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廣袤而混亂的戰場而言，一個大妖師的出現只是在這片汪洋之上投下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兒。
但就是這顆石子兒激起的波紋，牽動了所有人的心神。
雲軒國的人，基本都知道一個名字。哪怕沒有見過，或多或少也有過耳聞。
頂著那個名字的人，在過去的數個月中，已經不止一次締造過讓人驚嘆的奇跡。
天妖大會上逆境取勝，為雲軒國博得遠征的機會，又或者伙同幾人，把偌大的出陽國攪得天翻地覆。甚至有傳聞，此次出航的空舟，都有大部分源自于他。關于他的傳聞，如今早就傳遍雲軒國。
「龍……文……牧……」陸萬博渾身是血，一字一頓的念出那個名字。
不光是陸萬博，連與他交戰的兩個黑龍殿天妖師都駐足望著那邊。
這層微不足道的波紋越卷越大，直到再不會被人給忽視。
雲如龍遙望那人群的中央，只覺得心頭落定了一塊巨石。
明知道憑借龍文牧一人亦不可能逆轉這樣的戰局，可世上總有那樣一類人，他們出現都伴隨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事，也總能讓人不自覺的相信他的出現必然帶著逆轉的契機。
而視線盡頭的那道身影，無疑就是屬于這一類。
與墨幽琳等人對峙的鹿九天只是輕輕偏動了眸光，嘴角輕輕上鉤，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見的聲音說︰「總算現身了。」
龍文牧所帶來的波瀾只是短暫的，因為在片刻的平靜之後，距離龍文牧最近的黑龍殿天妖師張口發出刺耳的厲吼，勢若奔雷的一拳轟向龍文牧的面龐。
龍文牧出現的同時葬送了一名天妖師，故而讓一眾人看得呆愣。但是在感應清龍文牧的修為之後，這份驚駭盡數被怒火掩蓋。
任誰都看得出，龍文牧之所以能瞬殺一人，全憑那一記偷襲。天妖師被大妖師近身而不知，甚至因偷襲而隕落，這是對他們這些天妖師最大的侮辱！
那一拳蘊含沛莫能御之力，頓破虛空！
其威，其勢，似要置龍文牧于死地。
千靈雪眸中閃過駭然，她因龍文牧的出現而欣喜，卻因對方突然出手而驚懼。
縱然龍文牧實力非凡，也絕不代表他能抗衡天妖師。
她知道龍文牧方才動用了穿雲弓的積蓄一擊，那是他過去的底牌。底牌已出，哪還會有余力。
但是她伸出的手尚未觸及卻停在了空中，制止的話沒能月兌口。在她想要出手以代的時候，卻目睹了龍文牧身上攀附上詭異的紋路。那些紋路宛如有生命一般，生長在皮膚之下，游若活龍。
正因為距離如此之近，千靈雪才能察覺那紋路中蘊含的狂暴之力。
那股驚魂之力甚至讓她都為之茫然。
幾乎是在對方出手的同時，龍文牧悍然邁出一步，拳若離弦的箭。
大妖師硬撼天妖師，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自尋死路的做法。
然而……
拳鋒破開虛空，狂風鼓動龍文牧的衣擺。
勢若山岳相撞，當兩股力量踫撞，天際上迸濺出震碎虛空的漣漪！
風浪席卷，天海間綻放狂瀾，數不盡的海妖被這股相撞的余威絞碎。
當那威勢激蕩而開，不知多少遠觀的地妖師或大妖師以及小妖師為之臉色慘白。
那種層次的交鋒，他們望塵不及，根本無法想象那是大妖師與天妖師的交手動靜。
余威散盡，當一切變的清晰。眾人看見的是龍文牧為出拳姿勢，而在他的對面，與之交鋒的天妖師面容木訥，驚惶凝固，而他的小半邊身子已然不見了蹤影。
或許他沒有重視過龍文牧，或許他大意輕敵。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妖師。
他出拳一側的整條手臂加上肩膀以及往下的半邊胸腔都已經被某種力量給轟碎，可是強大的生命力讓他還保留了最後的生機。
龍文牧淺隱刀劃過一線刀芒，刀過，天妖師的頭顱托在了清澈如鏡的刀鋒上。
連狂躁的風都仿佛沒了聲音。
刀鋒輕輕一偏，驚駭之色未消的頭顱與無頭尸身墜入下方的茫茫血海。
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這片浩瀚的汪洋，濺起淺淺的漣漪，但這朵漣漪慢慢的擴大，最終成了撼動所有人內心的驚濤駭浪。
如果他殺第一名天妖師是巧合，那第二次又是什麼？
四面八方第二次為之寂靜，龍文牧揮刀，抬手拋起一枚圓球，圓球迎風而長，化作了一艘巍峨的巨船。
巨船一現，一道道撼動人心的氣息隨之而出。巨船上流光飛濺，每一道流光都是一個飛馳而出的人。
那些流光近百道，而在場的人發現那其中的氣息甚至沒有一道是低于地妖師的，甚至連天妖師都不在少數！
「這……這是……」緋烈覺得心髒都快停跳了，內心涌起的驚喜讓他顫不成聲。
天上鬼哭狼嚎響徹，也不知道這幫家伙是不是被關的太久了。一被放出來，激動的像是一群被放出籠子的兔子，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龍少！打誰！」不知是誰在高空喊了一句。
龍文牧聞聲，揉了揉腦門，打打打，都是一幫只知打打殺殺的人，就不能有點出息？
手指往黑龍殿那邊一指，喝聲道︰「打！」
有了這道命令，這幫妖魔鬼怪哪還會客氣。
那些千奇百怪猶如鬼嘯的陰森笑聲響徹天際，要說邪魅，黑龍殿的人在這幫家伙面前那都是小巫見大巫。這些被關押在黑牢里的，哪一個不是以殺出名。不殺個十來人，不放幾把火，不滅一兩個宗門，不去招惹權貴，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在黑牢里面待過。
那些人一沖進人群，那就是狼入羊群，再沒有什麼能約束他們。
那幾個先前圍攻千靈雪的天妖師，皆在這一刻迎來了新的對手。
龍文牧在黑牢中降服的天妖師足有九名，有些沒找到對手的，都紛紛朝四周去找尋對手去了。
被關押了如此之久，重獲自由之身，當然是恨不得痛快的大戰一場。
近百人也許對偌大的艦隊與妖群來說不算什麼，可投入船尾的這處戰場，卻一舉改寫了局面。黑龍殿開始以人數的優勢打得雲軒國喘不過氣，可風水輪流轉，人數的優勢一經反轉，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人群四散而開，大戰驟起！
鬼駝和岳眉幾個算是飛的慢的，鬼駝飛到龍文牧旁邊，見到千靈雪後頓時驚為天人。「好漂亮的姑娘，這是誰家養出來的閨女！哪個王八羔子有好運娶到這樣的姑娘！」
岳眉在他後腦勺猛拍了一巴掌︰「老鬼，看清楚，這個多半就是龍少天天掛在嘴邊的那個千靈雪姑娘。」
鬼駝「啊」了一聲，嘴巴大的能塞下一個拳頭，心虛的瞄了一眼龍文牧，竟是五體投地直接往下一跪︰「哎呀，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姑女乃女乃誒。小的見過姑女乃女乃，多有叨擾，小的殺敵去了。」
磕了兩下頭，逃命般的往人多的地方狂飛而去。桀桀詭笑著沖到一個黑龍殿的下品地妖師跟前，抬掌拍出，打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然後一手抓頭，一手抓腿，將那人橫于頭頂，用力一撕，直接將那地妖師撕成了兩半，鮮血染紅天。
戰場上，鬼駝的笑聲漸漸遠去，途中不知多少人遭了殃。
岳眉手在額前搭涼棚，站在龍文牧身邊這個最安全的地方。還悄悄的把手往龍文牧腋下挽，結果被龍文牧狠狠瞪了一眼。
岳眉尷尬的往後一縮，可憐兮兮的。
「我，我是在這里給他們壓陣……」她齜牙說。
龍文牧往人群的方向努努嘴，岳眉表情更苦了，可非要苦中強顏歡笑︰「那個，我正打算去呢……呃，那你們慢慢聊……我忙去了？」
「去呀。」龍文牧挑挑眉。
岳眉表情跟誰欠了她百八十萬不還了一樣，欲哭不能的往人群方向飛去。
各方大戰，千靈雪見那些千奇百怪的人，連連稱奇。
再和龍文牧對視了一眼，她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
「你從哪兒找來的這些人？」
在這些人出現之後，所有的危機感都煙消雲散了。
「偶然。」龍文牧聳聳肩。
千靈雪才不信他，想讓這麼多強者以他為首，這當然不可能是偶然。想必在這幾個月里，他肯定經歷了很多事吧。
幾個月不見，對他的認知又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龍文牧見千靈雪一直盯著自己，戲道︰「帥不帥？」
千靈雪抿嘴笑說︰「比以前好看一些。」
「說得本少以前不帥一樣。」龍文牧把淺隱刀往乾坤環里一收，再把天地舟收回體內。
千靈雪溫潤的笑著，笑意由心底泛起。
「剩下的交給我了。」
千靈雪這次沒再阻止，只說道︰「小心。」
龍文牧點點頭，雙臂緩緩張開，氣息鼓動，一層層鱗片覆蓋全身，在那鱗片之上，銘痕的紋路攀附。妖化和銘痕同時施展，氣息暴漲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千靈雪這才發現，他方才擊殺天妖師依然沒有盡到全力。
龍文牧身化虛影，已經撲向下方一個落單的天妖師，所過的空中爆出一圈圈漣漪。
那天妖師察覺到背後逼近的危機，再看見那是龍文牧，頓時亡魂皆冒。
戰意潰散，再與龍文牧一番交鋒，立馬就落于了下風。
許多在遠處正在避難的大妖師或小妖師此刻都仰望著那處戰場，戰場中大部分的人都打得難解難分。只有某一處，有一個修為比他們高不了多少的人正追著一個天妖師猛錘，這番場面，看得他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