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發現走進宮殿的人,是胡喜媚。
但第一個朝李靖動手的人,則是殿前大將軍,御林軍統領殷破敗。
他是比胡喜媚要慢了五六息時間才發現李靖這位不速之客的。
主要是此時宮殿中喧嘩之身實在太大了,而因為早上比干的事情,讓殷破敗這一整天的心神都有些恍惚。
所以當他發現這個蒙著面具的男子時,李靖已經走到了宮殿的中心處,離坐在殿首的帝辛只有十來丈的距離了。
而他和那面具男子間的距離,足有二十來丈。
殷破敗的臉色猛然一變,大吼了一聲︰
「有刺客。」
與此同時,他整個人高高躍起,瞬息間飛掠過二十丈距離,來到那面具男子的身前,一拳朝面具男子的凶口轟去。
所以職司這場宮中盛宴的守衛之責,但今天殷破敗沒有帶上他的方天畫戟,所以現在只能用拳頭。
不過這些年來,殷破敗因為當年看守商容尸體時,被一個面具怪人一巴掌扇飛,痛定思痛之下,在武道上倒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也確實有了極大進益,終于被他突破了玉筋境。
他如今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巔峰武夫了。
所以此時殷破敗的這一拳,可謂是神完氣足,氣勢雄渾,凌厲凶殘,拳風卷起之處,身周三丈之內,腳下的地磚都瞬間化為齏粉。
殷破敗很有自信自己這一拳,足可將這個看去最多是個大道士的面具人一拳轟殺,一個練氣士都被我們武夫近身了,那還有活路嗎?
等等……面具人?
殷破敗的腦中陡然閃過這個念頭,而這個時候,他也終于看清了那個面具的模樣。
巨目獠牙,肋生雙翼。
好眼熟啊……
自己好像見過啊……
下一刻,面具人已經一指點在了他的拳頭上,只听 嚓一聲,殷破敗手臂斷折,口吐鮮血,整個人有如斷線風箏般在空中翻滾而去。
在昏迷之前,殷破敗的在心中狂吼了一句︰
是他!
又是他!
李靖收回了左手食指,開天珠。
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開天珠了,因為他現在遇到的對手,基本上都不是地階法寶能夠對付的,今天倒是有機會用一下。
當然,他沒有下死手。
殷破敗這個人啊,雖然品行不端,但也沒什麼大惡,而且一向對殷素知和他都表現地比較恭敬,如果不是他自己沖上來的話,李靖根本沒興趣對他出手。
殷破敗的身軀撞在了宮殿的牆壁上,直接撞塌了半面牆壁,轟然一聲巨響,宮殿內的眾人終于從聲色犬馬中驚醒了過來,紛紛四散往殿外跑去,然後皇宮守衛們朝李靖圍了上來。
李靖揮了揮衣袖,數十名護衛像是滾地葫蘆般滾出了宮殿。
然後他抬頭看了一眼,繼續朝前方走去。
帝辛呆坐在龍椅上,好像是嚇傻了,李靖剛才的一眼看得也並不是他,而是坐在帝辛旁邊的那個女道士。
然後李靖皺了下眉。
又是一個天仙境的大妖!
以他的修為境界自然是看不出那女道士的根底,但看不出歸看不出,如今天仙在他面前,還真的什麼都算不上了。
而那個女道士似乎也沒有做任何事情的打算,任由李靖走到了帝辛的身前,看著李靖一把抓住帝辛的衣襟,將大殷天子像只小雞般舉了起來。
「你是何人?意欲何為?」
帝辛驚慌失措地顫聲道。
大殷天子帝辛,少有勇力,可托梁換柱,力大無比,是一位巔峰武夫,年青時也曾率十萬大軍東征,大敗東夷九族,開疆拓土。
然而現在,面對一個來到他身前的刺客,卻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
李靖心頭閃過一絲憎惡,然後一巴掌就甩在了帝辛的臉上,頓也未頓,反手又是一巴掌。
……接著又是一巴掌……
……再一巴掌……
啪啪啪啪,連續不斷地巴掌聲清脆地在宮殿中響起,那些還沒來得及逃出宮殿的人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怔怔看著大殷天子被一個面具怪人舉在空中,瘋狂地扇著巴掌。
天子帝辛在第三個巴掌的時候就已經痛暈了過去,但李靖沒有收手,面具下的俊臉冷漠無比,一下一下地不停扇著,帝辛的臉慢慢開始腫得像是個豬頭。
「你再這麼打下去,他可真要被打死了!」
身旁響起一聲弱弱的聲音。
李靖終于停了下來,看了帝辛旁邊的那女道士一眼,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怎麼,你有意見?」
原本那看去高貴聖潔的女道士,此時卻是媚媚地對李靖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
「不敢,我好像不是你的對手。」
李靖哦了一聲,又看了這天仙大妖一眼,有些疑惑這女道士是怎麼看出來的,因為自己的修為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大道士而已。
女道士繼續妖媚而討好地笑著,看得出來她此時雖然臉上笑意濃濃,但其實內心異常恐懼。
因為剛才她和李靖的視線對視時,從那個猙獰面具下射出來的目光,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只隨時能捏死的螻蟻一般。
確實,李靖雖然是大道士,但他這些年來的對手,不是真仙就是金仙,潛移默化之下養出來的氣勢,已經絕不是普通天仙敢直視的了。
李靖沒有再理會那個女妖,他本來也沒有對付這女妖的打算,因為他很清楚,不管是蘇妲己還是這女妖,都是聖人手中的棋子,李靖甚至能隱約猜到指使這些妖女入宮的那位聖人是誰。
當然,如果這女妖敢主動招惹他的話,那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不過這女妖倒是機靈地很!
李靖的視線轉回了帝辛的身上,只覺胸中還是有些郁氣難舒,然後他又看了看身前放滿了美酒佳肴的案桌,接著拎起了桌上一把白玉酒壺,狠狠地砸在了帝辛的頭上。
咚地一聲,玉壺裂為了碎片,一縷鮮血子帝辛的額頭上緩緩流下。
然後李靖一松手,帝辛的身軀軟綿綿地癱倒在了地上。
李靖嘆了口氣,也就只能這樣了。
雖然他也很想直接錘爆帝辛的頭,但人間君王是不能這麼殺的,至少不能由山上人用山上人的手段殺死。
這是很多年前由聖人們定下的規矩,如果不這樣的話,隨便哪個仙人心中一不爽,跑來把凡人君王殺掉的話,那人間可就混亂永無止休了。
李靖自然也不敢破壞所有聖人聯手定下的這個規矩,所以他今天過來,並不是來為比干討回公道,他還沒有這種實力,而只能是幫比干出口氣。
當然,這口氣還沒出完。
畢竟在比干之死這件事情上,天子帝辛只是一個傀儡。
所以將帝辛的身軀扔到地上之後,李靖的視線再次望向了那個女道士。
「蘇妲己現在在哪里?」
李靖淡淡問了一句。
那女道士瞬間花容變色,臉上的媚笑消失了,緊緊咬著那誘人的櫻唇,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這些女妖,還真有點姐妹情深的意味。
面具下的李靖無謂地笑了下,然後身影消失在原地。
皇宮再大,也就這麼大,要找到蘇妲己還是很容易的事情。
李靖的身軀在皇宮中的土壤,花草,池水,燭火間迅速地穿梭,搜尋著皇宮中的每一個角落。
其間在皇宮中某個爬滿了蛇蟲的巨坑前現出了一影。
這就是蠆盆嗎?
李靖探頭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見巨坑中萬蛇蠕動,昂首吐舌,腥氣沖天,坑底還隱隱可見累累白骨。
李靖皺了皺眉,接著一揚手,一道三昧真火自指間飛出,落入那巨坑之中。
然後他的身影再度消失了,而幾息時間之後,整個蠆盆中都冒起了熊熊烈焰!
不久之後,李靖的身影出現在一個御花園中,目光往四周一掃,發覺有些熟悉,接著他想起來,上次見到蘇妲己,好像也是在這個花園中。
看來這個女子,真的很喜歡躲在這個僻靜的花園中……看月亮呢!
然後李靖望向了身前的女子。
女子一如當年那般,坐在涼亭的圍欄上,雙手扶在欄桿上,雙腳在水面晃呀晃。
李靖下意識地往她腳上看了一眼,嗯,今天倒是沒再穿繡花鞋了。
而看到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突然從身前的池水中冒出來,負手站在一片荷葉之上,身子隨著荷葉微微蕩漾,蘇妲己先是微微怔了一下,卻沒有什麼驚慌之意。
她的目光在那個猙獰的面具上一轉,不屑撇了撇嘴道︰
「李靖,你哪里找來的這麼難看的面具。」
「而且這樣有意思嗎?」
李靖默默地將猼訑面具從臉上摘了下來。
確實,對于熟悉的人來說,光這樣戴個面具真的沒什麼意思。
而李靖戴面具的原因也不過是不想落人口實而已。
蘇妲己頓時得意地笑了一下。
「怎麼,我一時疏忽之下,被你利用武成王跑出了朝歌,好不容易出去了,不趕緊回你的陳塘關,現在又跑回來干嘛?」
「還是說……你其實舍不得?」
蘇妲己咯咯嬌笑著抬起了一條玉腿,腳尖翹了翹。
「是不是上次沒給我穿鞋,如今有點後悔了?又或者還想嘗嘗把人家壓在身下的滋味?」
「來吧!這個花園中,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踏進一步的。」
李靖板著臉,看都沒看那條光滑細女敕筆直**,線條完美無瑕的*腿一眼,只是緊緊盯著蘇妲己的眼楮,漠然問道︰
「比干丞相是不是你殺的?」
「他的心髒呢?」
「還有那個孔宣是不是你帶走的?」
李靖連續問了三個問題。
這也是他這次進宮的目的,那就是除了給比干出口氣之外,也想要拿回比干的心髒,讓那位老人死後至少能落個全尸。
另外還要找到孔宣,因為那是比干托付給他的,也是他答應要幫比干照顧的人。
只是剛才以遁法在宮中搜索蘇妲己的蹤跡時,沒有放過皇宮中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想要最好能先找到孔宣,但是找遍皇宮,卻並沒有發現那個年青人的身影。
而在听了李靖連珠炮般的三個問題之後,蘇妲己嘟了嘟嘴,幽怨地道︰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那個老匹夫好像跟你沒什麼關系啊!」
「他是不是你殺的!」
李靖再度逼問了一句,聲音變得更厲了一些。
「是呀,就是我殺的。」
蘇妲己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下,接著毫不遮掩地說道。
李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右手手掌伸到了蘇妲己的眼前。
「給我。」
「給你什麼?」
「比干的心髒。」
「吃了。」
蘇妲己笑眯眯地說了兩個字。
「什麼!」
李靖眼中驀然神光暴射,只覺一股血氣直涌腦門。
「我送給別人吃了呀,否則那顆玲瓏心又有什麼用呢!我又何必要殺那老匹夫,不就是為了吃她的心嗎?」
蘇妲己神情不變的淡然說道,仿佛只是請人吃了顆糖般隨意輕松。
下一刻,蘇妲己只見李靖對她眨了眨眼。
又這樣……蘇妲己恍了下神……
然後她整個人都被李靖扇飛了出去。
「你……你竟然打我!」
十幾丈之外的花叢中,蘇妲己狼狽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盯著李靖,在她的玉臉上,五根鮮紅的指印緩緩浮現。
李靖身形微晃,自池面上來到了涼亭之中,然後一步步朝蘇妲己走去。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每往前走一步,身上的殺意就濃郁了一分。
蘇妲己美麗的瞳孔驀然一縮,她這個時候終于意識到李靖不是在跟她開玩笑,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正處在一種非常憤怒的狀態中!
是的,李靖現在真的異常憤怒!
自從月余之前踏進朝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很憤怒了,可是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忍著,克制著,盡量讓自己保持著冷靜,因為他現在是有家有室的中年人了,所以在看到那些事情的我時候,一直在告訴自己,這個世間本來就是如此污濁,自己也沒能力去改變太多的事情。
只是,這些憤怒一直在慢慢積蓄。
然後當剛才听到蘇妲己的那「吃了「兩個字時,李靖瞬間被點燃了。
就像一座積蓄已久的火山,終于到了爆發的那一刻。
他忍不住了!
這一刻,他真的起了殺心。
李靖一步一步朝蘇妲己走去。
「李靖,你別沖動!「
蘇妲己緊張的尖聲交道︰
「你不知道我的真正來歷,你也不知道我是受何人所命做這些事情的!我還有很重要的任務,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
「是嗎?或許我知道一點。」
李靖沒有停在腳步。
「至于能不能殺你!蘇妲己,恐怕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放西伯候離開的時候,西岐和朝歌之間的戰爭就已經不可避免了,王朝爭霸一旦開始,再難輕易結束。而你蘇妲己的價值,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有你在,大殷或許覆亡地會快一些,沒有你,它終究要滅亡!」
「現在,你真的覺得你還有那麼重要嗎?」
李靖走一步說一句。
而蘇妲己的面色越來越蒼白。
這個時候,李靖已經走到了離她三丈之地。
蘇妲己的眼中終于露出了恐懼之色。
不過卻又馬上恢復了冷靜,她撩了撩鬢間的發絲,輕笑了一下。
「李靖,你是永遠殺不了我的!」
「我能對付你的手段可不止一種哦,今天,先讓你看一下其中一種吧!」
「孔宣!」
然後她如此喚了一聲。
李靖猛然轉首,只見那個俊美無雙的青年,正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
就一如當初在木樓中的那個房間內一般,李靖絲毫察覺不到對方的出現。
只是這個名為孔宣的青年,看去和原來已經有了許多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