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安排他們住在家里,可是蘇蘊執意讓他們去住酒店,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
就像在大學期間,她每次打電話回家,母親總是先說鄰居誰家買新房子啦,誰又搬走了,我們家的店很久沒有賣出去東西了,然後再問上一句「你的生活費還有嗎?」
她一直都很懂事,懂事到哪怕自己身無分文還會輕飄飄地說「還有點。」
是啊,在這種情況下,她哪里還會好意思開口朝父母要錢呢。
哪怕自己是想和他們說自己繪畫比賽得了獎,想和他們分享自己的喜悅,卻總是在听到她說不需要錢的時候掛掉電話。
人心是會越來越冷的。
特別是看到母親因為蘇可正受傷,而責備自己的眼神。
她忽然明白,母親的欲言又止,全然是因為她現在是秦家少夫人的身份。
自己與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提款機罷了。
我可以對你很好,滿足你們在物質上的要求,但是要我對你們有感情,對不起我做不到。
送走了自己的父母,蘇蘊徑直回到房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自己很陌生。
而這種沒來由的憤怒,終于在婚禮將要舉行的前幾天爆發出來。
他們正圍在一起寫請柬上的名字,有的筆鋒粗礦,有的眉清目秀,有的瀟灑飄逸,放眼過去滿桌子綻放著大紅色的光彩,好不喜慶。
蘇母坐在蘇蘊對面,笑著對蘇蘊說︰「蘇蘊啊,現在你也找到了合適的人家,我這個當媽的也就放心了。」如果只听前半句,倒是像是女兒出嫁前做母親的真情流露,可是後半句峰回路轉,「以後的路啊,你多扶持扶持可正,他還小,你多幫幫他。」
「恩,他已經考上了軍校了啊,靠自己就好了。」蘇蘊語氣慵懶,漫不經心的一筆一劃寫下娟秀的字體。
聞言,蘇母頓了一下,「現在這個社會,到哪里不需要關系啊,有關系到哪都吃得開。」
蘇蘊笑了一下,抬頭看了她一眼︰「在軍方,還真的沒有什麼關系。」
「你忘了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人呢。」蘇母不依不饒的勸慰著她,無非是想听到蘇蘊,或者在一邊的秦執能有所表示。
心里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呵呵,在葉琳和秦執面前這麼直接了當,難道沒有想過,他們會看不起自己嗎。
葉琳臉上依舊揚著笑意,親家的話她自然听到了,卻也只是听到了,沒有任何表示。
蘇蘊微微皺起秀麗的眉毛,「你忘了一件事,那不是我的錢!」
一直以來,蘇蘊都沒有以這樣冰冷的語氣和她說過話,好像自己作為家長的威嚴被挑釁,蘇母提高了音量問她︰「蘇蘊,媽媽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多年,還花錢供你學美術,你就是這樣對待媽媽的嗎?」
她的話里帶著些許的質問,蘇蘊勾起嘴角不屑地輕哼一聲,「我記得,從小到大,我只有爺爺,是他拿自己的退休金讓我去學畫畫,你說,學那個東西沒有用,不如在家里多做點家務。在上大學之前,我清楚記得你說過要放棄我,讓我去打工供你寶貝兒子上學的吧。」
蘇母臉色一白,蘇蘊說的都是事實,但是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錯,一直這麼覺得。
過往的傷痛被勾起,心里好像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所有不滿都流淌出來,化為一地冰冷。
曾經的事歷歷在目,一想到她對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就止不住的淚流。
蘇蘊咬著嘴唇,握著筆的手止不住開始輕微顫抖了起來。「如果我沒有嫁給秦執,如果我現在只是一個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未來,會不會去為我找關系?」
蘇母皺了皺眉,看起來很不高興蘇蘊會說這些話,在她的映象里,她只會淡淡地說「好。」
不就是讓她花點錢補貼自己的弟弟嗎,這有什麼不對,她胳膊肘往外拐,竟然拒絕了。
看來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話一點也沒錯。
蘇母嘆了口氣︰「哎,長大的姑娘留不住啊,怪不得人家都說姑娘遲早是別人家的人,還是兒子靠的住啊。」
呵呵。
蘇蘊在心里苦笑一聲,然後揚起下巴對她說︰「你說的沒錯。」
蘇母終于控制不住情緒,揚起手要打,好在被秦天羽眼疾手快握住,一臉和氣「哎呀阿姨,有話好好說嗎,什麼事情不能商量啊。」
這個女兒一向听話,從來不會說出忤逆自己的話,她在家里最困難的時候挺身而出,蘇母不願意過多的苛責她,可是她對自己說的話,還有說話的態度,簡直無法原諒。
蘇母靜了靜,這才說道︰「我原本好好的和你說話,誰知道你現在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也罷了,反正你也是個外人了,由你去了,等婚禮舉行完之後,我們就走。」
蘇蘊木然地听著,淡淡的說了一聲「好。」
反正,本來就沒有期待過你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而自己最想看到的那個人,再也看不到了。
指甲深深劃在大紅的喜帖上,婉轉地寫下了「林辰」「楚雲兮」這兩個名字。
蘇母一臉哀愁的握著蘇父的手「老蘇啊,女兒長大了,留不住了,不願意幫襯幫襯娘家了,我們兩個人年紀大了,你說我們的可正怎麼辦啊。」
蘇蘊定定地看著她,胸中氣血翻涌,好不容易克制住要發泄而出的,听到她重復說的話,一時間火氣上來。
任誰听到自己的母親一直重復這樣說都會不爽。
「閉嘴!」蘇蘊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了幫家庭度過難關貢獻了自己,難道還不夠嗎。
為什麼他們總是有這麼多的要求,為什麼自己就從生下來就注定是潑出去的水!
「我說蘇蘊,我說話的權利還是有的吧,這次我又怎麼招惹你了,你別把火發在我身上啊。」
蘇蘊下巴一抬,「我會幫蘇可正的,是因為他是我弟弟,我們感情好,而不是因為你!」
說完,她就扔下手里的筆,氣呼呼的上樓去了。
蘇母驚訝的看著她,無論她生不生氣,只要她答應幫蘇可正,這件事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在樓梯上,隱約看見她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程可可急忙追上去,攬著她的肩膀哄她沒事。
許久,蘇母面色復雜的看著蘇可正,小聲說︰「沒事,你姐姐已經答應幫你了。」
不過什麼時候,她的脾氣變得這麼大了。
這才到秦家多久,又敢頂嘴又敢讓自己閉嘴了,看來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啊。
蘇可正皺了皺眉,轉身走上樓梯,敲了敲門進去。
樓下的葉琳和蘇母面面相覷,微笑道︰「其實這是我第一次看她發脾氣,她一直都是一個懂事有禮貌的孩子,一直都很尊敬長輩,我覺得蘇蘊沒有錯,你不妨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呢。」
蘇母愣了半天,所以是自己的錯?
「我不認同你的想法,女兒也是自己的孩子啊,為什麼就要為了弟弟而舍棄自己的人生呢?你只關心兒子,卻沒想過考慮過女兒的未來啊。」葉琳一臉意味深長。
讓蘇母半天說不出話來
秦執回家的時候就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明明應該是很多人,為什麼會這麼安靜。
而且,年輕人呢。
葉琳指了指樓上,扶著秦執的肩膀把他往樓梯那推「蘇蘊哭啦,你去哄哄吧。」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秦執一臉疑惑。
葉琳長長的吐了口氣,「你去就知道了,快去吧。」
听到葉琳這麼說,他心里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如果是因為別的事情的話,葉琳會直接說出原因,而她刻意回避,很顯然就是蘇蘊哭的原因就是的父母。
秦執來到二樓,敲了敲門。
蘇可正很快就打開了門,秦執一眼就看到程可可在她身邊逗她笑。
「蘇蘊,你怎麼了?」他輕輕捧起她的臉,看著她泛紅的眼楮,止不住的心疼。
程可可識趣的退到一邊,欲言又止。
蘇蘊咬著嘴唇淡淡說「沒事。」但是一看到他,然後眼淚就猝不及防的落下,忍不住哭了起來。
秦執抱著她顫抖的身體,溫柔的撫著她的後背,「別哭別哭,你還有我呢。」
他的語氣溫柔而寵溺,讓蘇蘊忍不住心里防線再次崩潰,抱著他的的身體哭成了個淚人。
程可可見狀也安撫她「對呀,就算秦執欺負你了,你還有我,我養你啊。」
蘇蘊哽咽的的說道,「謝謝你。」
秦執半蹲在她面前,細心的為她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把她的脆弱盡收眼底,心里難受的要命。
到底做了怎樣過分的事,才會讓她如此傷心。
自己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掉一滴眼淚的人,怎麼到了自己的父母那就一文不值了呢。
蘇蘊接過程可可遞來的紙巾,漸漸地平緩了情緒,也許是發泄之後情緒好了很多,她很快又笑了起來,問秦執自己哭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丑啊。
秦執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怎麼樣都是最好看的。」
她頓時笑了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說這話,一旁的幾個人識趣的悄悄出去,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下。
葉琳抬頭問她怎麼樣,程可可點了點頭「沒事啦。」
程可可忽然吸了吸鼻子,然後用外套擋住自己的臉,和蘇蘊的父母相比,自己的父母簡直就是天神,她不禁開始心疼起那個柔弱的女孩,好在,她遇到了一個視她為珍寶的男人。
也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