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重生?

章衛平的生活里自從有了王娟的介入,他的日子便鮮活了許多。在建委這種機關單位,章衛平度日如年,上班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干,但每個人又都得在辦公桌後面坐著,真真假假地忙亂著手頭那一點點工作,比如月報表,審查下面報上來的一個項目,這個項目上已經蓋了許多鮮紅的印章了,他們這個處室也要例行公事地蓋上一枚,項目審批表報到處室時,並不急于蓋章,先從每個人手里轉閱一番,這種傳閱不是連續進行的,先是到了張科長手里,就放在他的案頭,案頭上已堆了許多這樣的報表了,一直等到報請項目的單位反復地催問事處過了,有的單位還派出代表,趕到中午或者晚上下班前,來到單位。進屋也不先說項目上的事,而是先散了一圈煙,有一搭無一搭地說會話,這時候就到了吃飯的時間,來人才說︰諸位,咱們都是朋友,經理讓我和大家見個面,請各位賞光,咱們吃頓便餐。?

辦公室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個人便說︰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還吃什麼飯呢。

來人就說︰一定要吃,要是不吃這餐飯,那就是瞧不起我老郭,我們以後還怎麼跟你們打交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來,老郭又這麼真誠,那還有啥說的。便推推掩掩的樣子,老郭就說︰地方我定了,就在王大媽酒樓二層三號包房,我先去了。?

說完老郭就走了,眾人便準備起來,有人打電話通報家里不回去吃飯了,有幾個女士去洗手間洗了臉,坐在桌後化妝打扮,有人沖鏡子正正領帶,擺弄擺弄頭發什麼的。?

那個時候的酒樓還不多,上一次酒樓是件挺那個的事,況且完事之後,一般人都會安排個跳舞啥的,舞廳的環境並不好,有許多單位為了創收,干脆把食堂打掃了,擺上兩個音箱,把就餐的桌了擺在一起,日光燈用幾串拉花一修飾,這就是舞廳了,五塊錢一張門票,人們爭搶著去。?

那時節,剛剛流行跳交際舞,新鮮呢,兩個原本並不相關的男女,因為跳舞,而明正言順地走到了一起,在勾肩搭背中,身體時有摩擦,這是一件多麼朦朧多麼曖昧的一件事呀,那一陣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上陣,會跳的瀟瀟灑灑地舞上一曲,熱烈的掌聲後,人們會對他(她)刮目相看。那些不會跳的,也不甘落後,躲在角落里和同伴切磋,有的就和椅子切磋,還有些人回到家里沖著鏡子舞上一陣。總之,那時人們對跳舞著了迷。?

王大媽酒樓一聚,又跳了一個晚上的舞,大家的心情都很愉快,臨分手時,老郭才說正題,拉著大家的手說︰馬處長,你看我們那份立項報告拜托你了。?

馬處長就說︰那啥吧,你明天下午來取吧,我們明天加個班給你審批了。?

老郭就千恩萬謝了。?

第二天一上班,馬處長就把老郭單位送上來審批報告找出來,讓人蓋上一個鮮紅的印章。下午的時候,老郭就取走了,自然又是千恩萬謝一番,那個審批表上,已經蓋了一串印章,老郭還要蓋下去。這就是那時機關的處境,人們都這樣,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剩下的時間里,人們看看報紙,喝喝茶聊聊天,日子不緊不慢地這麼過著。?

坐在章衛平對面的于阿姨非常關心章衛平和王娟的進展,她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個婚。?

于阿姨就說︰小章和王娟的事進展得咋樣了??

章衛平就笑一笑。?

于阿姨又說︰王娟那孩子不錯,我是看著她長大的,你們處吧,一準錯不了。?

章衛平自從回到城里,進了建委的機關時光仿佛就停滯了,日子復日子,今天這麼過,明天這麼過,後天還是這麼過。章衛平就有了一種壓抑感,少年壯志只剩下一點點余火在心底里繚燒著。他在少年的時候,對自己的未來,對自己從事的職業,想過千回萬回,可就沒想過自己在機關里過的一種無所事事的生活,他壓抑,弊悶。?

當年,他沒能去成炮火連天的越南戰場,轉而去了農村,那片廣闊天地曾種植過他博大的理想,他真心實意地希望在農地有一番作為,那時鼓舞他的信念只有一個,改變農村落後面貌,修梯田,修水渠,他一馬當先,整個會戰工地都是沸騰的,工地上插滿了旗幟,五顏六色的,看了就讓人激動人心。人們揮汗如雨的奮斗著,仿佛一夜之間共產主義就能實現了。在那一個又一個激動人心的日子里,章衛平的心里火熱的,他覺得自己的理想正在一點點地接近現實。他的理想和火熱的情懷在回城後就夭折了。?

眼前的機關生活一下子把他抽去了筋骨,他有勁用不上,他時時地想喊想叫,年輕而又沸騰的血液在他的體內漸漸的平息了下來。在這淡而無味的現實生活中,他多次想起李亞玲,一想起李亞玲他便會想到激動人心廣闊沸騰的農村,所有的情結和美好都和李亞玲有關。他一想起農村那些讓人難以忘懷的歲月便會想起李亞玲,他一想起李亞玲,又會勾起在農村時那些美好難忘的時光。?

有許多次,他在中醫學院門口駐足,望著那是進進出出的人,希望能看到李亞玲的身影出現,可李亞的身影他很少能夠看到。他只要站在中醫學院門口,不管能否看到李亞玲,他覺得自己離李亞玲又近了一些,仿佛他又可以觸踫到曾有過的記憶和美好。?

在他迷惘惶惑的時候,他找到了王娟留給他的那張小小的紙片,那上面寫著王娟的電話號碼,一想起王娟他又想到了李亞玲,當年的李亞玲,和現在的王娟都梳著一對又粗又長的辮子,清清純純立在他面前的樣子。這時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些激動。在這激動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在農村時的歲月。?

在一個周末里,他撥通了王娟的電話,雖然她也听出他的聲音,激動地說︰是衛平呀。她的神情仿佛他們已經認識有千年萬年了,只不過在這時,他們又分開了。?

兩人又一次見面了,王娟還有些怕羞的樣子,她穿著白襯衣藍裙子,樣子有些像一名大學生,她的臉孔紅紅的,眼楮卻亮亮的。她不問他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去那里,他們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兩人坐在一起,誰也不說話,就那麼望著窗外,窗外的景色先是城市,後來就出了城市,來到了郊區,最後,他們下了車。?

公共汽車遠去了,兩人才回過神來,他們的周圍是一片莊稼地。?

王娟茫然不解地望著章衛平,章衛平置身在這里,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他左顧又盼時,居然發現了一條水渠,那是一條已經廢棄的水渠,水渠跨過一條河道,通向了遠方。他一句話不說,向前走去,王娟只能跟著他,最後他們來到了為水渠而修的一座大橋下,上面是水渠通過的橋,他來到這里,恍似又回到了農村,他在那年的冬天,也站在一個橋洞下和李亞玲約會,橋上的冰層因寒冷,而發出的細碎的爆裂聲,他們嘴里吐著哈氣,呼吸急促地望著對方。在那里,他和李亞玲完成了初吻,他們冰冷的牙齒磕踫在一起,發出驚天支地的響聲。他們在寒風中顫抖著,試探著把舌頭交給對方。那是多麼激動人心的時刻呀,他們留戀著往返著。?

章衛平領著王娟來到這里,當初完全是沒有目地的,鬼使神差,他來到了這里,他的激情一下子被調動了起來。他吹著口哨,撿起石子向水里投擲著,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一段美好而又神往的歲月。?

王娟似乎也被章衛平感動了,她大呼小叫著。後來,兩個人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望著眼前淙淙而去的流水,章衛平置身在這里,仿佛來到了世外桃源,機關里的無所事事,還有消磨已逝的激情。?

他望著王娟的側影,她和李亞玲是那麼的像,李亞玲以前也梳兩條這樣的辮子,他望著王娟,李亞玲的身影和王娟的峰影幻化著,心底里那股久違了的沖動又在他心底里復發了。他突然把王娟抱住,王娟一愣,但還是接納了他。?

他尋找著她的唇,她躲閃著。這時的章衛平固執而又頑強,他有些粗暴地、熱烈地吻了王娟。?

起初王娟是掙扎著的,她的頭在他懷里左扭右扭,氣喘吁吁,畏怯而又羞澀。後來她不動了,唇是抿在一起的,沒有給章衛平留下一點縫隙。後後她就張開了唇,開始迎合他了,她半閉著眼楮,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的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激動而又顫栗,他不時地產生錯覺,他面對的不是王娟,而是李亞玲,從前的李亞玲,結實、健康、飽滿,像陽光那麼一塵不染。?

過了許久,他放開了她。他們都氣喘著,她心緒難平地望著他,他到望著眼前的莊稼地。她喘喘著說︰你的勁太大了。?

他回過頭問︰你說什麼??

她又說︰太快了,咱們太快了。?

她最後偎向了他的臂膀,女人的第一道防線被男人突破後,她已經把自己的半個性命交給男人了。偎向他的時候,他的身體一抖僵硬了一下,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手伸出去,把她的肩頭攬在了懷里。?

章衛平閉上了眼楮,听著莊稼被風吹過的聲音,嗅著大地的氣息,抱著王娟,他的眼角流過兩滴眼淚。?

王娟抬起頭鄂然地望著他說;你哭了。?

他閉著眼楮說︰沒有。?

她說︰你哭了,我都看見你眼淚在臉上流了。?

他很快地抹一把臉上的淚,咬著牙說︰沒有。?

兩人不說話了,近距離地相互凝視著。?

如果說章衛平這麼快就能讓王娟走近自己,是有著許多心理因素的,首先他在王娟的身上找到了當年的李亞玲的影子,當然是外在的,正因為這種外在的相似,章衛平便有了一種幻覺,這種幻覺使王娟和理想中的李亞玲不時地混在一起,讓他分不清誰更可愛,另外,現實的機關生活,使章衛平的生活毫無色彩,他急需在現實之外尋找到一點理想,使死氣沉沉的生活增加一抹亮色。正在這時,王娟出現了,添補到了章衛平虛幻的生活之中。?

這種情態下產生的愛情,注定了悲劇意味,當然,此時此刻的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努力地走進對方,用他們的身體喚醒對方的激情。?

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們才從橋洞里走出來,兩人因愛都顯得有些疲憊,但神情卻是興奮的。來的時候,兩人是相跟著,章衛平在前,王娟在後,王娟的腳步有些猶豫不定,現在王娟已把自己的半邊身子交給了章衛平,她差不多是被他抱著往前走了。熱戀中的女人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此時的王娟,不管前面是刀山是火海,她跟著章衛平不顧一切地往前走。?

在回來的路上,兩人坐著公共汽車,她依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手抱著他的胳膊,閉著眼楮沉浸在愛的潮涌中。?

當章衛平送她來到王娟家才下時,此時天已經黑了,她回過身望著他,他也望著她。他又有一種幻覺,站在李亞玲家門口,他送她回家,天上飄著雪花,周圍是一兩聲真切的狗叫聲。

他的目光迷離,一半清醒一半醉的樣子。?

她終于說︰去我家吧。?

他清醒了地來,望著王娟。最後去見李亞玲那一幕又浮現在他的眼前,那一幕如一把刀深深地扎到了他的心里,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的心仍在流血。?

一個聲音告訴他︰李亞玲已經結婚了,和她的老師。?

他又一次清醒過來,她又說︰到家里坐坐吧,你早晚都要見見我的父母的。?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跟著王娟向門口走去。一直走進王娟的家,他才意識到,王娟的父母不是一般人,房子是四室一廳的那種,家里那台日本三洋電視和正在清晰地播放著新聞。

在那個年代,別說日本彩色電視機,就是黑白電視許多家連想都別想。?

王娟的父親正在看電視,五十歲左右的樣子,白襯衣,深色的褲子,一眼便可以看出,這是典型的干部裝束。王娟的父親很慈祥,見章衛平進來便站了起來,並主動地和章衛平握了手,然後就說︰坐嘛,坐嘛。?

那次,章衛平才知道王娟的父親是衛生廳的副廳長,母親是衛生廳一般干部,正在家患著病,臉色蒼白著和章衛平打了聲招呼便進里屋休息去了。?

王副廳長有一搭無一搭地和章衛平說著話,王娟里里外外的又是倒茶,又是找煙的。?

當章衛平說出父親名字的時候,王副廳長就睜大了眼楮,他不信任地又追一句︰你就是章副司令的孩子??

章衛平淺淺地笑一笑,王副廳長就把身子移過來,對章衛平親熱了許多,還親自拿出一支煙來遞給章衛平。然後說︰章副司令是我的老師長呀,三一二師,那時我是副連長,回去問你爸,他肯定對我還有印象,那年大比武,基層干部中我得了個第一,還是章副司令親手給我戴的大紅花呢。?

提起往事,王副廳長的臉上漾出了紅暈一幅遐想無邊的樣子。?

章衛平也沒有料到,王娟的父親曾是父親的戰友,在那一刻,他對王娟的情感又親近了一層。?

王副廳長就又說︰小娟你這孩子,和小章談戀愛也不說一聲,你看看這事鬧的,你們倆個要是成了,這是親上加親呢。好哇,好,你們慢慢聊,我去陪你媽去。?

王副廳長也隱退了,客廳里只剩下了章衛平和王娟。兩人一時無話可說,章衛平恍然地覺得眼前這一切是那麼的似曾相識。他猛然想起來了,在李亞玲家,李亞玲的父親那個老支書,他們坐在火炕上,窗外是飄著的雪花,李支書和他一邊喝酒一邊聊家常,那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好老人,不知他此時在干什麼。?

又坐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說︰我走了。?

王娟看了他一眼,隨在他的身後一直走到樓下,他立住腳,沖她說︰你回吧。?

她說︰我的家你也知道了,歡迎你常來。?

他笑了笑,便向夜中走去,他走了一段,回過身的時候,看見王娟立在門口還在向他招手。?

章衛平別無選擇地和王娟戀愛了,接下來的一切就很通俗了,兩人約會看電影,逛公園,後來,王娟也去了章衛平家里,提起王娟的父親,章副司令還是記得的。章副司令是這麼評價王娟父親的︰那個小鬼能吃苦,他聰明,就是離開部隊太早了。要是他仍在部隊干,說不定也當上師長了。?

關于王副廳長轉業,還有一段小插曲,應該說是為了愛情才離開部隊的。當年部隊支左,王娟的父親做為部隊的軍代表進駐到了醫院,那時王娟的母親剛從護校畢業,二十出頭,水靈靈的。王娟父親第一眼看見這個小護士就被吸引住了。在這之前,父親在農村老家是訂過婚的,如果沒有支左這段經歷,說不定命運就會是另外一種樣子了。可偏偏這時小護士像一頭小鹿似的一下子撞進了父親的胸懷,他無法忘記她。不長時間兩人就墜入了愛河。農村的未婚妻發現了,哭著喊著來到了部隊,要死要活的。部隊領導就找王娟的父親談話,談話的宗旨是︰要前途還是要愛情。經過一段時間痛苦的抉擇,王娟父親還是選擇了愛情。他轉業了,那一年他二十八歲,是個風華正茂的部隊連長。于是接下來就有了王娟,陰差陽錯的,王娟又和章衛平相戀了。?

當章衛平知道這一段小插曲時,心里就多了許多的感慨,當年那個美麗的小護士已經不存在了,王娟的母親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下一個人形了。章衛平後來才知道,王娟的母親已經得病好幾年了,先是婦科病,後來胃又檢查出了毛病,三天兩頭地住院,班都不能上了,人被疾病折磨得已經不成樣子了。?

有一天,王娟的母親在病床前,一手拉著章衛平,一手拉著王娟的手說︰孩子,差不多你們就結婚吧,趁我還有這口氣,你們把婚結了,也算讓我高興一回。?

章衛平發現王娟母親的手很涼,王娟在暗自垂淚。王娟母親把一雙毫無光澤的目光定在他的臉上,這時的章衛平還能說什麼呢。他避開王娟母親的目光,點了點頭。接下來,他們就為結婚忙碌起來。?

兩人為結婚後住在誰家曾有過如下的議論。?

王娟說︰咱們結婚後就住我家吧,我母親身體不好,她需要照顧。?

章衛平說︰照顧你母親我沒意見,但我不習慣。?

章衛平也不想住在自己家里,那樣的話,他感受不到自由。于是,他就給建委的領導打了個報告,申請要房子結婚,沒想到,建委機關剛蓋了一批宿舍樓,有許多人都可以搬進新居,騰出了一些舊房子,章衛平就分到了一套一室一廳的舊房子,找人粉刷了一下,又買了一些東西,王娟和章衛平就真的準備結婚了。?

在籌備結婚的過程中,章衛平自己也說不清竟一點也不激動, 仿佛已經結過若干次婚了,對結婚的心情一點也不沖動,甚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神往,似乎是為了完成一次任務。?

當忙完婚前的籌備時,他冷靜下來,這時,他想到了李亞玲。這麼多天的黑暗終于理清了,當年李亞玲結婚時,她沒有通知他,他要結婚了,一定要把這一消息告訴她。?

結婚的頭一天傍晚,也就是下班時候,章衛平騎著自行車來到了中醫學院附屬醫院的門口,以前在這里他曾無數次地暗中目送過李亞玲上班下班,他只是遠遠地看著她的身影匆匆在人流中走過。今天,他是來給她送請柬的,希望她能夠參加他明天的婚禮。?

終于,他看到了她的身影,她低著頭匆匆地走著,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他看到她那一瞬,心髒陡然加劇地跳了起來,在這之前,他曾在心里對自己說︰今天是給她送請柬的,明天我就要和王娟結婚了。當時他這麼勸慰著自己,心里是平靜的。可她一出現在他的眼前,不知為什麼,他即緊張又激動。她在他的視線里都走出挺遠了,他才喊︰李亞玲。?他一連喊了三聲,她才听到,停下腳步,尋著聲音望過來,發現了人叢中的章衛平。他向她走過去。?

是你?她有些驚愕,但還是這麼問。?

這是兩人那次在校園里分手後,第一次正式見面。那天在校園里,他的形象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關于他的消息,是父親來信告訴她的,父親在信中說︰章衛平回城了……僅此而已,父親一直為她沒能嫁給章衛平而和她耿耿于懷,為此,父親很少給她來信,她結婚的時候,父親都沒有來。?

關于章衛平在她的生活中已經淡淡地遠去了,偶爾梳理自己心緒的時候,章衛平會從很深的地方冒出來。當然是和她的前途命運聯系在一起的,如果當初沒有章衛平,就不會有她現實中的城市生活。從內心里,她感激章衛平。有時她也想過,如果自己不和張頌結婚,而和章衛平結合又會是什麼樣呢?她不敢想,也沒法想。她是一個很務實的人,她只想她身邊能夠模得著,看得見的。?

此時,她看見了章衛平,此時此地見到章衛平,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說;是你??

他說︰明天我要結婚了,這是請柬,希望你能夠參加。?

她說︰你,你結婚??

在她的印象里,章衛平早就該結婚了,說不定孩子都有了。現在才結婚,她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他還想說點什麼,見她並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只把那個裝有請柬的信封放在挎包里,又用手擾了擾頭發,他對她這個動作太熟悉了,以前,兩人要分手時,她也是這麼習慣地擾一擾頭發。?

她最後說︰我知道了,要是有時間,我一定去。?

說完她低著頭匆匆就走了。?

第二天婚禮時,他在來客中一直沒有看到李亞玲的身影。一直到婚禮結束,那一刻,他在心里說︰我章衛平結婚了,結婚了。?

然後他把手臂遞給站在一旁的王娟,王娟挎著他的手臂,站在門口沖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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