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背後的背後

人群退散,一道人影卻逆著人流緩步行來。

打眼看去,只見那人提著一壺清酒一邊慢悠悠的晃蕩著一邊輕呡,對于身周奔逃的人群絲毫不在意,一副極為悠閑的模樣。

這人正是趙烺。

此時的他,已有些許醉意了。

「二少爺,你怎麼大清早跑去喝酒了,害的我一陣好找。」

趙烺晃悠著步子向著警署走來,斜刺里有道人影甫一看到他,急急忙忙的從邊上巷子里跑了出來,極為擔憂的看著他。

「嘿嘿,三保,我去喝酒啦。桃花居的桃花釀,好喝……」

「呃,二少爺,你醉了!」

「不,我沒醉。」

趙烺聞听李廣此時所說,不甚在意的擺了擺左手,舉起右手酒壺又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我二叔來了,我要去見見他。走,你跟我一起去。」

「好吧。」

眼見著趙烺步子雖然有些打晃,但意識倒頗為清醒。

李廣心頭的焦急淡去了幾分,扶著趙烺的身子走到了警署那邊。

……

「怎麼喝成這樣?」

趙溶剛才離得老遠就看到了趙烺跟李廣二人,只是礙著邊上人多,不好落了趙烺面子,直接去訓他。

如今看他大白天的喝成這樣,還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止不住的就輕喝了一句。

「嗝!」

趙烺在李廣的攙扶下,站定了身子,打了個酒嗝迷蒙著雙眼看向了此時一臉嚴肅的趙溶。

「嘿嘿」笑了兩聲而後抬眼說道︰「二叔好,佷子如今想喝酒,想喝酒啊……,田子防,田子防他怎麼可以這樣,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情誼,他怎麼可以……嗝!」

「唉,二少爺醉了,你先扶他到警署里面的休息室休息一會兒吧。」

趙溶開始臉色頗為惱怒,因為不論私下里的關系如何,趙家的臉面在外還是要極力維護的。

趙溶開始本想動怒,只是听聞趙烺最後說的幾句話,心坎一軟,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看著旁邊扶著趙烺警署的李廣,打量了幾眼拉住了他的衣袖,在李廣不解的眼神中回道︰「好好待你家主子,趙家定會給你個大好的前途。」

「有我李廣在,誰人都無法傷到二少爺!」

「哈哈,好氣魄。」

趙溶贊了一句,眼見著李廣跟趙烺的身影漸漸沒入了警署里面,佇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此前他既然能在趙烺身邊安排下人保護,對于趙烺身邊的人,自是會花力氣去調查的。

而最近跟趙烺走的很近的李廣,更是調查的重點。

花費一番力氣之後,才知道李廣原來是國術大師尚雲祥的弟子,一身本事,極為高強。

趙溶開始本想著借著上次趙烺昏迷的事情,想些辦法將趙烺勸回京城。

畢竟趙家的根基還是在京城,只有在京城才能確保趙家子弟周全。

只不過他這佷子是個倔脾氣,凡事認個死理,不查到水落石出不罷休,也是讓他這做二叔的頗為無奈。

于外他是權利滔天殺伐果斷的京城警備部隊總長,但于內,對于這些趙家後輩,他卻是鐵漢柔情。

整頓了番警務,帶著新任的警署署長小六在沖縣鎮壓了好幾場借機起事搗亂的民眾,趙溶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警署。趙溶心中也為沖縣百姓戚戚,但是時局混亂,他必須先控制局勢。

小小沖縣,頭緒卻很多,百姓怨忿不已、大戶動蕩不安,趙溶手腕時剛時柔,沒幾日竟然理得井井有條,看得小六心驚。但他清楚,這趙二爺的手段絕不止此。

此時天邊的夕陽早已落下,一輪彎月已慢慢越上枝頭。

回得警署,見到的便是坐在警署內廳兀自喝茶的趙烺。

而在另一邊,還有一杯熱茶裊裊的升著熱氣,散著一股股的茶香。

「滋溜……」

趙溶也不客氣,坐到另一邊端起那茶水一飲而盡,咂吧了兩口之後說道︰「雨前的西湖龍井雖香,但還是一壺烈酒來的勁道。」

「二叔說笑了。」

經過了大半天的休息,趙烺此時的酒已醒了不少。

他淡笑著回了一句,幫趙溶將茶添滿而後回道︰「喝酒的時候可以敘情,喝茶的時候呢,則可以談事。」

「嘖嘖,我佷子長大了,這麼多彎彎繞你二叔可不懂。」

趙溶將身子全部塞進了椅背里,毫無形象的將雙腳支在了桌邊,虎目微眯著,看向趙烺說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剛好沖縣縣長的慶功宴要一個小時之後才開始,二叔還有些時間。」

趙烺也不客氣,沉思了片刻將頭抬起,回道︰「我想問下那些斷指僧眾到底是什麼來路,他們在這混亂的時局中到底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吆,我還以為你要問田子防的事情呢。果然是我趙家的子弟,這眼光就是放的遠。」

趙溶贊了一句,磨蹭了幾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而後說道︰「要說清這些斷指僧眾呢,當要說起東北軍。東北軍你知道不,就是最近跟北洋政府關系頗為曖昧的那個。」

「東北軍?」

趙烺聞言眉頭緊皺,有些不解的回道︰「東北軍如今不是因為馮德麟參與張勛復闢,然後被時任奉天督軍兼省長張作霖乘機奪去,時局正是一團糟嗎,他們怎麼會這麼時候來京城這邊瞎摻合?」

「對啊,一團糟啊。」

趙溶尋模著茶水晾的時間差不多了,坐起身子「滋溜」一聲又將杯子里的熱茶喝完,而後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翹起了二郎腿又繼續說道︰「你想想,那張作霖剛把軍權奪去,他需要什麼呢?」

「需要安撫軍隊內亂,畢竟馮德麟再怎麼暴虐,軍中也還是有些心月復的。而要想將那些握有部分兵權的馮系心月復打敗,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可以的,那得需要這個……」

趙烺說話的同時,趙溶晃了晃自己腰間的短槍接上了他的話,趙烺頓時了然。

他思索了一會兒二叔說的話,呡了口茶,而後看著眯著眼楮一副快要睡著的趙溶回道︰「二叔你的意思是張作霖要想穩定軍隊內部那就需要打仗,而打仗的話就需要錢財,所以那些僧眾是張作霖所屬,目的是為張作霖弄錢的?」

「對的,我佷子果然聰明。」

趙溶將眯著的眼楮睜開,贊許的看了趙烺一眼,道︰「那張作霖出身綠林,從一個流匪坐到現在的東北王也著實有手段。

據我們的打探所得,因為最近戰事緊張的緣故,關外通往京城的大部分道路都被各系軍閥封了。

關外那些皮草參藥的生意就無法再輸送進關內了,自然就沒了來錢的門路。

而最有希望打通關外與京城貿易的,就是最近興建的京沖大橋了。

其中這建大橋的錢財,有一部分還是那張作霖著人送過來的。

你說事關東北戰局,田子防還想為了一己私利去阻攔大橋完工,他不是找死麼?」

「二叔這樣說,我就明白了。」

趙烺嘆了口氣,終是明白了這所有的事情因果。

這世間諸事,看著撲朔離奇,一件件詭事之後,背後總有背後,隱情又有隱情。

說來說去,卻也只是唯「利益」二字罷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句話淺顯易懂,大部分人也都看的明白。

但事情若是臨及自身,卻難有幾人可以看破。

趙烺提起水壺本是想將趙溶茶杯再滿上,趙溶則坐起身子看了看牆上掛鐘擺了擺手,道︰「不喝了不喝了,沖縣縣長今天想要破費請客,還有許多好酒好肉,我滿月復清茶過去不合時宜。」

「二嬸沒在身邊,不然又要說你喝酒了。」

「嘿,她敢!」

趙溶站起身子,拂了拂自己筆整的警服,看著趙烺說道︰「今夜攬月樓的慶功宴你去不,我可听說連京城的幾個有點頭臉的都被縣長給請來了,跟二叔一起去見識見識?」

「二叔自便,佷子無福消受。」

「哈哈,好吧。」

趙溶大笑了兩聲起身離去,只是在將要離開警署內廳門口的時候身子卻是頓了一頓,慢慢的將頭扭了回來道︰「這里的事情,你可記得回京之後不要跟你二嬸說啊。」

「佷子明白,二叔放心,多事之秋,不想我那嬸嬸跟著擔心。」

「對了,明日跟我一起回京,免得家中惦念。」

「好。」

一聲「好」字落下,趙溶的身影在其身後幾個警衛的簇擁下,已融入了那茫茫夜色之中。

趙烺坐子,看著從隔壁門廳走進來的李廣,頗為唏噓的問道︰「對于我二叔說的情況,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呢,不好說。」

李廣撓了撓頭,看著趙烺那沉默不語的臉色才繼續說道︰「要我說啊,這世道能吃飽穿暖顧著家人平安就好了,想要的越多這失去的就越多。

那些人呢,都太貪了。

並且為了這些一己之私,可以枉顧諸多百姓的安危,不擇手段,斷是該死。」

「唉,都是貪心惹的禍。」

趙烺嘆道︰「早點回去休息吧,沖縣諸事完畢,我們明早回京。」

「好 。」

應了一聲之後,李廣便隨著趙烺出了警署,回家休息。

第二日清晨,趙溶的警衛便來到了家門口等待著他。

趙烺收拾了一番,頗為感懷的看著已經極為熟悉的住宅,帶著李廣跟王媽離開了這里。

一路之上,倒是有許多民眾在街道兩邊相送。

看著那無精打采面有菜色的人群,趙烺也不知道他們是出于自發的呢,還是被沖縣縣長吩咐的。

只不過如今沖縣詭事已除,這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操心的東西。

出得城門口,兩道人影出現在趙烺面前,卻是許久不見的小六跟安子。

小六時任沖縣警署署長,而安子則是他的下屬。

兩人頗有眼色,除了對趙烺一番感激倒是沒有再提關于田子防的事情。

一番作別,趙烺隨著趙溶的警衛隊離開,看著身後那沐浴在朝陽中的沖縣,再不多言,兀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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