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沉默，長過以往的任何一次。
兩人都在沉思。
天妖降臨狼山，取走了一樣東西。當龍文牧說出這話的時候，雲如龍的眉頭就一直緊蹙。
許久過後，雲如龍才把背著的雙手放下。
「天妖降臨狼山，引得獸潮暴動，只為取走一樣東西。我如何信你？」
「我證明不了，所以你也可以選擇不信。」龍文牧聳聳肩。
還以為雲如龍要繼續懷疑，卻听他說︰「你沒有理由胡言亂語。天妖取走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龍文牧居然直接表示自己不知。
對于龍文牧這種說辭，雲如龍難得的沒有追問。
「之後天妖又去往何方？」
「這我也不知道。」龍文牧還是這麼說。然而說完這句話後，突然反問，「我同樣也想問你，天妖取走的是什麼？而天妖又去了什麼地方。」
雲如龍問他的問題，他原封不動的反問回來。
雲如龍不疾不徐的往旁邊踱了兩步︰「雲軒國古籍記載，狼山上有一支古老血脈，這族人從遠古的年代就已經存在。有關他們的消息，連雲軒國的古籍記載的也不詳細，只是根據最早的流傳，這一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妖獸誕生的那個時候。墓之一族，傳言是負責鎮守某物，這點古籍中同樣記載不詳，天妖取走的，應該就是此物。」
「天妖的去向呢？」龍文牧問。
「兩處大陸遙隔海域，尋常妖獸難以突破防線來往兩地，但天妖卻有可能穿梭于兩地之間，甚至天妖大陸上的人，也阻止不了天妖的行動。也許天妖已經不在此地。」
「明白了。」龍文牧沒有再問，得知了這些就足夠了。這些就是他此行來的目的。
他主動坦白自己的身份，就是為了從雲如龍這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這個目的是達到了。
三年前，他從狼山離開的那一夜，看見火焰中浮現的古墓大門，那扇亙古的大門洞開，也看見天妖從中取走某物。
只是有些事不是那時候的他能接觸的，也許有墓之一族的人知道那扇大門是什麼，知道天妖取走的是什麼，然而知曉的人早已化作歷史的塵埃。
離開狼山的時候，龍文牧不過十四，懵懂之年，根本沒從長輩口中知曉墓之一族的很多秘密。而這些秘密，也隨著其他人逝去，永遠埋藏在歷史當中了。
雲如龍應該已經把知道的說出來了，龍文牧也心滿意足了。
總有一天，他會把這其中的謎團給調查清楚，也會去尋那個降臨在狼山的存在。
在過去的幾年里，心中始終有一處自己不願去正視的空洞。那處空洞屬于狼山，屬于那個覆滅的夜晚。
過去的自己不願去面對，但既然已經踏上妖師之道，也該找時間返回一次了。
哪怕再不願意回到那個地獄，為了探查一些東西，也非得回去不可。
除此之外，如果他所料不錯，除了返回狼山之外，也許還非得去趟天妖大陸不可了。有種預感，也許到了天妖大陸，就能知道很多自己想知道的事。
「天妖之戰，我希望你能助我。」雲如龍說。
「我能助你什麼？」
「我說過，我知道很多你的事。」雲如龍平靜的道。
龍文牧拍拍站起來︰「我會考慮考慮。」
說完便往轉身朝門口走，這一趟的目的已經達到，不需要再久留了。
可是走了沒兩步，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你跟千靈雪……是什麼關系？」他扭過頭。
雲如龍徐徐翹起嘴角︰「十年前我去北方，有村落毀于盜匪之手，我在那時候救過她。甚至她能成為妖師，也是我那時給過她第一塊源石。」「十年前？」龍文牧稍作沉吟。
雲如龍回憶往昔，淡淡一笑，雖是在笑，可那笑容里去充滿了惋惜︰「那時候的她，不過是懵懂的丫頭。我救她之後就帶她回了雲軒國，她只花了三年就成了大妖師巔峰之境。此後以天妖源石成就地妖師之境。她繼承了天妖源石後的第一件事，是獨自返回北方，歸來之時劍上染血……如果時間倒轉，我寧願看她作為一個普通人而活，而不是一個妖師。」
雲如龍短短的一席話，訴說了千靈雪的整個過去。
龍文牧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眼里，千靈雪溫柔平和，像是與世無爭的人。這樣的她，也曾為了心中的仇恨而揮劍嗎？
人人皆有所怨，人人皆有所哀，也許這世間本就不存在完美之人。
「我救過她，所以至今為止，她大概也把我當做恩人來看待。」雲如龍有些苦澀的說，「我希望你能幫她。」
「我會幫她，只是我未必找得到辦法。」
「你會醫術，你也有著遠古血脈，我相信是你的話，能夠幫到她。不需要她像妖師一樣，只要像平常人一樣過完一生就夠了。」
龍文牧難得的被他的話所震懾，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雲如龍居然是帶著一種懇求的姿態。這和龍文牧認識中的他已經截然不同。
難不成……雲如龍心底其實對千靈雪……
「我盡力而為。」龍文牧說。
從雲嘉那他听說過，千靈雪繼承的天妖源石是天妖吞虛所有。
繼承吞虛這塊天妖源石的人，不會長命百歲。要幫千靈雪擺月兌這個命運，說實話，龍文牧眼下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方法。
只要天妖源石在她體內一日，就無法根治，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奇珍異寶，能夠逆轉這種現象。
饒是龍文牧心境平靜，依舊不免發愁。
「說起這事，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龍文牧想了想，「雲軒國的天妖源石，有幾塊？」
雲如龍平靜的道︰「三塊。」
龍文牧震了一下。
三塊？
三塊天妖源石就是三尊天妖？
世間誕生的十二天妖，雖然知道有天妖隕落，但已經隕落了至少三尊了？這是龍文牧萬萬沒想到的。
天妖那是什麼存在，可以說是上古至尊，又不是說殺便殺的妖獸。
這種存在壽命無盡，實力通天，豈是那麼好殺的。雲軒國之內，怎麼會有這麼多天妖源石？之前說的雲軒國有最特別的三個妖師，難不成指的就是這個？
「怎麼來的？」龍文牧問。
「我說過，什麼樣的人能得知什麼樣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得付出等價之物。」
「交易？我好像沒什麼可以跟你交易的了。」龍文牧攤攤手。
「無妨，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你讓我雲軒國取得天妖之戰的桂冠。」
「這我保證不了。」龍文牧實話實說。
天妖之戰強者如雲，龍文牧拿什麼保證？
再說了，龍文牧自己都還沒決定是不是要參與到其中去。看雲如龍這個樣子，有點像要坑蒙拐騙的把他強行牽扯進來一樣。
雲如龍跟雲嘉是兄妹，但他卻不像雲嘉那麼直率，腸子里全是彎彎繞。如果不小心，龍文牧都有可能中他的招。
「不需要你保證，只需要你盡力而為。」雲如龍難得的陰謀得逞般翹起嘴角。
不等龍文牧拒絕，又接著說道︰「雲軒國歷史悠久，曾經的雲軒國也曾是天妖大陸的頂尖勢力之一。」
「你是說雲軒國曾經也是天妖大陸的勢力？」龍文牧駭然。
「不錯。在很久的過去，雲軒國曾名雲軒宗，即便在天妖大陸也是最頂尖的宗門。雲軒宗還在鼎盛之時，正是兩處大陸受妖獸毒害之時。我對你說過，人族先祖舍生取義，曾把大多數的妖獸驅趕出聖靈大陸，為人族換回一塊安寧之地。那場驅逐之戰是一場曠世大戰，天妖大陸的宗門以及聖靈大陸的諸國，聯合一氣與妖獸展開大戰。雲軒宗拼盡底力，靠著無數的犧牲和旁人聯手連續抗衡三尊天妖。那是人族與妖獸爭斗的歷史中，唯一一次將天妖斬殺。」
「而那場大戰的結果，是眾多的巔峰勢力覆滅，無數的強者隕落，用無法估量的代價換來了聖靈大陸的安定。那一戰當中，雲軒宗強者幾乎盡沒，險些覆滅。沒有了抗衡妖獸的資本，便退出了對戰妖獸的前線，活下來的人在聖靈大陸扎根，重新建立為雲軒國。那場大戰，雲軒宗功不可沒，當時位于頂點的幾位聖人一致決定，三枚天妖的源石歸雲軒宗所有，也是因此才在我雲軒國世代流傳至今。」
雲如龍訴說往事，頗為豪邁。
龍文牧能從他的言語中想象那是一場怎樣的大戰。
還記得天妖之戰擂台周圍，三面岩壁上刻著人與妖獸爭斗的場面，那場面恢弘壯大。也許岩壁上的壁畫就是刻畫的那場曠世大戰。
斬殺天妖，還是三尊，不知道得以多少人的命來換回這個結果。說是可歌可泣，一點不為過。
反正在此之前，龍文牧是沒想過，雲軒國的歷史居然悠久到這種地步。同時也解釋了為何會有天妖源石。
「先祖有此輝煌，雲軒國經過無數年的修養，如今擁有了再次踏上天妖大陸的資格，我不願意這種希望在我手里埋沒。」雲如龍說。
雲如龍想要前往天妖大陸，這種向往勝過其他任何人。不光是因為繁榮壯實己身，更是因為先祖的榮耀。
看雲如龍淡漠的臉上浮出了火熱，龍文牧就知道他心底有多渴望。
也許雲軒國為帝之人，世世代代都渴望光復曾經的輝煌。
龍文牧沉沉听完，心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如果換了自己在雲如龍這個位置，自己也會做跟他一樣的事吧。
冥冥中，雲如龍的想法他居然能夠完全理解。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龍文牧和雲如龍同時扭頭。
緊閉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只見外面，一個身著金紅之衣的魁梧男子大步而來。
「哈哈，雲帝，你這深宮大院，大白天的還緊鎖門扉，莫非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之事？」來人哈哈大笑。
「炎陽帝。」雲如龍中斷了和龍文牧的話題，面對著來人。
「我可是找你半天了，此處沒人正好，我剛好有些要事要找你商量。」炎陽帝大步走上來。
在他眼中根本沒有龍文牧，也許龍文牧對他而言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雲如龍對他這種蠻不講理的樣子多少有些不喜，但對方也是一國之君，不可能將他拒之門外，抬手為他引導落座的地方。
他們既然有事相商，龍文牧也不便久留，反正想知道的事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告辭一聲離開了宮殿所在。
「剛剛離開的那個小子，是你青雲堡的弟子？」
直到龍文牧走遠了，炎陽才輕哼道。
雲如龍回到自己的皇椅上，引導炎陽坐于側方的位置，親自為他倒茶。
「不是下人，算是個朋友。」雲如龍說。
炎陽不以為意，慢慢啜了口茶。
「炎陽帝找我有事？」
「是啊。」炎陽放下茶杯，「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件事。我這次來，是為了那個叫做千靈雪的女子。」