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並不簡單。正因為海之心回歸，我現在好像已經失去了所有。」
半晌，龍淵收拾好心情，朝白綺擠出苦澀一笑。
他並不是那麼想尋回的記憶，害他丟失了人族的身份，害他眼睜睜看著師父喪生，更害他失去亦師亦友的岑梔子。
如果可以，龍淵永遠都不想踫那顆海之心。
但龍淵卻又不可以撂挑子，因為以冥月為代表的一派，已經將觸手探向這片屬于人類的樂土。
這一次，龍淵不想讓他們得逞，更不想自己成為失敗者的代名詞。
「說起來，你是我什麼人？」
龍淵突然想到，他听白綺主要講述了自己與冥月、大皇子的恩怨糾葛，卻沒介紹白綺自己。
「殿下，我？」
雖然龍淵反應實在遲鈍，但白綺被問及自身時驟然打翻手邊的杯子，瞬間紅透耳根子的模樣，動靜實在太大，叫龍淵不受控制地聯想了許多，登時嚇得原地當機。
不會吧，不會吧！
「其實我是殿下的部下，只不過之前完全沒被殿下重用過，所以，被問及身份，還是有些慚愧的。」
就在龍淵思路像失控的洪水猛獸般即將淹沒他自己時，白綺終于組織好語言和神情，拯救他于水火。
「啊，這樣啊！」龍淵長舒一口氣，心下有些飄飄然，原來自己還是有那麼一絲人格魅力的，順口問道，「那我其他部下呢？」
「被害了。」
白綺臉色一變，聲音低沉下去。
「是誰害的？」
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強行穩住語氣追問出口時，龍淵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許多畫面，一眾模糊的身影，與他相處，有歡笑，有汗水，有獎懲，也有敬服，更多的卻是鋪天蓋地的血腥。
是他們，又是他們！
「是大皇子和冥月，對不對？」
龍淵幾乎可以自問自答，再眼睜睜地看著白綺輕輕點頭，登時要被崩潰的情緒焚燒殆盡。
原來我不是被拋棄的那個，已經有很多人因我而死。
「泰阿和您最親近，工布一度想來尋找您。」
提及逝去的同伴，白綺也不願多言。
龍淵被流放時，雖即將形神俱滅，尚有泰阿、工布等一眾相送，待到工布，唯剩孤落海底。
「我不該回來，是泰阿所言嗎？」
突然，龍淵想到海之心七天夢境中，一個陌生人給他留著那句「你不該回來」，現在想來，應該是最親近的泰阿。
也正是這一問，龍淵腦海中仿佛無形枷鎖一般的桎梏在剎那間消失。
一瞬間，無數的記憶碎片鋪天蓋地地向龍淵襲來，他因過量信息而無比疼痛的大腦中，緩緩映出泰阿和工布的身影。
穩重細膩如泰阿，機敏乖巧如工布，世間再無。
在記憶長河中，龍淵也注意到如一葉扁舟般稍縱即逝的白綺。
「我好像一直都叫你小白。」
龍淵抬頭看白綺，沖他露出虛弱一笑，便栽倒在地。
「殿下！」
白綺原本疑惑于龍淵取回海之心卻依然缺失記憶，現在看來，是泰阿對他的保護之舉。
安頓好昏睡的龍淵，白綺稍稍定神，依然不後悔喚醒龍淵的記憶。
眼下冥月因海之心明目張膽地來陸地上尋找，其中有幾成是大殿下授意，又有幾分是陛下默許，對此，白綺不便揣測，卻難免深思冥月欲奪海之心的用意。
海之心一直是龍淵的命脈。
莫非，陛下，或者，大皇子真的要趕盡殺絕？
陸上似有一句古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綺作為旁觀皇族內部博弈的局外人，心中的天秤難免傾向于眼下處于弱勢的龍淵。
「該死的白綺，要不是老不死的護著你，你能得意到今天？」
冥月回到落腳處，是一間豪華公寓，她一邊咬牙處理腰月復血肉模糊的傷口，一邊憤恨地咒罵著毫不憐香惜玉的始作俑者。
滿室布置著冥月最喜歡的玫瑰花，觸目驚心的大紅色，芬芳且艷麗。
本來處理傷口這種粗活不該由高貴嬌矜的太子妃親自動手，但冥月又不願意被人族涉足自己的地盤，只好自己與身體配合，反手打個漂亮的蝴蝶結。
「月，海之心拿到了嗎？」
並非電話，而是一封即書即收的神奇信紙鋪展在冥月身前的桌面。
任人皆能猜到是何人發出信中口吻。
「親愛的夫君，你就不關心一下人家嗎？」
冥月把玩著耳邊垂落的一縷秀發，寫下飽含濃情蜜意的情話。
「沒拿到？怎麼會？人類那麼弱小，怎麼會成為你前進的阻力？」
對面的人瞬間洞察冥月企圖蒙混過關的小心思，借著貶低異族迎回佳人芳心。
「還不是那個白綺！還刺傷了我！」
冥月隱瞞掉自己接觸人類失敗的前科，也不敢直言海之心已經回歸到龍淵身上，索性將責任全都怪罪到打亂他們計劃的白綺頭上。
「真是不可饒恕！月，你近期先養傷，我會向父皇進言，將白綺召回。」
對面那人顯然對于白綺也是積怨甚久，當即做出決斷。
「為殿下分憂，是月的職責。可是，召回白綺真的沒問題嗎？」
冥月得意一笑，筆下的口吻卻好似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恰恰相反，她是為了進一步堅定對面之人的這項決定。
「當然，前期派遣的棋子都已經開始運作，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更好。趕緊召回，省得礙手礙腳，而且居然敢傷你，膽大包天！」
很快就得到心中期許的答復，冥月玉手輕轉，筆下如飛︰「殿下果然一如既往地運籌帷幄，令月對殿下無限仰慕的心無法平靜。」
這種奉承且無聊的話，冥月得心應手地用在夫妻日常交流中。
「放心吧，等白綺回來，為夫會為你報這一劍之仇的。」
很顯然，作為冥月的夫君，此人十分喜歡冥月這一套，並且願意數倍回饋于她。
「多謝夫君，月暫且告退。」
合上筆帽，冥月利落起身拎起一旁的手袋，就將方才的對話拋之腦後。
「今晚去哪里玩好呢！」
冥月窈窕身影閃至門外，雙眸中已是對邂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