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也在微笑地看著那白袍青年。
好家伙，竟然是個大道士！
對于蜀山那些不求長生，只埋首修劍的人來說，境界在他們眼中就是狗屁，所以按照李靖以前了解的情況，在蜀山劍修中，道士境的都很少，更別說大道士了。
然後的目光，落在這個名叫柳白眉的青年腰畔的那兩柄佩劍上，一青一紫，李靖能夠感覺到有兩道磅礡無比的劍氣，在劍鞘內隱而未發，就像兩條蛟龍，盤踞在白袍青年的腰間。
這是一位大道士，但恐怕也不會是一位普通的大道士。
然後李靖客氣地拱了拱手道︰
「不知柳道友和司徒道長是何關系？」
這個白袍青年既然來自蜀山，又直接上門找自己，想來總是那酒劍仙有關，所以李靖才會有此一問。
「司徒鐘嗎？他應該跟你說過，在我們蜀山劍派，很少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師徒從屬關系，平日里大家互相砥礪，切磋劍道，不過是各取所長，很難說誰教了誰。」
白袍青年嘻嘻一笑，接著想了想，臉上的神情變得認真了一些。
「如果一定要論關系的話，司徒鐘叫我小師叔，在蜀山，基本所有人都叫我小師叔，因為很多人都跟我學過劍。」
柳白眉看著李靖，平靜地說道。
李靖哦了一聲，神情同樣變得有些鄭重，原來是蜀山劍派中真正的大人物來了。
「不知柳道友此來，有何指教。」
「我听司徒鐘說了你的事情，所以過來看一看，談一談。」
柳白眉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想看什麼？又想點談什麼？」
李靖平靜地問道。
「看看你這個人，至于要不要談?等我先看了再說！「
「怎麼？不歡迎？」
柳白眉揚了揚他的白眉問道。
李靖想了想?接著笑了起來。
「請進。」
說完之後，李靖直接轉身朝軍營內走去。
而柳白眉則懶洋洋地將雙手搭在腰間兩劍的劍柄上?施施然地跟在李靖身後踏進了軍營。
一邊走?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
「要不要我帶你到處走走，參觀一下？」
李靖回首笑問了一句道。
柳白眉連忙舉起雙手連連擺晃道︰
「不用?不用，李總兵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管我?我就在邊上隨便看看。」
于是李靖也就不再管他，先回到大帳中和往常一樣處理著各種事務，而柳白眉就真的靜靜坐在大帳角落里，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其間郭宸跑進來跟李靖商量事情?看到坐在帳種的柳白眉?先是瞳孔驀然一縮，露出了一絲警惕之色，接著很是好奇地問道︰
「這家伙誰啊？」
「蜀山來的。」
李靖一邊低頭處理著案桌上的公文，一邊隨口答道。
「看上去很厲害啊！」
郭宸又朝大帳角落里瞟了一眼，口中嘖嘖了幾下道。
「我敢保證?就算給你先手之勢，你依然接不住他的一劍。」
李靖一邊埋頭疾書一邊道。
角落里?柳白眉朝郭宸微微一笑，再點了點頭?表示李靖說得很對。
郭宸撇了撇嘴，繼續問李靖道︰
「那你呢？」
李靖終于抬了下頭?想了想說了一句道︰
「他沒有出劍的機會。」
接著繼續低頭寫字。
角落里?柳白眉先是白眉一楊?接著嘴邊露出一絲淡然笑意，手指輕輕在劍柄上摩挲著。
郭宸倒是對李靖的話深信不疑，畢竟每次和李靖交手，他都沒有出手的機會就被揍了，李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道法，確實讓人很絕望。
「騙到手沒有。」
「正在努力。」
「希望你能成功。」
「借你吉言。」
角落里的柳白眉眼中閃過一絲迷惑，那兩人此時的對話，他有些听不懂。
「哦，對了，他如果想到處走走，隨便他，讓人不要阻攔。」
最後郭宸離開的時候，李靖如此吩咐了一句。
郭宸揚了揚收，表示明白，接著掀簾而出，出門前再度瞟了角落里的柳白眉一眼，眼中滿滿盡是同情。
兄弟，離咱們一起混的日子不遠了。
而在半個時辰之後，李靖終于處理完了一天的軍務，放下筆站了起來。
「李總兵真是事務繁忙啊！」
角落里的柳白眉也同時站了起來，笑著說了一句。
「一些雜事罷了，走，現在該去校場了。」
李靖也微笑說道，然後當先朝外走去。
身後的柳白眉眼中閃過頗感興趣之色。
只是當他跟著李靖來到校場上，看到那些列隊等候的兵卒時，柳白眉終于第一次，露出了不淡定的神情。
白袍青年的視線，從那些明明只是普通人，但氣血之旺堪比武夫的兵卒身上緩緩掃過，眼中的震驚之色越來越濃。
然後，他一直神情凝重地站在李靖身後，看著李靖是如何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那些兵卒操演陣法。
這些日子李靖一天的基本行程是這樣子的︰起床，給媳婦做好早飯，出門，找符朵朵練拳，回軍帳處理一下軍務雜事，然後上午是指揮普通兵卒演練各種軍陣，下午則是專門訓練自己的那支親衛軍。
而如果說，在上午的時候，柳白眉雖然震驚歸震驚，但還能保持他那種我就是來看看的風度的話，到了下午的時候，當柳白眉看到李靖的親衛軍時，則徹底地傻眼了。
特別是那一千異人現身時，柳白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李總兵，此物是何生靈，為何長得如戲奇異。」
「一些洪荒遺種。」
這日的下午，李靖帶著親衛軍操演的是如何在山野間如何伏擊敵人行進中的大軍，他麾下的那三萬軍隊也同樣參加了操演，作為親衛軍的對手。
然後由親衛軍中的二千東夷戰士負責擾敵惑敵，一千異人直插敵陣中軍，再由羽族戰士自空中突襲，直接端了敵軍的中軍大帳。
短短小半個時辰，李靖那無比精銳的三萬大軍，在三千親衛軍眼花繚亂的攻擊下，就莫名其妙地潰敗了。
特別要說明的是，在演練之前，李靖專門下過命令，除了不能出現死人的情況之外，雙方都不能留手，失敗的一方就在這山野間加練一夜。
而最終的結果雖然是親衛軍取勝了，但李靖卻似乎依然有些不滿意。
「耗費的時間太久了，在真正的戰場上，必須要在一刻中時間沒完成突襲斬首，這種戰法才算真正成型。」
李靖如此對郭宸說道。
「那讓兩邊今天都加練一夜。」
旁邊的柳白眉，听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臉上倒是沒有了一開始時候的震驚之色，只是看著不遠處的那支軍隊，若有所思。
「好了，我要回家了，要不要去我家吃飯，我手藝還不錯的。「
而這個時候，李靖伸了個懶腰，笑著對柳白眉發出了邀請。
「李總兵還自己做飯啊！」
柳白眉回過神來，訝然說道。
李靖點了點頭道︰
「家中之妻，只喜歡吃我做的飯菜。」
柳白眉哦了一聲，再度打量了一下李靖，接著也笑了起來道︰
「下次吧，我還想再到處逛逛，有機會一定去府上嘗嘗李總兵的手藝。」
接著想了一下，又說了一句。
「其實我手藝也不錯，不管是做飯還是用劍，下次不如一起切磋一下啊！「
「你是指做飯還是用劍？」
「都行。」
柳白眉沖李靖眨了眨眼，飄然而去。
李靖模了模自己的左眼，笑了一下。
這個柳白眉，有點意思。
……
柳白眉在陳塘關呆了三天，有時候就跟在李靖的身邊，有時候則在城中瞎逛。
李靖沒有干涉過柳白眉任何事情，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整座陳塘關都對柳白眉毫不設防。
三天之後，柳白眉再度來找李靖了。
「看好了？」
李靖笑吟吟問道。
「差不多了，所以我想和李總兵你來談談。「
有的談就是好事。
李靖如此想著，接著說道︰
「那我們去城牆上走走，邊走邊談。」
兩人一先一後走出軍營，來到城牆之上，沿著寬闊的城牆走道漫步而行。
「其實，我只想問李總兵一個問題。」
柳白眉沉吟了一下道。
「什麼問題。」
「我觀李總兵麾下這支軍隊，即使不算那三千親衛，也已經足以仗之稱雄天下，我想不出凡塵俗世之間還有哪支軍隊，會是李總兵的對手。」
「李總兵手下的軍隊已經如此強大，何必還要我們蜀山劍修為你效力？」
「因為我練這支軍隊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用來在俗世間稱王爭霸的，這支軍隊的目標，從來不在凡間。」
李靖停下了腳步，停在了乾坤震天閣之外，抬頭望向遠方天際，淡淡地說道。
身旁的柳白眉，白眉微皺。
「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
李靖指了指旁邊那座宏偉的高閣，轉首問柳白眉道。
「知道，這本來就是我來陳塘關的目的之一，久聞乾坤震天閣之名，這次有機會自然要來瞻仰一番，前日見過你之後，就跑來這里看了看。」
「軒轅黃帝，不愧是我們的人族之杰，若非有他老人加，我們人族此時恐怕依然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柳白眉望著那座高閣，眼中射出狂熱的崇拜之色。
李靖見狀倒是沒有什麼意外，蜀山劍修，本來就是這麼一群以守護人間為己任的戰士。
當初他曾經跟金吒說過，這些人太過偏執，但那是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
至于他自己，向來對這些蜀山劍修隱隱有些欣賞，否則也不會在敖光面前保下了酒劍仙。
「柳道友，你覺得我們人族如今的處境，和兩千年前，軒轅黃帝所處的時代相比如何？」
李靖又問了一個問題。
柳白眉低頭沉思了一下，接著有些猶豫地說道︰
「自然是好上了許多，不過我們人族族運看似蒸蒸日上，但我心里總覺得有點不踏實。」
李靖笑了笑，這些散修能有這般見識，已經殊為難得了，不像自己師出昆侖，對于天地間的秘辛知道得更多一些。
「柳道友，你的擔憂是對的，其實更準確地說，我們如今的人族，看似繁華似錦，其實不過是空中樓閣，我們的命運從來沒有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過。」
李靖苦笑著說道︰
「這方天地，真正的主人終究是那些自混沌中而生的先天生靈，至于曾經的所謂洪荒百族，不過都是他們手中可以任意玩弄的棋子，自混沌初分之後，有多少種族比現今的人族不知強盛多少倍，可如今他們的身影呢？早已淹沒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而能夠站在歲月之上的，永遠是那些先天大物！」
「合他們心意的種族留下了，不合他們心意的也就慢慢消亡了。」
「就像曾經的巫族，又或是後來崛起的妖族，如今不也大不如前了麼？」
對于李靖來說，這些事情，因他自小在昆侖上修行，又被度厄真人送進玉虛宮的經樓中看過很多古典，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沒有人明言，卻也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明白。
柳白眉則怔怔地看著李靖，對于他來說，這些秘辛以前約模知道，但從來沒人像李靖這般對他說得如此透徹。
接著他像是猛然醒悟過來一般，不可思議地抬手指著李靖，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訓練出這樣的軍隊，不會是想要對付那些先天……」
「你想多了！」
李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啞然失笑道︰
「就算我手下這支軍隊的人數再多百倍，實力再強百倍，對于那些先天大物來說，也不過是抬腳就可以碾死的一群螻蟻。」
「我李靖膽子再大，也不敢動對付他們的念頭。」
「唔，我跟你講個笑話吧，這個笑話也是我從某個姓姜的朋友口中听來的。」
「有這麼兩個朋友，他們都是普通人，姑且就一個叫李靖，一個叫柳白眉吧，有一天著兩個朋友去深山中游玩，然後遇見了一頭老虎，李靖二話不說，拔腿就跑，而柳白眉則很是絕望，對著李靖大喊道︰我們不可能跑得過一頭老虎得！李靖則頭也不回地也喊了一句︰我才不跟老虎比，我只要跑得過你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柳白眉茫然地看著李靖。
他覺得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也不明白李靖此時為什麼藥講這麼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而且，憑什麼那個傻子要叫柳白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