文這邊點頭示意了一下，一掃而過。徐雁向林皓文投來一個略顯含蓄的眼神，林皓文報以微笑。
以前葉鄺生啤酒做得紅火，也有意要做白酒，還稍微有點制衡的意思。現在浦江酒業完犢子了，整個白酒市場，馮錫堯就是老大，走路都是橫著的。
馮錫堯跟所有在場的賓客打過照面之後，就開始安排眾人落座，上菜。
高端宴席，菜肴早就提前準備好，一會的功夫，滿桌的豪華大餐，頂級紅酒、茅台，很快都到位了。
邢常榮是個人精，他知道今晚林皓文肯定會被泡火轟詐，所以選了個遠離他的位置，免得被誤傷。
而霍立威則是特地坐到林皓文的旁邊，不過林皓文發現霍立威從進來之後，一句話也沒說，跟他平日里張揚的個性有點不符啊！
在這個場合，霍立威也只能算是一般人，沒什麼特殊的。
座上男女一共三十人，馮錫堯舉杯，做了一番開席感言，無非是老生常談的商界開場白。
趁著這點空檔，霍立威悄悄跟林皓文說會話︰
「怎麼不帶女伴？」
在場就邢常榮跟林皓文兩個另類，其他老板身旁都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伴。霍立威知道邢常榮素來這樣，行業內都知道他是妻管嚴，家里的母夜叉據說還請了私家偵探跟蹤他，有一次邢常榮去外面偷吃，回家被打掉了兩顆牙，搓衣板跪通宵。
可林皓文年紀輕輕的，也怕老婆？
林皓文一臉正經地應道︰「我老婆要上班，沒空。」
「臥槽，這種場合誰帶老婆？」霍立威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他。拍了拍他肩膀︰「改天我給你介紹，要多漂亮都有哈！」
「不用，我不好這口。」
「什麼好不好的，我也不好這口。關鍵是，現在流行這一套，身邊不帶個美女，鬼才跟你談生意。」
林皓文一陣驚訝，這個年代跟他所經歷的商界，還真是有差距啊，流于表面，紙醉金迷。敢情這些美女，都是談生意的籌碼。
霍立威又小聲說道︰「今晚在場的老板，大部分都是站在馮總那一邊的，尤其是他身旁那個賀總，待會兒肯定會刁難你，你可別發火，要不然，這頓飯就是你在這個圈子的最後一頓。」
林皓文平淡地喝口茶，他知道酒水行業歷來是盤根錯節，復雜得很，如果一旦被踢出圈子，就別想在這個行業混了。不管你生意做得多大，都沒什麼好下場。
「知道！謝了霍總。」
照例三杯白酒下肚，酒量差的，已經有些上臉了。
馮錫堯對著在場的眾位老板，裝出一副很遺憾的神色︰
「哎呀，葉總今晚沒來，可惜啊！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你說這生意上有個小挫折，飯都不來吃了，不夠意思啊！咱們這飯局，什麼時候少過葉總啊？」
眾人一個個臉上都是十分諂媚地笑著，誰都听得出，這里邊有馮錫堯壓抑不住的竊喜。
潛在的競爭對手被干掉了，本地白酒行業一家獨大，馮錫堯做夢都能笑醒。
他旁邊的賀敏忠露出得意的笑容︰「馮總，葉總最近栽了這麼大個跟頭，還有心情吃飯？嘿嘿，我估計這半年都不敢出來見人了。」
「哈哈哈哈……」
在場附和之聲，不絕于耳。
馮錫堯瞧準時機，差不多得把林皓文這小子拎出來了。他眼神掃到坐在那里像個雕像的林皓文，舉著杯子，饒了半個地球，才走到林皓文的身旁，搭著他的肩膀︰
「各位老板，今晚的主角不是我，是咱們海城的後起之秀，林皓文林老板，人家才28歲啊，不得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把浦江酒業給干趴下了。這是好事兒啊，行業需要新鮮的血液，在座的各位才能生意紅火嘛！來，大伙給林老板敬一杯酒。」
馮錫堯開始吹捧，率先舉杯。
可惜響應者寥寥。
其他老板一個都不敢吱聲。
氣氛一時尷尬無匹，林皓文知道自己被針對了。
那個一臉冷峻的賀敏忠，跳出來了︰「馮總，今晚在場的，都是在酒水行業模爬滾打十幾年的老板，大風大浪經歷無數。這些個毛頭小子，剛弄出點小成績，就到處舌忝著臉蹭飯局，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我老賀第一個不答應。以後飯局上要是有這種小年輕，可別怪我老賀不給您馮總面子。我不來了。」
「就是啊，什麼玩意兒，才做幾天生意啊就蹦個不停。」
「電視上、報紙上，都是講的這個啤酒廠，外行人不知道情況，還以為海城就這一家酒廠呢！」
賀敏忠跳出來只有，接二連三就開始踩踏林皓文了。
馮錫堯內心雖然很舒坦，可表面還是嚴肅說道︰「誒，賀總，你這就過分了，人家小林好歹也是本地啤酒市場的第一啊。」
「呸，狗屁第一，啤酒行業也就雞碎那麼點的利潤，即便是市場第一又怎麼樣？我們做白酒的，賣一瓶等于你50瓶利潤，有資格在這兒顯擺嗎？」
賀敏忠說話的態度蠻橫，囂張跋扈，半點不給林皓文留情面。
馮錫堯停頓了幾秒鐘，林皓文這小子年輕氣盛，肝火旺得很，他要是敢跟賀敏忠抬杠，那他就死定了。
哪知道下一秒，林皓文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壓低了杯口，跟馮錫堯踫一下，笑道︰
「馮總，在坐的各位老總，我林皓文初來乍到，的確是有些唐突了。這樣，我自罰一瓶白酒，以後生意上，還承蒙各位老板多多照顧。」
說話，林皓文拿起面前的一瓶飛天茅台，直接對瓶吹了。
「誒，小林，你這……」馮錫堯假意勸阻，可心里卻是大為吃驚，這小子被賀敏忠羞辱成這樣，還沉得住氣？
一旁的霍立威眼角抽搐了一下，雙手抓著大腿的褲子，好家伙，欲上天堂，先下地獄。
看著吧，什麼馮錫堯，賀敏忠，嘿嘿，在場的所有人，最後都得敗在這個他們瞧不起的小年輕腳下。
一瓶白酒下肚，喉嚨肚子像是火燒一樣難受，整人眼楮都花了。
「好……」
這一瓶下去，在場男的女的都使勁拍打著手掌。
大伙見林皓文不是那種鋒芒畢露的刺頭，也就沒再搭理他了。
馮錫堯特地留意了一下自己的女人徐雁，見她滿臉的心疼，頓時生起一股無名火。
霍立威看著醉醺醺的林皓文，小聲嘀咕︰「夠狠的，待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去。」
「嘔……」林皓文其實不勝酒力，這會兒已經開始發作了，周圍的聲音听得模模糊糊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包間里的談資開始變得有些葷了，餐桌上都是聊著男男女女那點事。
包成運這個老色胚像個小丑一樣在那挑動男人們的神經︰「誒，我跟你們說林老板真不夠意思啊，海納酒廠明明有個美女高管，叫阮紫檀，那身材，就跟模特似的，那臉蛋，嘖嘖嘖……我看得那叫一個流口水啊，林老板不帶過來，就自己藏著玩呢，嘿嘿嘿嘿……」
老板們摟著身邊的美艷女伴，一個個享受地听著包成運在那噴口水。
馮錫堯同樣摟著徐雁，听得有些神色迷離。
隨後，馮錫堯往林皓文那邊瞧了一眼，這小子眼神迷離，都快睡著了。正好，下一步棋，把你打入深淵。
馮錫堯站起來，打斷了在場葷腥彌漫的談話氛圍，一個個都面色紅潤地看著他。
「對了，我突然想起個十分有趣的事兒，就是上一次飯局啊，小林初來乍到，說海納酒廠剛建廠的第一個月，就能賣出去100萬瓶啤酒。誒，還別說，我查看了一下銷售記錄，還真就賣出去110萬瓶啤酒。既然小林做到了，那麼我、包總、嚴總、邢總，就得按照約定，每人給他100萬的獎勵。大家說，這錢要不要給啊？」
馮錫堯高聲喊了一句。
被點名的三位老板，互相看了一下，心里都是瑪賣批，問候一萬次馮錫堯的八輩祖宗。這事兒都過去多久了，人家當事人都沒提，你馮錫堯扯什麼蛋？你有錢不在乎100萬，媽的，我們三個在乎啊！
在場的老板可都是人精啊，頓時，所有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那個迷迷糊糊的林皓文身上。
這小子，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