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五行之術(一)

這三五日來,縉黎居于宅邸客舍,每天分朝夕時段來正屋問候,余下的時間或進山打獵采藥,或研習武藝韜略,倒也過得充實。

姬桓與縉黎數度生死患難,主僕之分已是淡了許多,而伯陽也待縉黎十分厚道,閑暇之時還教授了他不少古往今來的典故方策,這讓他甚是受益。

「這劍招叫做‘周公劍’。昔年周公攝政,代替天子分封諸侯,四井為邑,四邑為丘,舉事方正,劍招如其人也。」

日頭西斜,伯陽閑坐在台階上,右手兩指在空中輕輕劃動。

庭院間一把青銅長劍上下翻飛,縉黎則手中執刀,與這長劍對戰劈砍。這「周公劍」法度森嚴,招式凝練,氣勁堂皇,開闔有度。橫劈豎砍左右突刺,劃出的劍氣如同文書中的「井」字一樣方方正正,正如周公劃分井田城邑,分封諸侯一樣。

姬桓的身子骨到底是遠勝常人,不過幾日間幾乎恢復如初,身上連傷疤都沒有留下。此刻他坐在一旁,飲著一杯溫熱的藥酒,仔細觀戰的同時,還不忘丟幾枚鹽津梅子到嘴里嗑著。

看著縉黎武藝進步神速,姬桓心中頗為高興,見伯陽御物之術如此出神入化更是心生佩服,這些年自己跟隨伯陽學了許久,也只不過能駕馭些兵器罷了,遠到不了隔空御物的地步。

據說當年夏朝的夏桀有「指畫殺人」的手段,原是用手指便可把人戳死,而今伯陽動動手指,遠處的長劍便可御風而動取人性命,豈不更是厲害?想到自己學藝未精,姬桓心生遺憾。

「還能撐三招。」姬桓心道。

果不其然,三招之後縉黎被銅劍直指咽喉,不過太史伯陽下手極是穩準,只在縉黎哽嗓處點了一下,連個血點都沒有留下。

「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有進步!」伯陽撫掌大笑,揮手收好了青銅劍。

姬桓看著縉黎手里的刀,眯了眯眼,撿了兩顆稍大的鹽梅子捏在手上,喊道,「縉黎,換弓。」

縉黎應了一聲,伸手便要拿九和弓,姬桓搖了搖頭,指向旁邊,「是另一張。」

九和弓貴重,縉黎一直小心收著不舍得用,便取了樹枝和草繩臨時做了張弓用作訓練,此刻正放在九和弓旁邊,粗制濫造,毫不起眼。

縉黎眼巴巴的看了看九和弓,拿起自己做的小弓,活動了一下肩膀,又將兩支箭矢搭在弓弦上。

「準備好了?」

縉黎點點頭,「準備好了。」

姬桓笑了笑,指間運力將手中的兩顆鹽梅依次彈向空中。縉黎退後半步,稍作瞄準便引弓放出一箭,隨後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條件反射般地放出第二箭,只听「嗖——嗖——」兩聲,箭矢便釘在院外的一棵樹干上。

伯陽抬手將箭矢收回來,只見兩只梅子分別穿在兩根箭桿上,箭上卻沒有箭簇。伯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難道是自己失手,將箭簇留在了樹干上?

縉黎低下頭,撓了撓耳朵,小聲說道,「今天剛做好的桿,還未來得及安箭簇……」

聞言,姬桓笑了,心道果然還是武器不合適,縉黎不適合用刀,不過弓箭再怎麼精準也只適合遠戰,仍需給他找一件趁手的兵刃。

「好了好了,今天就練到這兒吧,天色已晚,明日再練!」

「是!」縉黎听罷,忙放下弓箭,攙扶伯陽回了屋,又為姬桓鋪好了臥榻。

姬桓自小跟著父親在軍中長大,凡事都是親力親為,以往也不曾用人服侍。現下他見縉黎如此殷勤,心里別扭,便道,「我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以後這事兒我自己來吧。」

「您是少主,我是家臣,這是我應該做的。」

「少主……是啊,我還是虎賁氏的少主啊,可虎賁氏的‘宗主’,究竟在哪兒呢?」姬桓默默想著,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想起白日里與太史伯陽的談話,更是覺得苦悶不已。

在姬桓養傷期間,伯陽接到了鄭國姬掘突轉來的書函,內容大致是天子駕崩于驪山、諸侯貌合神離,種種詭譎之事層出不窮,讓自己多加小心。伯陽思慮一番,日間見他身體好轉,最終決定將周王崩殂的消息告訴了姬桓。

姬桓听罷如雷擊頂,默然許久,才說道,「孫兒無能,沒能救下大王,救下太子的性命……」

「桓兒,你不能這樣想——」

「但孫兒認為,我已拼盡全力盡忠職守,所以……無愧于心。」

伯陽聞言一怔,隨即贊嘆不已,想不到這孩子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心性,言道,「君子者,盡人事而知天命。你能有這樣的想法真是長大了。虧得那些嘴里空話效忠王室,背地里憋著篡奪大位的諸侯,也好意思花言巧語邀你過去。」

伯陽說著,拍了拍放在手邊桌案上的兩個木匣子,里面放著周王室冊命諸侯的玉冊。兩份玉冊的內容幾乎一樣——冊命姬桓襲承虎臣世職,執掌虎賁衛士、拱衛天子。

冊命的內容雷同,卻出自兩派之手。

一份來自于王子姬宜臼,他是周幽王姬宮湦的長子,曾幾何時還是周室儲君,國之副貳;另一份則來自王子姬余臣,他是周幽王姬宮湦的弟弟,年輕有為才智過人。

兩派各有陣營,諸侯歸附不一。

「如今宗周二王並立,都想著來拉攏你這個虎賁氏的少主,你的面子可比老朽大啊。桓兒,這兩位王子……你想保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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