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禁制

這下輪到司巫偃瞪大了眼楮。他撿起龍鱗,皺了皺眉,掐著訣將龍鱗擲了出去,龍鱗將輿象圖壓得變形,卻又被彈了回來。

司巫偃手上不停掐訣,龍鱗卻一直被彈回。

伯陽見狀,呵呵笑道,「老小子,你這術法不行啊。」他話語間雖是嘲諷,說完卻扔皺眉盤算。

司巫偃冷哼一聲,「胡說八道……分明是你這酒有問題,畫的圖不精細!」

伯陽啐道,「我呸,你游山玩水,荒廢了十年之功,還好意思來說我?」

司巫偃自知理虧,他看著輿象圖,插著腰撓著頭發,連帶著又揪下了幾根。

「不可能啊,這明明是算出來在雍州了,怎麼就找不到在哪兒了呢?」

他又試了幾次,全無效用,隨後又連連變換施咒的手勢、念咒的語氣聲調、乃至龍鱗投放的方位都改了又改。只是司巫偃怎麼把龍鱗扔過去,龍鱗就怎麼被彈回來。

此刻司巫偃滿臉通紅,已分不清是偷喝御酒所致,還是羞愧難當所致。

兩個孩子在一旁看著,也不敢多言。縉黎撓了撓耳朵,湊到姬桓旁邊小聲說道,「少主,為什麼太祝公看起來,像是在跟自己斗法一樣?」

司巫偃突然收訣,一把握住龍鱗,轉過頭對縉黎喊道,「小子,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再說一遍。」

司巫偃的脾氣古怪至極,喜怒陰晴不定,這一日之間已是反復多次,見他突然問向自己,縉黎心里含糊了一下,心道「這麼小的聲音也能听見,莫不是我說錯了話,惹得太祝生氣?」

這麼想著,縉黎連忙搖了搖頭,抿著嘴往後退了一步。

姬桓見狀,將他扯回來,「太祝公不是生氣,你說便是了。」

縉黎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司巫偃,見後者確實沒有生氣的樣子,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子以為,那輿象圖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似乎熟悉太祝公所施的每一個咒和訣,就好像……那邊也有一個太祝公一樣……」

「那邊也有一個我……」司巫偃重復著縉黎的話,轉過身問伯陽,「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伯陽點點頭,兩個老頭子異口同聲地說道︰「禁制!」

司巫偃叉著腰大笑,「就說嘛,這世上怎麼可能有我司巫偃算不出來的事兒!如果有,那便是我自己干的事兒,啊哈哈哈哈!」

「你自己布下的禁制,自己破不掉就罷了,竟連認都不認得,還是人家小孩子看出來的!」伯陽嫌棄的說到,隨後回頭對縉黎贊許道,「孩子,你說的不錯!那老東西之所以推算不出王後所在之地,乃是因為王後目下存身之處,有著他自己設下的禁制。」

「為何要設下禁制呢?」

「唉,王室要地,機密眾多,沒有些防範的手段怎麼行?否則誰都來算上一算,那還了得……老東西,這禁制你破得了麼?」

「人在千里之外,破掉自己的術法?你那麼厲害你怎麼不試試!」司巫偃哼了一聲,「不過我下過的禁制,單說這雍州的地界內也有三處……喏,鎬京城內有一處,先王的大墓有一處,還有就是岐山的周公……」

「誒——沒有三處了,」伯陽打斷了司巫偃的話,「十年前三川斷流、岐山崩摧的時候,周公廟一度被毀,待翻新之後你已經離開,只能另尋他人重新下過禁制,已經沒有你當年所設的禁制了。」

听到「三川斷流」「岐山崩摧」,司巫偃玩世不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憂慮,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點頭道,「如此說來,雍州之地剩下的禁制,就只有王都鎬京和周王大墓了。」

司巫偃打了個響指,空中那副輿象圖上,除了鎬京城、驪山山脈,以及深藏于群山之中周王大墓外,其余的山川示樣統統消散干淨。

「王後若是回到了鎬京城,留守那里的諸侯,不可能發現不了她……」伯陽盯著輿圖捋了捋胡須,他雖居于山中,但與外界的諸侯還是保持著通信往來,鎬京的一舉一動他都有所耳聞。否則兩份虎臣的任命,也不會憑空發到他手里。

何況諸侯手下能人輩出,有個把善通陰陽鬼神之事的不足為奇,褒姒的行蹤絕對瞞不過他們。

「如此看來……王後這是躲到先王的墓里去了?唉,她這又是何苦呢?」

司巫偃傷感了一下,回身對姬桓說道,「姬子昭,你讓我幫你推算王後的所在,我已經照辦。如今王後便同先王一起待在墓里——怎麼,你們兩個小子,要下墓去尋她麼?」

這番話甚是嚇人,下王墓尋人這種事,縉黎連想都不敢想。而姬桓听罷直皺眉,連連搖頭道︰「這……我們怎麼能進先王之墓!」

司巫偃趾高氣揚道︰「有什麼不能?你是周天子親勛虎士,是未來的虎臣。」

未了,又指著縉黎,「你又是他的家臣,你們一起去墓里看望一下天子怎麼了?再說了,王後現在一個人孤零零躲在墓里,何等淒苦?把她平安救出來,豈不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這一番歪理從司巫偃口中說出來,竟毫無違和之感。

「可,尊卑有別、死生有分,我們總不好……」

「你就直說,王後你們救,還是不救?」

「……救!」

時已近午,司巫偃又嚷嚷著肚子餓,吵著要吃飯。縉黎忙前忙後在東廚料理,姬桓則和伯陽一道,硬著頭皮听司巫偃喝酒吹牛。

姬桓一邊敬酒服侍,心中一邊盤算︰此行已經決定要去王墓尋找王後,不如明朝出發,今夜還能再多做些準備。想到這兒,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大合體的衣服。既然是去救王後,總該換上朝服衣冠才是吧?

「沒必要,命能保住就算是不錯了……何況那個家伙也不是很講情面……嗝……听說還沒有人在他手下活過呢。」司巫偃有洞察人心之能,看出了姬桓心中所想,揚眉笑道。此時他舌頭已經喝得短了一截,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所以啊,才需你我二人隨行。咱們總不能讓兩個孩子去冒險。」伯陽接過了話茬,白了他一眼。

「那廝六親不認起來,咱倆還真不一定斗得過他……不過我肯定比你死得晚!」

姬桓听伯陽與司巫偃言談間話里有話,便問道,「太祝公,您說的‘那個家伙’……是指?」

「你也知道,這墓里嘛,總得有些……」司巫偃打了個酒隔,拖著舌頭,笑嘻嘻地給姬桓解釋著。

正說笑間,二人四目相對,司巫偃的笑聲戛然而止。

「小子,你這眼楮……你這眼楮不對啊!」

听到此話,伯陽眉頭一皺,「老東西,你看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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