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陽國的人走遠了,連氣息都已經消失了,緋烈等人才接連落了下來。
嵐芷音等人圍聚上來,俱都是驚喜交加。
「師尊你們怎麼樣?」嵐芷音見花雅渾身血色。
花雅和緋烈兩人模樣淒慘無比,周身都被鮮血浸濕了。帶著這麼重的傷勢,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在那種情況下殺出重圍,還一路逃至這邊來的。
之前準備的傳送陣恐怕沒能用上,又或者甩不掉對方。他們兩人傷勢都不輕,如果沒有天妖師的底蘊,又或者沒有足夠好的運氣,能不能活著回到這兒都是問題。
不管怎麼說,他們能活著回來,嵐芷音就已經很高興了。
緋烈氣息微弱不堪,在緋小魚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走到龍文牧的身邊︰「你小子沒有大礙吧?」
「我沒事。倒是前輩你這樣……」龍文牧都有些不忍直視。
緋烈的腰上一個大口子,幾乎把他腰身斬斷了一半,胸膛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此刻都還血流如注。除了這些格外嚴重的,其他地方也全是橫七豎八的傷痕。
龍文牧估計,天妖師之下的人受了這樣的傷,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另外一邊花雅稍微比緋烈好一點,但也好不了多少。天妖師境界,果然都不是這麼容易隕落的人。
花雅收好殘缺的長劍,對古博善欠身︰「多謝古前輩相助。」
「花宮主你與我都是熟人,談不上謝不謝的,先進村再說,趕緊療傷要緊。」古博善態度和善。
花雅沒有意見,她專程一路撤退到這里來,本就是因為要尋求古博善的相助。
這一路他們被逼迫甚緊,本來緋烈準備了逃生用的傳送陣,但那種東西在天妖師面前可來不及動用。
他們在皇城拖延追兵,對付幾名天妖師加幾十名地妖師。後來一路殺出皇城,且戰且退。本以為能逃得掉,但出陽國那幾個天妖師追著他們不放。一直甩不掉追兵,實在無奈,花雅才引著緋烈等人往這邊來。
又不可能把那幫人引到百花宮去,花雅只能出此下策。在她認識的人中,只有古博善有能力助他們月兌險。
雖然這麼做會暴露這座村落所在,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而且她早就料到,嵐芷音若是能逃月兌,肯定也是前往這邊。看見嵐芷音沒事,她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在嵐芷音的攙扶下,朝著村里走去,路過龍文牧的身邊的時候,狠狠瞪他一眼︰「等我療傷結束,我有話要問你。」
龍文牧微微頷首。
花雅、緋烈和長孫候被古博善安排進單獨的屋子里療傷,古博善跟著進去協助他們,其他人則被留在了外面。
看著緊閉的房門,龍文牧久久不語。
今天給他的震撼不小,古博善一個偏僻村莊的村長,獨自逼退五個天妖師。一個不大的村莊里,居然還能誕生出古博善這樣的人,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這座村莊在百花宮的禁地之中,而這里又有古博善這樣的人。開始龍文牧還沒怎麼去留意,此刻再感應,發現這座村莊里妖師還不少,這個地方究竟是……
這些都還不論,龍文牧一直在意的是,這里的事物,這里的人,這里的一切,這座村莊里的每一樣東西都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
眾人立在門外許久,知道療傷肯定不是短時間的事。不管怎麼說,緋烈他們保全性命回來了,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龍文牧心里一塊重石也落定了,眼下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只要避過了風頭,再去尋到千靈雪,這趟出陽國之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嵐芷音在旁邊拉了拉他的衣袖︰「跟我過來一下。」
不明白她要做什麼,龍文牧跟在她的身後。兩人悠悠出村,避開了其他人,嵐芷音帶著龍文牧來到一處山崖邊。
清風撲面,托起嵐芷音的長發。
沒有旁人在場,氣氛有些微妙,龍文牧心弦稍稍繃緊。
嵐芷音背對龍文牧,立在山崖的邊緣,修長的身姿乍看之下竟顯得那麼憔悴。
以前的嵐芷音在龍文牧面前從來都是性格開朗,但是自從皇城的事以來,她以前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已經鮮有見到。
龍文牧沉默的等待。
片刻後,嵐芷音伸手拂過乾坤環,一把古樸的獵弓出現在手里︰「你的東西,還給你。」
獵弓被他扔了過來,龍文牧詫異的接住。
天狼弓……
這就是當初在寶妖閣被人取走的天狼弓。
見嵐芷音拿出天狼弓,龍文牧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把弓原來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你……」龍文牧張口結舌。
龍文牧從後面看著她,見她肩膀輕微的有些顫抖,不是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我本來挺喜歡這把弓的,以前你問我的時候,我都沒有承認,我是想把這把弓偷偷納為己有,你說……我這樣的女人是不是特別貪心?」
嵐芷音話語里帶著一絲笑意,可這笑意里又透著些許的苦澀。
「不過,不屬于我的,終究還是不屬于我。既然強求不來,那就還給你吧。」
她背著手,一刻也沒有正視過龍文牧,龍文牧甚至不知道她說出這些話時候的表情。
龍文牧低首打量天狼弓,弓弦已經被接上,看手法相當的熟練,不知道是不是嵐芷音自己動手修復的。
龍文牧拿著天狼弓心里不是滋味,自己身陷重圍的時候,她能不顧一切前來幫自己。有時候一個「情」字,也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嵐芷音在山崖邊站了不知道多久,龍文牧只能站在後面默默的陪著她。
「這座天幕山脈之所以被列為百花宮的禁地,就是因為這座村子?」許久之後,龍文牧才開口問。
這是他本來就想問的問題,同時也不想讓氣氛這麼沉重,總得找點話題。
嵐芷音依舊沒有回頭,許久之後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天幕山脈被列為禁地,確實是因為這座村子。」她聲音有些淡漠。
「弓弦是你修好的?」龍文牧又問。
嵐芷音微微頷首︰「當初我拿走天狼弓,是因為這把弓的打造技藝。」
「什麼意思?」龍文牧問。
「我的鑄器技藝,就是在這座村子里學的。這座村子從很早以前就存在,比百花宮的建宗時間更長。听說百花宮第一任宮主,當年就是因為被這座村子的人所救,便在附近建立了百花宮。為了不讓外人隨意進入這座村子,便將此地設立為禁地。」
龍文牧默默聆听,嵐芷音此刻說的是百花宮的歷史。
「我以前跟師傅到這座村子里來,就是古伯伯教會的我鑄器的本事。我當初在雲軒國的時候,見到你的這把弓,我當時覺得這把弓的鍛造手法很熟悉,就討要了來。」
龍文牧眉頭輕輕皺起︰「鑄器的手法熟悉?」
「是啊。」嵐芷音雙手背在背後,「這把弓鑄造的手藝,跟我所學的同出一脈,所以我才感興趣。」
龍文牧眉頭越皺越緊,覺得有些不對。
同出一脈?
嵐芷音回過頭,雖然眼眶還有些微紅,但已經恢復了以往那種淡淡的笑容。
「這件事我也正想問你,你這把弓真的是祖上相傳?」嵐芷音看著龍文牧的眼楮。
「可以這麼說。」龍文牧若有所思的道,「鑄器手法同出一脈,那這座村子是……」
「這座村子的人,他們自稱自己為墓之一族。」
當嵐芷音說出「墓之一族」四個字的時候,龍文牧腦海里有什麼東西炸開,整個人暈眩了一下。
心頭那一抹微弱的感覺慢慢化為揮之不去的念頭。
他從進入這座村子的時候就感覺到什麼,一直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村落,熟悉的風格,看著那來來去去的人,這樣的一幕幕就像在往昔曾切實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種感覺……就像回到了過去的狼山……
天幕山脈……村落……墓之一族……
龍文牧呆愣著。
怎麼會這樣?這種事按理說不可能才對。墓之一族當年在狼山覆滅,那這里是……
他上前抓住嵐芷音的肩頭。
嵐芷音被他這突然的樣子嚇了一跳。
「墓之一族?你確定這里的人是墓之一族?」龍文牧幾乎是低吼著問。
嵐芷音肩頭被他抓的有些發痛,龍文牧的指頭用力扣緊她的肩膀。
「你弄痛我了……」嵐芷音吃痛道。
龍文牧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急忙松手。
嵐芷音揉了揉肩膀,撇了他一眼︰「這個名字我是听古伯伯說的。」
古博善?龍文牧突然想起來,古博善能治好長孫候,那是非血脈之力不可的力量。
等等……難不成這里真的是墓之一族?古博善連血脈之力都擁有?
龍文牧眸子眯成一條縫,一陣愁眉不展,一陣又齜牙咧嘴,不知是在笑還是在苦惱。
只對嵐芷音道了一聲︰「多謝。」
轉身便往回飛奔而去。
嵐芷音不知道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劇烈,本想追上去,可龍文牧一眨眼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在村莊方向,龍文牧飛速的跑回來。片刻後就竄到了緋烈等人療傷的屋子外。
本想敲門,但敲門前猶豫了一下。里面的人在療傷,現在不是打擾的時候,索性在外面靜靜等待。
等了小半天的時間,這時候屋門才徐徐的打開。
古博善輕手輕腳從里面出來,手里拿著幾個藥罐,拉攏房門。
「古前輩,他們的傷勢?」龍文牧走上去。
古博善撫須道︰「無妨了,好在他們三個都是修為深厚之人,傷勢雖然不輕,但沒有危險了。重要的傷我都為他們醫治了,剩下的他們自行運功療養,過些日子自會恢復。」
龍文牧知道,緋烈等人的傷勢絕對沒有這麼輕描淡寫,肯定是古博善用什麼特別的手法為那三人療傷,才能讓他們的傷勢這麼快穩定下來。
龍文牧定了定神,上前半步︰「古前輩,我有些事想請教。」
古博善和善而笑︰「無須多禮,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龍文牧表情嚴肅︰「古前輩可知曉墓之一族?」
被龍文牧這麼一問,古博善微微頓了下。並無喜意,也並不惱怒的回首︰「是芷音那丫頭告訴你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龍文牧心中已經有七成肯定,吞咽了一下︰「古前輩有沒有听聞過狼山?」
一直波瀾不驚的古博善老手猛地一抖,拿在手里的藥罐都險些落地。
他老眼瞪大,死死盯著龍文牧的雙眼︰「狼山?你怎麼會問起此地?你姓什麼?叫什麼?」
龍文牧老實回答︰「龍文牧,這是我的名字。」
古博善再是一震︰「龍……你姓龍?那你難不成是……來自狼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