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飛虎反了！
當李靖從郭宸的口中听到這幾個字時，第一反應是根本不相信。
黃飛虎怎麼可能會反？他們黃家，自六百多年前成湯伐桀之時，就已經為大殷皇族效力，世世代代皆是忠良賢臣，不久之前在朝歌喝酒時，黃飛虎也口口聲聲他們黃家要與殷族休戚與共，同生共死。
而天子帝辛對黃家也確實與眾不同。
如今的帝辛，已經跟所有的朝廷大臣站在了對立面，可前些日子黃母大壽的時候，帝辛還是親自去府山賀壽了。
不管是不是做做樣子，也算是頗為難得。
當時李靖也清晰地感覺到了黃飛虎的那種感恩戴德，願效死命的激動和決心。
所以李靖一直覺得，整個朝堂，就算聞仲都有可能反，但黃飛絕都不會反。
然而黃飛虎卻發了，就在他離開朝歌沒幾天的時間內。
在听完了郭宸轉述的黃飛虎造反的原因之後，李靖卻沉默了良久。
人間慘事，莫過于此。
因為某些人的瘋狂和惡毒，將黃飛虎那樣一個滿腔忠誠的漢子，硬生生地逼到了懸崖之上。
黃飛虎造反的原因，是這樣子的︰前些日子，是正月元旦，百官攜家眷如宮朝賀，然後黃飛虎的夫人賈氏被天子帝辛看到了，然後帝辛想睡自己最忠誠的臣子的媳婦，再然後賈氏從摘星樓上跳下去自盡了，最後聞訊趕來的黃飛虎的妹妹黃妃，也被帝辛活生生扔下了摘星樓。
是男人，確實不得不反了。
當夜，黃飛虎帶著麾下親軍，直接攻進了皇宮。
按照郭宸得到的消息，據說當時黃飛虎都已經攻上了鹿台，將正在歡宴的天子帝辛團團圍住了。
聞仲不在朝歌，除了御林軍之外，朝歌城中所有的軍隊都在黃飛虎的掌控之下，他要造反確實沒人能夠制衡。
然而黃飛虎當夜的兵變卻失敗了，至于如何失敗的，消息中沒有講，好像是發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黃飛虎手下的軍隊死傷了大半，然後黃飛虎率領殘軍退出了皇宮，殺出朝歌，往西邊而去。
李靖倒是能猜測出一些黃飛虎失敗的原因，皇宮中有那個孔宣在，他的兵變怎麼可能成功，他反倒有些疑惑黃飛虎為什麼能夠活著走出皇宮，一位大羅金仙要殺死黃飛虎和他麾下軍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孔宣為什麼要手下留情呢？
當然現在去去想這些事情沒有什麼意義了。
至于黃飛虎，反出朝歌之後，好像也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投奔西岐。
只是這一路西去，路途可並不好走。
朝歌和西岐之間，關隘重重，天下十三坐雄關，其中就有五座在朝歌去往西岐的路途上。分別是臨潼關，潼關，穿雲關，界牌關，汜水關。
而按照傳來的最後的消息，此時的黃飛虎，已經帶著家眷和麾下殘余親衛軍，過了孟津澠池，正殺往臨潼關。
李靖在心中迅速思量了一下。
對于天下十三雄關的守關將領，他曾經都下過工夫了解，此時他腦中立馬閃過了那些守關將領的名字，和各自的戰力評價。
黃飛虎雖然號稱大殷第一名將，但想要突破五關，好像並不容易啊……
臨潼關沒問題，總兵張鳳，是一位巔峰武夫，但也只是純粹的武夫，絕不是黃飛虎的對手。而且臨潼關的副將蕭銀，是黃飛虎的老部下。
所以黃飛虎要突破臨潼關輕而易舉。
界牌關更沒問題，因為界牌關的守將是他老爹黃滾，屆時或許會上演一場家庭鬧劇，但最終黃飛虎總是能過關而出，至于老姜黃滾，應該也會跟著自家兒子去西岐了。
但潼關和穿雲關兩關，就相當麻煩了，這兩關的守將是一對親兄弟，名位陳梧，陳桐，兩人不但都是巔峰武夫，而且各有異術，不算是凡人了，黃飛虎要突破這兩關，恐怕會很難，非常難。
若是一不小心，甚至可能有殺身之禍。
但于這兩關比起來，對黃飛虎來說，真正難如天塹的，是汜水關。
汜水關守將韓榮，本身只能算是個庸才，但是禁不住他手下有一員大將，七首將軍余化。
這個余化可是正宗的截教門徒，至于他的師傅，則是蓬萊島一氣仙余元。
如果說當初那個火龍島羅宣，是截教的最強真仙，那麼余元可說是碧游宮門下最強的幾位金仙之一了。
而余化自己也是截教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是人仙境的戰仙，當初聞仲將他放在汜水關，恐怕也存了積累戰功資歷之後，直接取代韓榮的打算。
至于黃飛虎和他的殘軍，絕不是這個余化的對手，他要突破汜水關前往西岐，幾乎沒有可能。
李靖嘆了口氣，接著交待郭宸暫時代他主持軍務，因為他又要離開幾天了。
至于去做什麼？
自然是去幫黃飛虎過五關了。
自己和黃飛虎恩怨糾纏了多年，不過前些日子的那頓酒之後，兩人心中的那些芥蒂都各自放下了，而且自己能會陳塘關，還要多靠黃飛虎的幫忙。
那麼自己這次就去還他這個人情吧！
跟郭宸略略交待了幾句，反正這些年自己經常不在陳塘關，都是郭宸代為掌軍，也都已經習慣了。
然後李靖回到家中，準備和媳婦也說一聲。
只是當他剛踏進後面庭院時，卻見哪吒正拎著乾坤圈，興沖沖地從里面沖出來，腳下陡然出現了那對風火輪，似欲就要沖天而起。
「你要去干嘛？」
李靖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
語氣間倒是沒有什麼責問之意，這些日子李靖對哪吒的態度都很好，誰叫哪吒現在知道一些自己不想被媳婦知道的事情呢！
哪吒停下了本來要沖天而去的身子。
「師尊飛鶴傳書過來，要我去辦一件事，而且辦完之後，我就要直接去乾元山金光洞，師尊好像要我閉關修行一段時間，可能這一兩年不會回家了，我剛才已經跟娘親辭別過了。」
哦，跟我就不要說的嗎？
如果不是今天你爹提早回家，你就自己走了嘍？
李靖心中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同時也有些了然，等這次修行出關之後，哪呢恐怕就要投身到那場封神大劫之中去了。
而玉虛宮新一代的弟子，也都會陸陸續續一個接一個地出山。
再然後，他們的師父也會紛紛下場。
這場封神之劫，最終會激烈到何種程度，又將會將多少三界眾生卷入其中，現在誰也說不上來。
那些先天大物，聖人們真的不會出手嗎？
李靖如此想著，然後又隨口問了哪吒一句。
「你師傅讓你去辦什麼事？」
「去一個叫界牌關的地方，護送一個叫黃飛虎的人過關。」
李靖猛然怔了一下，接著長長哦了一聲，然後負手走進後院。
做晚飯去。
晚上弄兩個什麼菜吃吃好呢？
至于黃飛虎的事情，嗯，既然哪吒去了，那自己就沒必要再去。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黃飛虎也是玉虛宮看中的人，所以黃飛虎這一路必然只是有驚無險，最後肯定能平平安安抵達西岐。
只是剛踏進後院，李靖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一般，連忙回頭對正要離開的哪吒說了一句道︰
「你救那個黃飛虎的時候，跟他說一下，你是我兒子。」
「你們認識？」
「嗯，算是朋友。」
然後李靖心情大好地哼著歌，往後院廚房走去。
黃飛虎，你看吧，我兒子出息吧！
你的命都是我兒子救的！
哪吒有些迷惑地看了李靖背影一眼。
就因為自己要離家了，所以這麼開心嗎？
然後他撇了撇嘴，腳踏風火輪，朝著遠方天際飛去。
……
時間轉眼又是過去了數月。
哪吒自離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自然是去乾元山金光洞修行去了。
至于黃飛虎，倒是有消息傳來。
兩個月前，黃飛虎一家終于抵達了西岐城，然後受到了新任西伯侯姬發的隆重歡迎，並且封了黃飛虎一個很有意思的職位。
武成王。
所以現在黃飛虎不再是大殷的武成王，而是西岐的武成王了。
而再一個月之後，大殷也終于對西岐動手了。
回到朝歌的聞仲聞太師，開始著手進行對西岐的征伐。
他派出的第一路征討大軍，由佑聖上將軍晁田和威武大將軍晁雷兩兄弟率領。
所有人都知道這對兄弟不算什麼能力杰出之輩，之所以能掌控朝歌城衛軍多年，無非是對天子帝辛夠忠心罷了。
而這一次讓他們為第一路征討西岐的大軍，大家也沒人覺得他們能平定了西岐，聞太師應該只是先讓他們去探探西岐的虛實。
雖然沒人認為晁田晁雷能打西岐，只是也沒人想到最後的結果居然是這樣的。
那就是向來以忠心耿耿著稱的這對兄弟，在兵敗被擒之後直接降了西岐。
消息傳到陳塘關的時候，李靖不禁啞然失笑。
有時候所謂的忠誠，不過是再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展露罷了。
接著李靖開始興致勃勃地猜測起，聞仲下一路兵馬又該派誰去送死了。
是的，只要他未親自領兵出征，那麼前面不管派出多少支兵馬，都只是為了試探，用來消耗西岐的實力罷了。
那麼下一個被派去消耗的又是誰呢？
很快李靖就知道了答案。
第二個被派去消耗西岐實力的倒霉蛋，就是他自己。
看著桌子上那封蓋著天子御印的調兵詔書。
李靖先是愕然，接著是苦笑不已。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聞仲的意思，還是宮中那頭九尾狐的意思，但上次自己入宮想要殺她這件事情，肯定是把這頭妖狐給得罪狠了，否則她怎麼也會阻攔一下聞仲，不會讓自己這麼早上戰場的。
不過自己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去西岐，封神大劫已經開始，自己想要為人族做些事情的話，自然不可能一直窩在陳塘關，那樣的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而三個兒子，不久之後必然都要投身西岐陣營，這麼看起來，自己總歸還是要去那一邊的。
而現在的這封詔令，卻是讓他終于不必再糾結了。
「那我們就準備出兵吧！」
「全軍出動！」
李靖如是給郭宸下了命令。
郭宸很是有些興奮，摩拳擦掌，嘴里直嚷嚷著終于能打仗了，這幾年地無所事事，真的快把他非憋瘋了。
李靖瞪了他一眼道︰
「打個屁！上次你和姜子牙喝酒的時候，摟著脖子稱兄道弟，這次就這麼好意思去打他？」
「那我們去干嘛？」
郭宸目瞪口呆。
「去干嘛？自然是去投降的。」
「好了，你去吩咐軍中的將領們，這次去征伐西岐，把家里的妻兒老小都帶上，至于原因，暫時先不要告訴他們。」
一邊交待著郭宸之後，李靖一邊拿出一張符紙，在上面寫了一句話︰「兄弟，我來跟你混了。」
然後折成一只符鶴，扔出了窗外。
看著符鶴漸飛漸遠，李靖幽幽嘆了口氣。
在這里呆了這麼多年，將一個陳塘關這樣軍鎮變成如今東海之濱最大的雄城，又親手在這里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那支雄軍，不知不覺間，早已把陳塘關當成了第二個故鄉了。
雖然自己尚有雄心在，那就必然是要走出陳塘關的，只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心中總有許多的留戀不舍。
從朝歌到陳塘關，再從陳塘關去西岐，也不知哪一天，自己一家才能真正安定下來啊！
……
十日之後，李靖率領大軍出發了，除了戰士之外，軍中很多人的眷屬也都隨軍出征，像殷素知自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老將林宏厚，站在陳塘關的北門城牆之上，目送著那位白馬紅氅的將軍帶著他的軍隊消失在了煙塵之中。
如今的他，終于得到了他以前夢寐以求的位置，那就是陳塘關總兵一職，只是老將的心中，再無半點欣喜之意。
若是自己再年青幾歲，或許不管不顧地跟著李總兵走了吧！
雖然李靖沒有跟他說什麼，也很貼心地表示林宏厚這一次不用隨他出征，但只看軍中帶了那麼多家眷，林宏厚很清楚，李靖這一去，恐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可惜自己實在太老了，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了，也不想在快要入土的年紀時，背棄了自己效忠了一輩子的大殷皇朝，即使這個皇朝，早已不值得去效忠，但林宏厚也沒有去另外找一個明主相投的興趣了。
那麼自己就好好幫李總兵守好這座陳塘關吧，李總兵還需要這座雄關呢？
林宏厚站在城牆上，緩緩地朝著遠方已經快要看不見的那名身披紅色大氅，騎在白馬上的中年男子單膝跪下，鄭重無比地，行了一個軍禮。
……
一個半月後，李靖的大軍過金雞嶺，再三日，過首陽山，桃花嶺，又五日，終于來到了西岐山腳之下，再往前七十里，就是西岐城。
如果不是軍中帶了許多家眷，他大軍的行進速度能加快五倍不止，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從東海之濱來到西岐山下。
不過李靖反正也不急，就當帶著大軍出來拉練，順便游山玩水好了。
只是李靖不急，卻有的是人急。
當他的大軍出現在西岐山腳下的時候，七十里外的西岐城中，西伯侯姬發就很焦急地在顯慶殿中問殿中眾臣。
「誰知道這個李靖，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